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都在做客。
先是第二天去了东府赏冬花玩乐了一日。
霍家大房和霍侯府只有一墙之隔,当年霍家老大早亡,留下寡妻幼子,老霍侯爷分家时,便将原本阔大的侯府一分为二,长媳带着两个儿子住在东边,称为东府,院门在背后一条街上开,绕正门得轿行一炷香的时间。后来清算过去,两家便在中间的隔墙上打了一个隔门,此门称为团门。为着来往方便,那边寡嫂幼侄有事好及时照顾的意思。
霍侯夫人带着明玫秦氏两妯娌并三位小姐过去,没想到东府里霍大太太婆媳的迎客团队比她们人数还泱泱:各人的丫头婆子,焕大嫂嫂身后跟着六个姨娘,然后还有各自的丫头,还有一群孩子。
明玫留意了下那些姨娘,据说都是霍大太太挑的,个顶个儿皮实能生养的样子。如今焕大嫂子名下,有一儿一女两嫡的,外加两庶子四庶女,也是大军团。焕大嫂子身边大约是养不了这么多,于是庶子女也是各找各妈。
霍大太太身边没有老姨娘,炯二嫂子身边也没有姨娘,两个寡妇看到她们都笑得很灿烂,炯二嫂子娇声笑着道:“二婶就该日常带着弟妹妹妹们多来走动走动,这样东府里才热闹些。偏二婶子矜持,凡常不肯动大驾,非请不来的。”
霍侯夫人笑道:“一大家子人要照应,哪能日日得空。”
大太太就嗔怪道:“你二婶子要主持中馈,哪象你这般无事一身轻的。”
炯二嫂子就掩着嘴笑道:“知道了婆婆,那我这无事之人便多去请请安,凑凑侯府的热闹吧。婶子可别嫌我跑勤了。”
霍侯夫人就道:“你日日来请安才好呢,反正团门也日日开着,你住的离我那儿,比烨哥儿媳妇也远不了几步呢。就只怕我这里多了个解闷贤侄媳,我这大嫂子该抱怨少了个孝顺儿媳妇了。”
大家说笑着,焕大嫂子忙着指挥人摆座上茶的各种布置。
东府唯一的成年男士霍辰焕将将三十的样子,面相和霍辰烨倒有三四分相像,看起来倒比霍辰烁更象霍辰烨亲兄弟。人长得高大健硕,古铜色肌肤,往那儿一站就象个巍巍汉子。对众女眷也言辞爽朗,很有武将气概。其实他和武将没半毛钱关系,也就沾了长相的光。过来和大家见了礼,陪着说了会儿话,因昨儿值了夜班,就往自己院里歇去了。
坐着说笑了一会儿,焕大嫂子就引着众人逛园子,观花观竹观流水,景致倒不错。然后在大太太院中暖厢里设了宴款待大家。才落坐,便有个婆子叫来叫炯二嫂子:“二奶奶,药熬好了,快回去趁热喝了再来陪客吧。”
霍大太太就忙问道:“炯哥儿媳妇儿,你身上不好?”
炯二嫂子笑道:“还是婆婆疼我,不过婆婆放心,媳妇儿没有不好。不过上回家去,我娘家嫂嫂听说我总是失眠多梦,府里正好来了相熟的太医,便请太医给开了几剂安神的药吃着,倒是对了症,不但晚上睡眠好多了,连白日里,吃了药就得歇个觉不可呢。”
霍大太太问道:“有这样的灵验的方子?回头我也照着吃两剂吧。我偶尔也有晚上睡不好觉的,总是浅眠易醒。”
炯二太太道:“只是药味太恶,并且会引起反胃恶心。但太医说是无防的,过段子恶心自会消失,我倒觉得怕伤胃不能长吃。”
霍大太太便点头道:“既如此,吃了这几剂便停停吧,看恶心症状会不会自己消掉再说。”
霍侯夫人也道:“正是此理,最怕好了这样又患那样,白吃些苦。”
炯二嫂子道了谢,便道:“那我先回院里吃药了,晚些时候再来陪二婶婶和弟妹妹妹们。”然后扶着丫头慢慢回去了。
撤了宴,改了茶话会,焕大太太请了五六个女先儿来唱曲儿,伊伊呀呀的,热闹倒也热闹,只是明玫听不大清楚词儿,意思便不大懂,倒耽误了午觉,困得头直发蒙。
正想溜出去走两步解解困,就听外面一阵喧哗声。霍辰烨那厮来了。
他进门瞟一眼明玫,就见她两眼有些湿鲁鲁的在那里眨巴眨巴的硬挺着,便知她困狠了。晚上折腾太久,睡得太少,她又惯睡午觉,想着就该这个样子了。跟大家见过礼,霍大太太就把霍辰烨叫过去:“烨哥儿快过来坐,听会儿曲子,这女先儿唱得不错。”
就有丫头在霍大太太身边添了一个座,霍辰烨过去坐了,和大家说笑了几句,便老实听着曲子,准备一曲后就带着明玫告退。
等炯二嫂子再回来,见座上多了霍辰烨,就看了眼明玫促狭地笑起来:“烨兄弟真是稀客呀,来接弟妹的吧?哎哟哟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见不假。这大半日不见的,隔的时间可不短了,快快领回去吧。”
说着走到明玫身边,搂着她掐了几把腰。
明玫低头装羞,一边用手去拨拉腰上的咸猪手,小姐们便都各自低头装没听到。
炯二嫂子就松开她,往自己原先的座位上走。路过霍辰烨身后时,还仰着头和霍侯夫人说笑着,忽然象是脚下被什么一绊,就猛一个趔趄直直朝霍辰烨身上倒去。别的丫头离的远,扶搀不及,有个近一两步的穿着淡粉色衣裳的丫头偏扭着头正换水壶没有注意。霍辰烨迅速侧身长臂一展,推在炯二嫂子肩上,才堪堪将她稳住,没有来个亲密接触。
事发突然,小叔嫂子什么的,大家便一时没人吱声。
炯二嫂子站稳了身子,虽也是脸上发红,但仍笑着给自己解围道:“哎哟哟,妾身刚嫁来时,烨兄弟还是个小不点儿呢,如今虽说成了亲,嫂子眼里还跟小孩子一样儿呢,没想到力气当真大了不少呢。”
然后笑着低头朝霍辰烨半福了下:“谢谢烁兄弟了,要不然,没准嫂子就跌个嘴啃泥呢。”
这炯二嫂子娇娇俏俏的人,倒是很会讲话呢,就这么说笑着化解了一场尴尬。她哪里啃得了泥的,那冲过去的架式,估记倒能啃上霍辰烨的头脸肉去。
霍辰烨忙站起身还了一礼,道:“不敢当。二嫂子当心脚下,让丫头扶着些吧。”
旁边焕大嫂子调笑道:“什么不敢当,你二嫂子本来走得好好的,偏到你身边就要跌一跤,莫不是烨兄弟会什么法术,想让你二嫂子给你行五体投地大礼呢。”
霍大太太就笑着嗔道:“烨哥儿好心扶人,你倒挤兑他。”
炯二嫂子就笑着冲霍大太太撒娇:“那就是婆婆的东西太好了,这地上铺的毯子那么软,让人象踩在棉花上般使不着力,媳妇儿走不惯,这才差点摔一跤。”
霍侯夫人也笑道:“倒连自己婆婆也怨上了?”
炯二嫂子道:“可不是,婆婆不若把这样的好东西也赏我一块,我铺在我房里的地上,日日走着,练上一练,等习惯了,下次也不就走得稳摔不着了嘛。二婶婶说是也不是?”
霍侯夫人更乐了:“还又算计上了?”
霍大太太也乐:“什么好东西露出来就留不住呢。”
长辈们小媳妇们儿不敢拿大的取乐,只老实听着。几个人说笑一通,就把这件事儿混过去了。
明玫看了眼霍辰烨身后,长长绒毛的波丝国地毯上干干净净,远远看不到有什么异物。也不知道是什么绊着的炯二嫂子。
想了想她站起身来,注意着脚下一步步走到霍辰烨身后,低头头轻声问道:“大嫂子刚才说送我两盆玉茗花,我瞧着那花开得甚好,又喜欢又担心不会养,怕把花养坏了,倒辜负了大嫂子的一般心意。你说,我该不该要那两盆花呢?”
一边注意看着地上的地毯。
她不由看了那个上了茶已经远远退到一边的丫头一眼。那丫头低垂着头,安安静静站着,一副老实巴脚的样子。用腿绊自然是会被炯二嫂子觉察的,炯二嫂子提都没提,自然不会是她。
才发现原本是地毯的长绒里埋着一根线,软软陷在里面,一头被霍辰烨的椅子脚压着,一头松松在那里随意放着。估记刚才那丫头踩着了绳的另一头,才让炯二嫂子绊了一下吧。如今已经断为两截,曲曲盘在地毯长绒毛里。
便是脚上绊着一根线,炯二嫂子也断没有感觉不到的道理,她既不提,大概自有原因吧。这霍家大房,也很有意思呢。
去送了东府,又去了西府里,一样的玩了一天。西府里霍三老爷妻妾众多,子女也众多,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倒没有什么插曲来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