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沈放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薛焱坐在那等他,看到他,很明显高兴,冲他露出轻松的表情来。
桌上的菜里都有红彤彤的辣椒,是沈放喜欢的口味,还冒着热气,像是刚出锅不久。
也许是看出了沈放这些天情绪不对劲,面对着他有意无意的疏离,薛焱没有跟他赌气,反而有种讨好的意味。
他清楚自己的手艺,特意叫阿姨做了沈放喜欢吃的东西。
沈放在桌子前坐下,看看那一桌子菜,又看看薛焱的脸,认真的问:“你很喜欢我吗?”
薛焱脸刷的红了,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家先生。
管家恨不得自己当场隐身。然而这时候走也太刻意了,他只好继续站着。
好在薛焱的脸皮这几个月来已经练厚了不少,激动起来公开示爱都没问题,这会儿只有管家先生在,这么点儿障碍还是很好克服的,想了想,老老实实的说:“我很爱你。”
还没完,沈放又问:“你愿意为我做什么?”
薛焱毫不犹豫:“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听到这话,沈放不仅没轻松下来,心反而“噗通”一沉。
薛焱见他并没有因为甜言蜜语高兴起来,小心的问:“放放,你到底怎么了?”
沈放拿了筷子递一双给他:“没什么,吃饭吧。”
沈放心里装着事,这天在书房待到很晚才上床,临睡前还捏着床头摆着的他生日时候薛焱送他的星星**发呆,想着应该拿薛焱怎么办才好。
考虑到哥哥提出的可能,他心中有些矛盾。
他爱薛焱,毋庸置疑。他能接受对方为了追求他,给他设置一个甜蜜的骗局。可倘若真是因为他导致薛焱对哥哥下手,那么他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吊灯浅淡模糊的阴影仿佛都成了一张诡异又熟悉的脸,一半是哥哥,一半是薛焱。
薛焱从床角爬过来,像往常一样四肢并用的圈住他的身体,用手上下抚摸他的脊背。
沈放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含蓄的求欢,可他没有心情,轻轻抓住他的手往外推了推,像前两天一样拒绝了他。
薛焱不明所以,又不能强迫他,只好放弃。
从平安夜甜蜜刺激的热恋突然一下子过渡到被冷淡对待,薛焱表面不说,心里却很不安,半夜陡然被噩梦惊醒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和泪痕,他开了一盏小夜灯,转过脸看着身边躺着的人,忍不住轻轻摸他的眼睫毛,摸他的脸,摸他的胸口,越看越喜欢,手指在他身体上流连忘返,恋恋不舍。
沈放夜里向来睡得很死,他半夜起来对他摸摸甚至蹭蹭他都不会有反应。
摸的蹭的次数多了,对力度什么的就都很有经验,保证不会弄醒他。毕竟在还没真正睡到人的那些日子里,他都是靠这样聊以慰藉的。
结果这晚上出了意外,沈放罕见的睡得不沉,被摸着摸着就醒了,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就把薛焱已经摸到他腹部的手打开了。
薛焱的手疼了一下,有些委屈。
沈放说他,训人的语气:“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耍什么流氓呢!”
薛焱在小夜灯下用闪着水光的小眼神儿瞅着他,低声说:“我做了噩梦,睡不着了。”
沈放一顿,嗓音有些初醒的沙哑:“梦到什么了?”
薛焱继续拿话戳他的心窝:“我梦到你把星星**丢还给我,说要用全部的星星换一个愿望,就是跟我离婚。”
沈放一时语塞。他没有想到,薛焱对他的情绪这么敏感,甚至已经折射到了光怪陆离的梦里。
“你不愿意,我不动你。但是,”薛焱抱住他,把带着湿意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低低的说:“不要离开我。求你。”
放放一颗心被他搅弄的又酸又软。
这样虔诚的爱着他的一个人,会做出故意伤害他重要亲人这种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吗?
沈放再也睡不下去了,从床上坐起来,郑重的说:“我有事情跟你说。”
“是什么事?”见他那么严肃,薛焱不由得也跟着坐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组织了一下语言,沈放慢慢的说:“今年二月初,我哥哥在xx山盘山道上出了车祸。前几天才醒。”
薛焱仰头看他:“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沈放抬手擦了擦他湿润的眼角,“哥哥记起了肇事车的车牌号,xyz233。”
这回轮到薛焱惊呆了:“……我的车?”
沈放:“对,你的车。”
薛焱回忆了一番,顿时明白了自己的疑点在哪儿,焦急的为自己辩解:“我那天喝醉,记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了。但一定是哪个朋友把我送回了家。喝到那种程度,我不可能自己开车。”
沈放轻轻的“嗯”了一声。
薛焱解释不清,简直无法洗脱自己的嫌疑,绝望的说:“你不信我?”
沈放握住他的手:“我要是不信你,还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薛焱低头思索,抿抿唇,说:“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去跟那天所有一起去的朋友一一对质。虽然醉了好多人,可也有清醒的,真相总能还原出来的。”
他说干就干,天一亮便立即联系那天一起去山上的那一帮朋友。
那天一起去马场的人很多,足有二十来个,有薛焱的朋友,还有朋友的家属之类。
薛焱自己都记不清了,还是找好记性的郑昀核对之后才确定的完整名单。
接下来,薛焱亲自给他们每个人打去了电话。
他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单刀直入的提起了年初的那一次马场聚会,详细的询问当天散场的情形,重点是自己和其他人都是怎么离开马场的。
接到电话的人大部分都一头雾水,毕竟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不过都是朋友熟人倒也配合,绞尽脑汁就开始回忆。
因为当天很多人贪杯醉酒,有断片的,也有不确定的,需要互相拼凑一下才能确定每个人的具体离开方式。
表弟叶长生:“我媳妇儿没喝酒,我是我媳妇儿开车送回去的。”又说,“郑昀他俩也是他媳妇儿开车。”
霍小迟:“我跟我姐是家里司机来接的。我记得焱哥哥上了谢二少的车。”
“你是我捎走的。”谢天逸笑容爽朗,“那时候咱们两只单身狗,相映生辉。”
薛焱:“……”
“……”
人一多,七拼八凑的也能把当天的情形大致还原出来了。
最后关于薛焱的结论就是他的车并没有被在场的朋友们开走,而他自己则被谢二少亲自送回了家。
接下来的步骤比较容易,薛焱带沈放去马场,找老板调取了当天停车场的监控记录,然后发现在并没有朋友要求开走他那辆黑色suv的前提下,监控中却有泊车小弟将车开出来的画面。
这就很明显了,薛焱他们连同马场老板当即叫了那个非常年轻的泊车小弟来问话。
那小孩犯了事心里压力本来就大,被他们一追问,一紧张,不出意外的就什么都招了。
真相一出,知道这件事的朋友们都很吃惊。
一方面是当时薛焱车被人偷偷开走出了车祸却刚好撞到自己(未来的)大舅子这件事本身就比较离奇巧合。
另一方面却是这个泊车小弟他们都还有印象,那是个看上去十分年幼又乖巧可爱的男孩,完全不像撞伤了两个人还能狠心逃跑的角色。
医院里,沈放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如实转述给了哥哥听。
那天夜里,山上马场的那个泊车小弟见薛焱已经被谢二少带走,一直很喜欢的那辆车却还在停车场,就趁别人不注意,拿了钥匙坐上去玩了玩。
结果他的驾驶技术不到家,这么一玩就出了事。被撞的人生死不明,他害怕要承担责任,看看周围没人就逃跑了。事后他还偷偷去找相熟的4s店维修了一下,以马场的名义把车送回了薛家。
沈放说:“马场老板说是他的责任,要给我们赔偿。”
沈潜微微皱了眉,英俊的面孔看上去有几分凌厉:“就这样?你相信这就是事实了?”
沈放一愣:“……不然呢?”
当然还有可能是那个家伙不择手段,买通了马场的泊车小弟。
不过,看弟弟的态度,这种猜测沈潜并没有说出口。
“我还是觉得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沈潜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薛焱这个他心目中从小就觊觎他幼弟的“变态”,“改天你叫薛焱来一趟,我跟他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