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六跟他那兄弟正忙着做事,唯独赵麻子趴在桌上胡吃海塞。
先前,还一副嫌弃蔡六吝啬的表情,此刻趴在桌上,吃得那叫津津有味,一脸享受。
不得不说,这迎客楼菜肴贵,那是有道理的,普普通通的白萝卜,在寻常百姓家里,那是喂猪的,但是上了这迎客楼的餐桌,不仅味道鲜美可口,卖相还十分好,单是这道菜的刀工,起码都值五钱银子。
“喂喂,老赵,你给我留些。”
看着盘子里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减少,蔡六皱起了眉头来。
赵麻子这才停住筷子,含着满满一嘴的菜,抬起头来,尴尬的对着蔡六笑:“嘿嘿,没想到,这阳春白雪,黄金满屋,福寿安康这么好吃。”
“这里是迎客楼,做菜的都是崇华县鼎鼎有名的大厨,这菜肴自然好吃。”
赵麻子如此说,蔡六那兄弟眉梢一扬,一脸高傲的表情。
蔡六懒得理会赵麻子那只会吃的家伙,撤回目光来,继续与自己的兄弟商量着:“兄弟,眼下天气炎热,猪肉不畅销,我那猪肉摊子都快倒闭了,你可得帮帮我。”
“蔡六哥,你有困难,做兄弟的自然想帮你,只是……”蔡六那兄弟垂下眸子,盯着面前的卤肉跟红烧狮子头:“只是这卤猪耳与红烧狮子头,你可是在凤九爷的不一般猪肉铺买的?”
方义生在崇华县厨师这圈子里,有些名气,蔡六那兄弟,岂能不知,前两日,凤九爷耍了一些卑鄙无耻的手段,挖了万珍楼的墙角,把方大厨他请到了不一般猪肉铺做红烧狮子头这件事。
蔡六本想隐瞒一些,岂料,赵麻子嘴巴快,说露了嘴:“没错,这一斤卤猪耳跟这一斤红烧狮子头,可花了老子一两五钱银子呢,那杀千刀的凤九爷,真是坑死老子了。”
闻之,蔡六那兄弟当下就变了脸色,将面前的牛皮纸袋子,推到了蔡六的面前:“对不起,蔡六哥,这件事,兄弟我可帮不了你。”
那凤九爷可是崇华县的大人物,连迎客楼的掌柜见到凤九爷,都要客客气气的,他一个小小的厨子,岂敢得罪这等人物。
蔡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赵麻子一眼,“老赵,你继续吃,别说话。”
瞧蔡六那不爽自己的表情,赵麻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懊悔将头低下去,继续往嘴里扒菜。
“蔡六哥,兄弟我不能离开后厨太久,我先走了,你跟赵兄弟俩慢慢用。”
蔡六那兄弟起身要离开,被蔡六一把抓住。
“兄弟啊,哥哥也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想到这个办法,你若是不帮哥哥这个忙,哥哥那猪肉摊势必会倒闭,哥哥上有老母要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你忍心看哥哥一家挨饿吗?”
当着赵麻子与自己兄弟的面,蔡六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这般表演的功底,简直不比那戏子差,赵麻子正往嘴里塞了一口菜,瞧他这般模样,忍俊不禁,差点被菜哽死。
“蔡六哥,你别哭了,兄弟我帮你便是。”
蔡六那兄弟与蔡六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光屁股下河摸鱼游泳,一起玩泥巴,感情甚是深厚,瞧蔡六一把鼻涕,一把泪,要死要活的哭,他便于心不忍,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瞧兄弟坐下了,蔡六收住哭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奸诈之色。
“兄弟,哥谢谢你,待这事儿成了以后,哥一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蔡六哥,咱们兄弟之间,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唉。”蔡六点头应着,赶紧用筷子夹了一只红烧狮子头,撕了一块卤猪耳往自己兄弟碗里搁,“兄弟,这卤猪耳跟红烧狮子头味道不错,你尝尝。”
蔡六那兄弟甚是仰慕方义生的大名,当下伸出筷子,先夹了红烧狮子头,轻轻咬上一口。
顿时间,红烧狮子头鲜美的肉汁流进他唇齿之间,令他舌头一阵颤抖。
“这红烧狮子头比迎客楼的味道要好许多,难怪,难怪凤九爷挖走了方义生,万珍楼掌柜万裕会亲自跑去不一般猪肉铺找凤九爷理论,丢失了方义生这么好的一位厨师,对万珍楼来说,确实是莫大的损失。”
蔡六那兄弟如此夸赞这红烧狮子头,令蔡六心里兴奋。
这红烧狮子头如此之美味,若能偷到配方,他蔡六就不愁以后赚不到银子了。
“兄弟,你别光顾着夸方义生啊,你好好品尝品尝,想想做这红烧狮子头需要到哪些酌料。”
“蔡六哥,你先别急,这事儿是细活儿,得慢慢来。”
吃了两只红烧狮子头,蔡六那兄弟才停住筷子,目光落在蔡六身上,“若是我品得没错,方义生做这红烧狮子头时,应当用了瘦猪肉,鸡蛋,葱姜蒜,香菜,酱油,红薯粉,烧酒,竹笋,糖粉,胡椒粉。”
蔡六特地前来迎客楼找自己的兄弟帮忙,身上自然是携带了文房四宝的。
听自己兄弟逐一报出做红烧狮子头的主料跟配料,蔡六高兴得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急忙将宣纸铺好,取了毛笔出来,将自己兄弟所说,逐一都记下。
“兄弟,你不愧是迎客楼的大厨,哥哥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赵麻子终于吃撑,放下筷子,也将目光放在蔡六那兄弟身上:“兄弟,你确定,方义生做这红烧狮子头时,只用了这些材料吗?”
“蔡六哥,你这朋友是什么意思。”赵麻子质疑的话,叫蔡六那兄弟当下就变了脸,“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找我帮忙。”
蔡六气得恨不得脱了自己的臭袜子,去堵住赵麻子那张臭嘴。
“老赵,这么好吃的菜都塞不住你的嘴吗?”
“兄弟,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赵麻子知道自己惹怒蔡六那兄弟了,摆出一张笑脸来赶紧赔罪。
好在蔡六那兄弟与蔡六有光着屁股下河摸鱼的情谊,并未做过多的计较,便拿了筷子夹起碗中的卤猪耳吃。
咬了那么一两口,只见他瞪圆了一双眸子,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吃,大口大口将一块猪耳吃进了肚子里。
“蔡六哥,这卤肉的配方是谁发明的?妙,甚妙,咱们大风王朝,可没这种吃法,发明这卤肉配方的,一定是位厨艺高超的大厨。”
蔡六道:“是谁发明的,我哪里知道。”
自己兄弟如此夸赞那卤肉配方,令蔡六嫉妒得红眼。
凤痞子是交了什么好运,竟然弄到了这等绝好的菜肴配方。
“兄弟,你快给我说说,这卤肉配方里都有些什么香料?”
蔡六那兄弟眯着眼睛,回味了一番卤肉的滋味,这才道:“草果,甘草,八角,冰糖,花椒,辣椒,葱姜蒜,桂皮,茴香,米酒,酱油,应该就是这些了。”
“兄弟,你别应该啊,给哥哥一个肯定的答案。”
蔡六那兄弟是迎客楼的大厨,自然知道,哪怕是多一种香料,或者是少一种香料,按配方做出来的卤肉,跟不一般猪肉铺的都会有差别,他闭着双眼,再一次回味那卤肉的滋味,半响之后,才睁开双眼将蔡六看着。
“蔡六哥,我肯定,这卤肉配方里就我刚才说的那些香料。”
蔡六逐一记下,面色大喜,“兄弟,辛苦你了,这段时间,你在迎客楼的活儿可忙?”
今日来迎客楼,蔡六有两个目的,一是偷取卤肉跟红烧狮子肉的秘方,二是学凤九爷,挖人家大酒楼的墙角。
“蔡六哥,你说这话,不会是想让弟弟我离开迎客楼,去你那肉摊子帮忙吧?”蔡六那兄弟在迎客楼做大厨五六年了,掌柜的薛才万待他又极为不错,他是舍不得离开这金窝窝的。
“如果是这样,蔡六哥,弟弟我怕是要叫你失望了,不是弟弟我不讲兄弟情义,而是弟弟我也有一家子人要养活,断不可少了迎客楼这份工钱。”
“兄弟,你别误会。”蔡六了解自己兄弟的个性,早知道,无法彻底挖他离开迎客楼,所以退而求其次,“哥哥只需要你闲暇时,去哥哥那里做事,并不是要你离开迎客楼,放心,咱们是自家兄弟,你去哥哥那里做事,哥哥绝对不会亏待你,一个月赚的钱,分一成给你。”
分一成?
蔡六那兄弟有些心动。
卤肉与红烧狮子头做成功,蔡六那肉摊子的生意必不会比不一般猪肉铺差,生意火爆,一个月赚的钱必然不少,就算分一成,那也是一大笔钱。
“蔡六哥,你刚才说,分一成利给我,可是当真的?”
“你我是兄弟,我怎么会骗你。”蔡六拍着胸膛保证。
“兄弟,你若是不相信,哥哥我可以立个字据给你。”
正好有文房四宝在手边,蔡六立下字据,白纸黑字,他那兄弟才将字据收起来,点头应了:“迎客楼这边,下午才有我的活儿做,上午,蔡六哥,我可以去给你帮忙。”
偷取了配方,雇了厨师,蔡六心思转了转,又与赵麻子商量合伙之事。
“老赵,反正咱们现在都没有生意做,不如学一学柳氏美食斋与不一般猪肉铺,将两家铺子合成一家铺子。”
蔡六手上握着卤肉跟红烧狮子头的配方,赵麻子自然愿意与他合作,当下便点了头。
“蔡六哥,咱们合作是可以,但是盈利后,如何算分成?”
蔡六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对赵麻子道:“其中一成的利润,我给了我这兄弟,剩下的九成利润,老赵啊,咱们四五分,你四,我五,你若是同意,咱们就干。”
赵麻子皱起眉头来,显然是不满意。
“蔡六哥,你五,我四,这有欠公平吧,你别忘了,今儿个,我去不一般猪肉铺买卤猪耳跟红烧狮子头,遭了凤九爷跟小福子多少白眼,还被那两杀千刀的坑了银子。”
“老赵,你是有功劳有苦劳,但是卤肉跟红烧狮子头的配方是我设法偷到的,大厨也是我雇的,我五,你四,有何不公平,你若是不满意,咱们不合作便是。”蔡六如此精明之人,自然更不愿意吃亏。
赵麻子考虑了一番,最终咬牙点头,“成,你五,我四,就这么说定了。”
他又没有做大厨的兄弟,若是不同意,就算手上有那卤肉跟红烧狮子头的配方,也干不成事。
“老赵,祝咱们合作愉快。”蔡六嘴角一勾,面上露出得逞的奸笑。
把赵麻子气得心里热血翻腾。
这狗日的蔡六,平日里看着像老实人,奸诈起来简直跟狐狸有得一比。
“蔡六哥,配方已经到手了,何时开工做?”
蔡六想了想,道:“老赵,咱们赶紧离开迎客楼,请位泥水匠去肉市那里建一座灶台,今明两日建灶台,后日,咱们的生意便可开张了。”
“蔡六哥,你不打算置办铺子吗?”蔡六那兄弟问:“那红烧狮子头跟卤肉可是很高档的吃食,搁菜市场卖,合适吗?”
蔡六道:“不必置办铺子,菜市场人流最大,不管是有钱人还是穷人,都会去菜市场,咱们将摊子设在菜市场,最是好。”
赵麻子在肉市那里待了许多年了,也不愿意离开,这事儿便这么定下了。
两人离开迎客楼后,便急急去找泥水匠了。
……
此时此刻,骄阳尚未落去,热滚滚的青石街道上,行人稀稀拉拉,若非夏蝉在指头叽呀叽呀的鸣叫,这闷热的夏季,就如同一潭死水。
“田汉,庄秀云,铺子的租金,你们两口子何时交?”
嘣!打砸家具发出的一声闷响,打碎了这和谐安静的氛围。
一名膀大腰圆,牛高马大的汉子往东大街十五号,田家饼铺大堂里一站,那凶神恶煞的表情,阴测测的眼神,顿时令田家饼铺中的燥热减去了几分。
彪头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东大街十五号店铺的主人,姓苟,全名苟雄。
苟雄块头大,直挺挺站在大堂内,脑袋顶距离天花板,就差几尺的距离,个头比田大牛还高,身材比田大牛宽。
田汉,庄氏,田朵,田二牛在他面前,显得是那么渺小柔弱。
“狗熊兄弟,你……你再宽限几日,我……我一定筹足了租金,给你送去。”
田汉吓得面如土色,身子瑟瑟发抖,说话口齿不清晰。
“老子叫苟雄,不叫狗熊。”苟雄朝田汉挥了挥沙包大的拳头:“田汉,你个龟儿子,再叫错,信不信老子揍你。”
“苟雄,狗熊,不是一样的吗。”苟雄如此欺负田汉,田二牛看不下去了,“你要怪就怪你老爹,老娘,给你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狗熊狗熊,真是笑死小爷我了。”
“小兔崽子,老子看你是**痒了,找打。”苟雄扑过来,就要给田二牛一拳。
田二牛十几岁,那身子还没发育好,瘦瘦小小的,哪里受得了苟雄一拳。
见苟雄那沙包大的拳头朝田二牛的脸挥去,田朵急忙抓了一把扫帚,毫无章法的挥动着,朝苟雄打去。
“二牛,你赶紧闪开。”
田二牛人小,动作敏捷,田朵这么一喊,他拔腿就躲,躲开了苟雄的一拳头,田朵挥着扫帚,一扫帚恰好打中了苟雄的手臂。
这一扫帚可不轻,苟雄疼得嗷嗷叫,抓着扫帚,推了田朵一把,田朵身子一歪,一屁股摔在地上。
“好你个田汉,好你个庄秀云,你们拖欠老子租金就算了,还纵容田二牛,田朵打老子,老子现在很生气,老子要抓你们去县衙府见官。”苟雄气汹汹说完,一只手去抓田汉,一只手去抓庄秀云。
两人在他面前,就是小虾米,毫无反抗能力,被他拎着往外走。
田二牛这下急了,满头大汗的问田朵:“姐,这可咋办?”
田朵比田二牛更着急。
总归是他们田家拖欠了苟雄的租金,一旦去县衙府,他们不仅得偿还苟雄租金,很可能,还会挨板子。
“苟叔,你且慢。”思考一番事情的厉害之后,田朵不得不将态度放软。
苟雄停下脚步,拽着庄氏跟田汉转身,“朵儿丫头,你还想说什么?”
这大块头三十多岁,三年前,死了媳妇儿,至今还未找到续弦,此刻,他看田朵的眼神,有些色眯眯的。
在他色眯眯的目光下,田朵眉头皱起。
先前,她不同意庄氏继续经营田家饼铺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庄氏根本不会经营,生意亏本,二是,店铺东家苟雄对她不怀好意。
“朵儿丫头,你若是嫁给我,我不但免了你们的租金,还将这铺子免费给你们使用,如何?”
“我呸。”田二牛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着苟雄那彪悍的模样就想吐。
“你这只大狗熊,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虎背熊腰,胸部下垂,一片胸毛像杂草,张嘴说话,一口大板牙,还想娶我姐,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如此犀利的形容,可把苟雄气得脸都绿了。
苟雄狠狠瞪了田二牛一眼,撂下狠话:“不嫁也行,你们给我等着。”
“苟叔,二牛还是孩子,不懂事,我代二牛给你陪不是,请你见谅。”
田朵这般好言好语,大狗熊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见他脸色好转,田朵继续道:“苟叔,请你先别押我爹跟我二娘去县衙门,我这就去筹钱,把铺子的租金给你。”
“好,朵儿,苟叔我等着你。”
苟雄松开田汉与庄氏,走去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坐下,表情悠闲自在得很。
这么短的时间,他倒想看看,田朵那丫头去何处筹钱,筹不到钱,最后还不得嫁给他做续弦。
田朵瞟了田汉跟庄氏一眼,收回目光,冲出田家饼铺,急吼吼往柳氏美食斋奔去。
此刻已经是下午,柳氏美食斋摊子上的东西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楚蘅将最后这点生意交给了陶家姐妹与范秋华打点,自己拿着老爷子给的那本内经,坐在大堂里看,至于九爷嘛,标准忠犬一条,正拿着蒲扇,坐在楚蘅身边,给楚蘅打扇子。
“蘅儿,可凉快?”
楚蘅将目光移到九爷身上:“爷,你若是闲得蛋疼,就去帮小福子张罗生意,如今不一般猪肉铺生意好了,小福子一人忙成狗,也怪可怜的。”
“他皮糙肉厚,不怕。”九爷一只手打着扇子,一只搁桌上将下巴支起,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傻傻看着楚蘅:“爷就想和你多待会儿。”
“咱们日日见面,你看我这张脸,还没看烦吗?”
九爷这块狗皮膏药,楚蘅觉得是撕不下来了。
“不烦。”九爷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算看一辈子,我也不会觉得烦。”
一个人,张嘴就能说甜言蜜语,楚蘅还真是佩服。
“九爷,这些话,你对多少女子说过?”
九爷发誓:“蘅儿,我只对你一人说过,若是有一句假话,我不得好死,下辈子投胎做猪,被你杀。”
这誓言,虽然有些粗糙,但是楚蘅心里却甜着。
“呸呸呸,我才不要做屠夫。”
九爷调戏楚蘅调戏得正欢乐,田朵一双眸子红得跟灯笼似的,冲到了柳氏美食斋门口。
范秋华正在给客人烤串儿,瞥见田朵红着眼眶站在面前,猜到是发生大事了,急忙开口询问:“田朵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范秋华这带着关怀的语气,田朵心里顿时酸涩,满心委屈如洪水爆发,倾泻而出。
“秋华姐,我想找蘅儿姐借点钱,蘅儿姐在何处?”
范秋华侧身指了指大堂:“蘅儿跟九爷在里面呢。”
田朵擦了擦眼泪,疾步走进柳氏美食斋大堂,到楚蘅面前。
楚蘅听到脚步声,抬头见田朵一双眼睛通红:“田朵妹妹,你怎么了?”
“蘅儿姐,你帮帮我,你若是不帮我,我就真的没办法了。”田朵扑到楚蘅怀里,哇的一声大哭。
楚蘅搁下手里的内经,将手移到她后背之上,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先别哭了,先给我说说,发生了何事。”
田大牛临走之时,请求她照顾好田家饼铺,尤其是照顾好田朵,为了这个承诺,她也不可能不管田家饼铺跟田朵的闲事。
田朵肩膀抽了抽,离开楚蘅的怀抱,擦了擦眼泪,语气哽咽。
“蘅儿姐,我家那铺子不是租的吗。”
楚蘅点头:“这个,我知道。”
田朵继续往下说:“我二娘手艺不好,又没有经营铺子的经验,自开了田家饼铺以来,不但不赚钱,反而日日亏本,我劝我爹跟二娘关了田家饼铺,回去宁溪村耕田,我二娘不同意,这不,如今亏得连铺子的租金都交不起了,那铺子的东家苟雄今日找上门,扬言说,若是今日不交租金,就要抓我爹跟我二娘去县衙门,或者……”
“或者什么?”九爷最见不得人说话吞吞吐吐。
田朵眼泪噼里啪啦的掉:“或者我嫁给那店铺东家,做那店铺东家的续弦,便可以免了租金,可是蘅儿姐,我真的不想嫁给那头大狗熊。”
苟雄这号人物,九爷是认识的,深深觉得,田朵若是嫁给大狗熊,那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放心,有爷在,那头大狗熊不敢强娶你。”
得九爷这句话,田朵心头那根弦顿时一松,递上一道感激的目光给九爷。
“蘅儿姐,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银子,不多,四两银子就够了。”
东大街十五号那铺子一个月本是二两银子的租金,只是他们田家已经亏得血本无归了,借四两银子,余下的一点,能买些米粮度日。
楚蘅毫不迟疑的去取了四两散碎的银子,递给田朵。
“谢谢你,蘅儿姐。”
田朵接过银子,急着回田家饼铺,“我先回去了,等我手上有钱了,就把这四两银子还给你。”
楚蘅将她叫住:“田朵妹妹,我跟你一起去。”
“爷正闲得发慌,陪你们一起去。”
那苟雄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九爷可不放心,自己媳妇儿去应付。
于是乎,三人离开柳氏美食斋,大步往田家饼铺而去。
田汉,庄氏,田二牛看见田朵身后跟着九爷与楚蘅,脸上纷纷是一喜。
庄氏有种老命得保的庆幸感,急忙问田朵:“朵儿,怎么样,筹到钱了吗?”
“银子是蘅儿姐借给我的,二娘,以后,你嘴巴积点德,少说蘅儿姐跟柳婶的闲话。”田朵趁机说叨了庄氏一番。
这种时候,庄氏自然不敢反驳什么,笑呵呵顺着田朵的话点头。
田朵掏出二两银子,伸手递给苟雄:“苟叔,这是租金。”
苟雄伸手去接银子,趁机揩油,拉了田朵的小手一下。
田朵浑身一阵恶寒,脸色憋红,迅速将手收了回来,“苟叔,请你自重。”
苟雄拿着那二两银子在手中掂了掂,一脸不满的表情。
“朵儿侄女啊,你拿这二两银子,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这铺子一个月的租金不是二两银子吗?”苟雄明显想耍诈,田朵神色激动的将他盯着,“当初,我们租这铺子时,说好的,一个月二两银子。”
庄氏,田汉,田二牛纷纷神色激动的将苟雄看着。
“大狗熊,你休想耍诈,当初,我们租这间铺子时,可是与你签订了租赁协议的,白纸黑字,拿出来一看便知。”
田二牛握着拳头,若是块头有苟雄大,他定扑上去,扭住那大狗熊,狠狠揍他龟孙子一顿。
那租赁协议在庄氏手上,田二牛这么一提,庄氏反应过来。
“对对对,我们有租赁协议。”
庄氏狠狠剐了苟雄一眼,疾步走进后院,去自己装衣服的箱子里翻找了半天,将那租赁协议找了出来。
“这就是租赁协议,白纸黑字写着,东大街十五号铺面一个月租金二两银子。”
“是吗?”
苟雄双臂怀于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庄氏手中的租赁协议。
瞧他那表情,楚蘅眯了眯眸子,隐隐觉得那租赁协议有问题。
她正猜疑着,苟雄得意洋洋的开了口:“庄氏,田汉,你们将租赁合同打开,仔细看看清楚了,再与老子说话。”
庄氏大字不识一个,顺手将那租赁合同交给了田汉。
田汉识得几个大字,接过来展开一瞧,顿时脸色煞白。
“怎么……怎么会这样?”
当初签订租赁合同时,上面分明写着,东大街十五号铺面一个月的租金是二两银子,怎么现在变成了二两金子。
一两黄金等于十两银子,二两金子,岂不是二十两白银。
田汉拿着租赁合同的手都是颤抖的。
把他们田家的房产,田产都卖了,也凑不齐这二十两白银。
田汉手臂颤抖,脸色煞白,一脸生无可恋站在那里,田朵,田二牛,庄氏总算意识到事有变故了。
田朵与田大牛,田二牛一起上过几日私塾,也识得几个大字,急忙移步到田汉身边去,目光瞟向田汉手中的租赁合同,霎时间,她的表情与田汉如出一辙。
田二牛去看了租赁合同,当下气得去抓了菜刀,砍向那苟雄。
“王八蛋,你敢耍诈,就你这破烂店铺,一个月的租金能值得了二两金子。”
俗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此刻田二牛就是一只被惹急的兔子,那爆发力十足,挥舞着菜刀,吓得大狗熊左躲右闪,累得他满头大汗。
知道田二牛不会真的砍死那大狗熊,楚蘅与九爷便事不关己,待在一旁看着。
等田二牛发泄够了,停了下来,楚蘅瞥了那大狗熊一眼,才走向田汉:“田叔,可否将这租赁合同给我过目一番。”
“行行行。”田汉连说了三声,急忙将租赁合同递给楚蘅。
如今,楚蘅就是他们田家的救命草,若是楚蘅不出手相助,那他们田家就真的完了。
楚蘅接过那租赁协议,仔细看了一遍,又上手摸了摸,没发现什么异样。
“给我看看。”
九爷伸手过来,楚蘅将那租赁合同递了过去。
九爷开口,苟雄觉得这声音视乎有些熟悉,扭头看向楚蘅身边,当看见那霸气酷炫的玄铁面具时,他身子顿时一僵。
大王镇第一痞子凤九爷为何出现在此?这痞子与田家饼铺是何关系?若是这痞子与田家饼铺关系匪浅,那今日这二十两银子,他怕是拿不到了,不止拿不到银子,还可以得罪这煞星。
在苟雄紧张担忧的目光下,九爷接过那租赁合同,随意扫了几眼,嘴角扬起,展露一丝迷人的笑容来。
“雕虫小技而已。”
瞧他嘴角那略带骚气的笑容,楚蘅便知,这件事是难不住这痞子了。
九爷挑了楚蘅一眼,吧啦吧啦分析给楚蘅与田家人听。
“这张宣纸是用药物处理过的,待爷变个戏法给你们看。”
上次,凤烨送来破解月氏遗书那药水还有剩下,今日,正好派上用场了。
九爷将那租赁合同还给楚蘅,道:“爷要先回去离苑取样东西,你们先在这里等着爷,大狗熊,你也等着爷。”
“……是。”
此时此刻,苟雄根本不想再讹诈田家人,赶紧拿了二两银子散人,可惜不敢违抗九爷的交待。
九爷出了田家饼铺,去不一般猪肉铺套了马车,驾着马车风风火火往离苑而去。
半个时辰未过,九爷便驾着马车回到了田家饼铺。
见他胸有成竹的大步走进来,楚蘅抿了抿唇,将租赁合同递上去。
九爷接过租赁合同,挑了那苟雄一眼,从怀里取出药水,缓缓的洒在那租赁合同之上。
半柱香的时间,原本被药水隐藏的字,逐渐显示出来,金子二字反而消失不见。
九爷瞧了一眼,伸手将那租赁合同递给田朵:“田朵姑娘,你可以跟这头大狗熊理论了。”
田朵接过租赁合同,顿时底气十足。
“苟叔,你竟然利用租赁合同耍诈,现在证据确凿,我若是将你告上公堂,你说,青天大老爷会如何惩治你这种奸诈狡猾之人。”
田二牛斜了大狗熊一眼,凉凉道:“这种坑蒙拐骗的行为,乃是重罪,按我大风王朝的法律,到了县衙公堂上,起码得重打三十大板,坐牢三年。”
“没错。”庄氏那腰板也直了,恶狠狠的盯着苟雄。
“打三十大板,坐牢三年那都是轻的。”
田汉刚才被苟雄吓得屁股尿流,此刻逮到修理苟雄的机会,岂能放过。
他朝着苟雄扑去,不怕死的去擒苟雄的一条手臂:“走,我们去公堂上说理去。”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苟雄脾气在狠,那也是惧怕官府的,更何况,还有凤九爷为田家饼铺撑腰,这要是到了公堂之上,他不挨板子才怪了。
“嘿嘿,田汉兄弟,有事,咱们好好商量。”斟酌了事情的利弊,他嘴脸立马变得友善,哂哂笑着拉住田汉的手,“咱们也算朋友一场,去那公堂做啥。”
“呸!”庄氏吐了一口痰在地上:“谁跟你这只大狗熊是朋友了,他爹,咱们占理,一定要去公堂,请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话毕,庄氏挥膀子冲上前,与田汉一起去擒那苟雄。
九爷这个煞星在场,大狗熊又不敢还手,一脸无奈,最后无奈的求九爷。
“九爷,苟雄实在不知,这田家饼铺与你有关系,苟雄错了,你帮苟雄说说好话吧。”
九爷挑了大狗熊一眼:“大狗熊,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路是公了,那就是押你去县衙公堂,让陈金宝断案,一条路是私了。”
“私了,私了。”九爷都敢直呼县太爷陈金宝的大名,去公堂,那不就是找死。
“九爷,不知要如何私了?”
“你问爷做什么。”九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苟雄心里狠狠咒骂了九爷一顿,哂哂笑着,将目光移到了田汉,庄氏那边。
“田汉兄弟,要如何私了,你说说。”
闻之,庄氏一副贪婪的嘴脸,抢先开了口:“二十两银子,我们肯定是不会给你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苟雄哪里还敢肖想那不义之财。
庄氏继续道:“这间铺子,你还得继续租给我们,一个月的租金五百文。”
“这可不行。”苟雄一口回绝庄氏的要求。
他这间店铺在主街之上,铺面又有那么宽敞,随随便便租出去,一个月也有二两银子的租金,五百文,庄氏倒是会异想天开。
“租金太低了,我太亏了。”
庄氏贪婪的嘴脸不变,冷哼一声:“不行那就算了,咱们现在就去县府公堂,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二娘,既然人家不愿将铺子租给咱们,咱们就不租了,退了铺子,回家好好耕地去。”正当苟雄一脸焦虑时,田朵开了口。
就算租金一个月五百文,庄氏厨艺差,加上不会经营,怕是连五百文租金都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