204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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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峰寺游后,明玫其实一直有在关注洛月的消息,虽然人家和她没啥相干。

但当你知道了一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战斗,便会忍不住想知道这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来到,以及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明玫也说不清楚她是什么心态,想来主要是等热闹瞧的阴暗成份较多吧?

谁知孑然一身的洛月在孔国公府里还依然高调张扬地扑腾撒欢儿呢,第一个倒下的,却是她家明瑾同学。

明瑾被贺正宏送回府的后续,平静无波,双方友情和解。

虽然郡王爷打人欠妥,但人家是男人嘛,打自己的女人这种事儿,本就属于打了白打的行为,不算什么过错的。最多归为品行问题。

何况人家郡王妃说了,郡王爷是为了维护合府声誉,怕郡王府背上个窝藏罪犯的黑锅,打人师出有名啊。

相比之下,明瑾先是带来路不明的人上门,再是私自离家,过错就大了。

总之贺正宏亲自送回,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反正没让明瑾因此领家法,也算一大胜利。

让那已经豁出去了,觉得自己反正活不成了的明瑾,又安然窝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可是才仅仅几天,看似完全平静下来的明瑾又有惊人之举。这天承福郡王府有个小妾查出有了身孕,承福郡王兴致忽致,就命人摆了几桌酒席,妻妾同乐起来。

一群人酒意正酣时候,明瑾忽然起身越众而出,站在前方对着承福郡王破口大骂起来。

主要内容是说你个孙子瞧不上我是吧,在我心里你还不是屁也不是?我爱的人是霍府世子霍大都督,他比你本事一百倍啊。不过阴差阳错落在你这废物人渣手里,你丫的还不知道珍惜。你也就配跟这帮子一天到晚只会奉迎男人的女支女们混。老老小小,一窝子男盗女娼货色……

似乎也没有骂到很痛快,见有内侍迅速逼近要将她拿下,明瑾就一头撞在了墙上。

据说,当场死透了。

郡王府里当然人人气愤,因为她这一竿子实在骂进去了很多人。

承福郡王气得肝儿痛。这下还得了,反了天了。

让人给贺家送了讣报,把明瑾的罪过洋洋洒洒罗列了一大篇,什么多年无所出,善嫉,不孝,以妻犯夫,不守妇道,违规自戗……总而言之,要上表将她从宗人府玉牒上除名,不能让人入陵坟让牌进家庙,要将人扔到城外乱葬岗去。

贺正宏看了那折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明瑾就这样死了?死之前还只怕把男人得罪得不够彻底似的?真是疯到一定程度了。

且不说郡王府列出来的罪名是否一一属实,单就自戗一项,嚣闹出来,就够让她无人收尸的。

皇室中人对自戗,向来是明令禁止的。想想后宫那地界儿的主儿们,有多少不得意多少伤心。可又有谁敢有事儿没事儿抹脖子上吊的?

戴罪之身无活路了,或者本人遭遇重大过不去的坎了上个吊什么的也就算了,时人好歹讲究个死者为大,死都死了,大多数睁只眼闭只眼的算了,前尘往事多一笔勾销。雅*文*言*情*首*发但说到底这还不是要看上面的心情。

象她这般大肆的喧闹,若承福郡王一定要追究,宗人府立了案,再遇到圣上一个不耐烦,那是会罪及家人的。

就算家人她谁都不顾惜,她自己个儿呢,就不怕曝尸荒野成孤魂野鬼?

有这本事,干脆给郡王爷来一刀不是更痛快些?

看似狂了一回,却到底也只是去郡王爷面前喷了口气儿罢了。真真一个蠢钝拙材。

贺正宏坐在书房里生了一阵子气,在心里把明瑾好生骂了一回。慢慢平缓了一下情绪,就把郡王府送来的折子重又拿在手上细细的瞧。

那只是比普通的贴子多了硬封而已,是郡王府的管事处发出来的,只落款处写了郡王府的名号。而若是郡王府长史发出来的,抬头和落款都会十分正式,还会有代表郡王府的私章和代书人的签名。

也就是说,承福郡王其实并没有真想公事公办地把这事儿捅到宗人府去,在卖他人情呢?

那了不起的郡王爷,向来没怎么把他贺正宏放在眼里呢。对他提起过明瑾两次,他贺家从来不求他郡王爷什么,只不过让女儿安生过活罢了。可那郡王爷从来都如耳旁风,改变不了什么不说,倒好像他这岳家伸手人家后宅儿事似的,让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现在人这般死了,郡王爷倒有意让步起来,不会是还他有所求吧?

折子上面列出的罪名说得都不错,都不算无中生有,明瑾或多或少都能沾上些边儿。可是那又怎么样,很显然明瑾在承福郡王府过得不好。她太艰难了,觉得自己过不下去,才会发疯,才会自杀。

能安安生生活着的人,谁会三番两次地求死?

贺正宏冷冷的笑。

果然如贺正宏所料,承福郡王很快找上贺正宏,把明瑾的行为细细交待了一番,把明瑾说得令人发指不可饶恕罪大恶极。最后说只可叹两家关系这般亲厚呢,却要因为一个疯傻的女子败坏掉啊……

贺正宏一直不接腔,于是郡王爷只好自说自话,咏叹之后又表示,他对这岳丈大人,一直是有好感甚至是敬仰的,咱翁婿的感情不能这般无辜受损啊。

随后就表示他愿意为那伟大的翁婿情放下私怨,对明瑾网开一面不预追究,报明瑾一个病亡算了。这样多好,大家面儿上都好看啊。

当然话说回来,他牺牲这么大,贺府应该给他些补偿不是。

比如,让贺家八小姐明玉小姑娘入府替补。

再比如,让贺正宏在圣上面前替三皇子美言几句,并且最好替三皇子推荐个师傅。噢这师傅人选嘛,霍辰烨就可担当啊,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如果前两项合作愉快,他还可以附送优惠:他会马上上表,立长子允哥儿为世子,你贺家的亲外孙儿将来就是新的郡王爷了噢。

从此他郡王爷,贺家,霍家,关系就更加的亲厚啊对吧,一家人嘛。

贺正宏忍耐着听完他的意思,连诸如明玉尚小之类的推托话也懒得跟他说,冷着脸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就甩袖走了。

承福郡王气得肝儿又痛了一回。

没想到贺正宏竟然敬酒不吃?

想来这人可能是老来葬女悲切糊涂了,容他缓缓也行。

承福郡王忍着不悦,放下贺正宏那头,转身便又找上霍辰烨说事。

方式方法都差不多:先说明瑾亲口承认的,他姓霍的就是那万恶的奸夫。然后怒气冲冲要挟道:这事儿,咱没完。去大理寺还是上御前,这事铁定得给个说法。

后来自己又缓了口气,说想想人都死了,追究起来到底不忍心啊。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都该为明瑾留点儿体面不是?

最后一句话成功让霍辰烨青筋直跳,到底没隐忍住发起飚来。

他指着承福郡王,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不容人污蔑,某些人就会学妇人碎嘴往人身上泼粪。那明瑾是自裁还是被迫害致死还两说呢,贺家估记也愿意官府介入查个明白呢。所以打官司是吧,请便快去吧,打到哪儿都奉陪。

然后站起身来踢椅子甩袖走人。

郡王爷又被气得肝儿痛。

论公,他比霍辰烨爵位高,论私,他是姐夫,怎么也能当半个兄长吧。他连要求他给三皇子当师傅的事儿都还没提呢,他就在那儿给他一言不合甩脸子?

还有贺正宏也是,闺女正妃也封了,侧妃也封了,嫡长子也是贺家女所生的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他从头到尾,就没跟他站在一条线上过。以前五皇子时候,若他贺正宏也支持着,现在大位上的人肯定就不是这位了。有了拥立之功,他现在肯定也正叱咤朝堂一展抱负呢。哪象他现在,一个灰溜溜轻飘飘的郡王,他们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为何,还不是手里没实权。

不但不帮他,还变着法儿的踩他。把他扔到那荒蛮地方去吃了好几年苦,不就是他姓贺的使的劲儿吗,当谁不知道啊。

同样是女婿,他还是更早成为贺家女婿的人好不好,他还为了跟他搞好关系屈尊绛贵过不是,凭什么就不待见他,只和姓霍的打成一片。

如今,拥立之功人家俩算是都沾得上了,实权都在握着,他也老大不小了,还得操心以后跟着谁混靠谱些。

郡王爷坐在那里,思前想去,越想越气恨。再不济他也是个堂堂郡王爷,凭什么要咽下明瑾那口恶气,还得再受他们鸟气?关系维持着是要用的,用不上还干嘛留着……

后来,郡王爷果然拿明瑾的事儿大作文章,上折告到了御前。

圣上亲自在御书房召集几人问话,最后明瑾被玉牒除名没说的。而别的牵牵连连的,比如霍辰烨,虽然郡王爷在陈情中主动往自己头上扣了绿帽子,但是这事儿光自已在那儿胡咧咧就行了吗?证据呢?

最后皇上把几人各打一板,骂贺正宏教女不严,郡王爷治家不谨,至于霍辰烨么,算在他那里立案了,若查出实证,定从严处置。

几个人出得门来,贺正宏和霍辰烨两人头前儿走,给郡王爷个屁股朝后。

郡王爷气不过,想了想忽然笑了笑,叫住霍辰烨,等贺正宏走远了些,才道:“其实吧,找不找得到证据都行,反正我也不见得吃亏。”

霍辰烨顿步看他。

就听郡王爷道:“当年,我可是亲入过七小姨子闺房的呢,那嫩得能掐出一把水儿来的小妮子噢……后来,我补偿了贺家几万两银子完事……”

话说得语焉不详,十分引人联想。然后得趣地看着霍辰烨黑了脸,就志高气昂地越过他,走了。

霍辰烨回来说给明玫听,明玫也黑了脸,临了只吐了几个字:“他妈的!”

这个贱人,不是得治,得好好治才是。

总之最后吧,郡王爷真就把明瑾扔到了城外乱坟岗去。

贺正宏也没有多折腾,既没请有司查验明瑾身上脸上那些未好利萦的青紫旧痕以反告郡王爷虐待,也没有出力费劲儿为明瑾辩解为她争取一下葬身之地(陵墓旁刨坑埋一下呗,郡王府那么多没上玉牒的小妾,难道都死不葬身之地不成),他只是让人在城门口守着,对方前脚弃尸,他后脚就让人把明瑾收殓,悄悄葬在了城南郊一处田庄里。

明瑾头七时候,贺正宏请了几个和尚到田庄上替她做法事。明玫跟明璐和明琼几姐妹也一同前去,烧烧纸送她最后一程。

那大片的田庄角落里,孤零零一座土堆。

大家都默不作声,只几个和尚绕着坟头转着圈念经。

想想真是感慨,活着时不来不往的,死了来走过场,跟纯看笑话似的,想必明瑾也不愿意见她们这般惺惺作态吧。

贺家除了贺正宏这大头领,其他没有人来。据说,四姨娘至今还不知道明瑾的消息。明璋开春要下场,和五姐夫一起闭关读书呢。还有明玉,贺大太太没让她来,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三嫂跟明瑾真心不熟,又要顾着婆婆脸色,自然有借口不能来。

反正明瑾这事儿,是圣上发了话让压下来不不许乱提的,所以大家悲伤在心里。低调隐忍是正确的,请不要怨人情薄如纸啊。

坟头前没有立碑撰文,普普通通一抷土。等周遭荒草换了季,树苗长起来,时过景迁,就算有机会路过这里,只怕等闲也寻不到哪里是她的歇脚处了吧?

就这样与明瑾作别,拍拍衣袖,莫沾上一点儿纸灰。

。。

最近京兆尹接了个官司,有男子递状子鸣冤,说自己妹子被抢,生死不知,老父亲为此连惊带吓一病死了。抢人者自称是皇室宗亲承福郡王。

这当然确有其事,那民女就是城郊人氏,郡王爷某天出城游玩打猎,路过一村子时看上的,当时就把人带回了郡王府做了小妾。

那小妾还挺得宠,可惜福薄,怀了身子却没生下来,一尸两命地去了。而她家里面,她爹病重而亡也是实情。

承福郡王被差役上门问话,才知道自己忽然成了被告,气得不轻。

当初明明你情我愿,对方喜得什么似的,现在怎么换了一副嘴脸了?还气死老爹,那老头死也是喜死的好不好,还来过他郡王府门房,得过他的赏银呢。

这事儿撇清白也不是太麻烦,麻烦的是他得去撇清啊。

郡王爷搓火。

然后他发现,后面的火儿还有得搓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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