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姐妹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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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珈宜璐看着缓缓走来的宜珂张大了嘴巴发了呆,宜琏秀气的眉毛微蹙,耿妈妈原本平静淡定的表情在看到四姑娘的一身装扮瞬间就乌云满面。

四姑娘已有些厚度的头发挽成了左后倾堕马髻,额上缠了面银网束缚碎发,银网上缀着数朵精致小巧的白玉芙蓉花,玉质光润柔滑,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淡淡微光,一看便知是珍品。而髻上宜珂也没少花心思,蓝宝石串成的珠串盈盈闪烁,稳稳扣在发髻之上,垂下的流苏翩翩飞舞。一身月白宝相花云缎裙,外罩乳白色云雁细锦纱。这远远看着颇有点遗世独立味道,年岁虽小,却依稀有了栗姨娘娉婷风姿的雏形。

宜珈:好仙好林妹妹啊!白衣飘飘,这不是金大爷笔下的小龙女嘛!难道四姐也是个穿的?

宜璐:她昨夜做贼去了嘛?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些好东西,平时也没见她带啊?

宜琏:这一身白的,栗姨娘是怎么放她出门的。

耿妈妈可没这么好的脾气,她老人家爱好直话直说:“四姑娘这身打扮不妥当,这白色罩衫还是去了的好,没的让人以为孟府有了白事还让姑娘出门这般不知礼数。”耿妈妈的话夹枪带棒,刺的宜珂脸色一白。

织锦会意,迈步上前想要为宜珂卸衣。

宜珂哪肯就范,一闪身躲过织锦伸出的双手,只听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耿妈妈脸色更难看了。自古只有下三滥的女子才会绑上铃铛走路发出声音,大家姑娘讲究的是四平八稳,不动如山。要是让宜珂这么出去了,打的是整个孟家的脸,坏的是所有孟家姑娘的名声。

耿妈妈不再迟疑,当下喊了两个婆子上前抓住宜珂,一面亲自上前搜出挂在她腰间的铃铛,宜珂不敢大力挣扎,深怕坏了发髻,可有不甘心束手待毙,嘴唇咬的殷红似要滴血,只得口头辩解:“妈妈看错了,我穿的是乳白色,并非白色。这铃铛,这铃铛是姨娘给我做护身符之用。妈妈您误会了。”

耿妈妈不禁冷笑,这小丫头以为自己真那么好糊弄么?这临芳会的姑娘们琴棋书画都得露一手,谁知道这下三滥的道具派的是什么用场?栗姨娘若真如此不知好歹,早在这后院里连根骨头都不剩了,八成是姑娘身边的婢子挑唆,再加上这四姑娘确有掐尖的心,巴掌一个可拍不响。

当下吩咐一旁的管事妈妈钳住宜珂的贴身丫鬟璞玉和岫玉:“主子不懂事,做奴婢的非但不劝着拦着,还跟着起哄、教唆主子,留你们何用!”随即对她们身后的妈妈说道:“把她们给我送去唐总管那儿,一人打上二十棍子,也长长记性,再有下次孟府可留不得这起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璞玉和岫玉顿时双腿发颤,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耿妈妈,我们再不敢了,扰了我们这一回吧!”两个丫头心里又怕又恨,做奴婢的摊上个爱闯祸的主子固然可怜,可最令人觉得可悲的却是摊上个爱闯祸又不顾下人的。主子固然血脉金贵,但她们这些家生婢子也是有爹生有娘养,自从跟了四姑娘福没想着,罚倒是受了不少,挨训更是家常便饭。二十棍纵使要不了命,可没十天半个月的绝下不了床,这活罪受得不明不白怎能让她们不恨不怨。

宜珂脸色苍白,强撑着身子站在一旁,挤出个连哭都不如的笑容对耿妈妈说道:“妈妈严重了,璞玉岫玉平素也算勤恳老实,没出什么大错,这二十棍委实有些重了……”再不把丫鬟当回事她也知道二十棍打下去能不能保住命都是未知,两个玉跟了她这么些年,就是小猫小狗也有了点感情。

“姑娘这是认为奴才处事不公了,”耿妈妈表情一凛,态度严肃起来,“那么就请姑娘随奴才一道,请二奶奶做个裁断。”说罢,便起身要往正屋去。

这事要是闹到二奶奶那儿,不仅吃不了好,连临芳会都去不成了。两个丫头和她的前程,宜珂两相一比,狠了狠心,事后赏她们些膏子铜钱也就是了。

宜珂急急上前拦住耿妈妈,一直绷着的仪态也顾不上了:“妈妈我刚才说着玩呢,这府里谁不知道耿妈妈最是公道正直了。丫头错了就该受点教训,耿妈妈是为她们好,也是为了我好,我都省得。”两个丫头猛地抬眼看着宜珂,一个眼里是不敢相信,另一个则是彻骨的怨恨,宜珂转过头不敢看她们。

耿妈妈抬了抬眼,目无表情地回道:“奴才可不敢当,不过是尽心尽力替主子办事而已。姑娘不怪罪奴才,就是奴才最大的福气。”

四姑娘咬了咬牙,强吞下怒气,赔着笑脸:“妈妈说的什么话,我敬重妈妈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您呢。您看,这时间也不早了,姐妹们都等着呢,我们还是赴宴要紧。”等我发迹了,定叫你好看以报你今日对我的羞辱。

杀鸡儆猴立了威,耿妈妈点头放行,宜珂转身要上马车,只听耿妈妈在身后加了句:“四姑娘头上这芙蓉坠子也摘了吧,和六姑娘冲撞了。”

宜珂一听这话,眼睛里一下子就有了泪水,死死咬住双唇,指甲狠狠掐进手心,气得浑身发抖。宜珂颤抖着手摘下额上的银网交给一旁的婢子,背对着众人死命忍住不让眼泪流下。

耿妈妈见麻烦都解决了,整了整衣裳告退:“姑娘一路走好,奴才还得回去复命,就不耽误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姑娘回去也劝劝栗姨娘,别把外面那些香的臭的都带到府里来,带坏了姑娘。”既然你把脏水泼到自己亲妈身上,也就别怪我指桑骂槐了。耿妈妈一通话说完,行了礼心情甚好的转过身子打道回府。

宜珂的手心掐的发白,抖得像个筛糠不敢说一个字。

一路上,宜琏宜璐姐妹俩一辆车,宜珈和宜珂分得一辆马车。宜珈看着一脸阴郁还被扒了外套的宜珂,心里有点慎得慌,我怎么觉着她的表情有点恐怖呢……小动物直觉很灵敏的宜珈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珍爱生命,远离危险!

在车上的这一段时间里,宜珂拼命收敛情绪,到了下车宜珂已恢复了笑容,这笑容甜的宜珈毛毛的,如此小的年纪忍功如此了得,四姑娘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祁府朱门大敞,迎接四方来客。

孟家姑娘们跟着祁府管家一路走到后宅硕大的花园,只见一打扮颇为清丽的女孩迎面而来。女孩约莫十三四岁,梳百合髻,带全套南珠头面,着冰蓝色滚雪细纱四幅裙,上身罩着月白色刻丝莲花鸾衣,显得端庄贵气,又不失灵动,想来应是祁小姐了。

祁小姐是见过三姑娘宜琏的,这时看见走在最前方的宜琏,也就猜到这几个姑娘就是孟府小姐了。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祁小姐热情地迎了上去:“孟家妹妹可来了,可把我盼的。”这话是对着宜琏说的,祁小姐打量了几个宜两眼笑道:“哟,这几个姑娘粉雕玉琢的,妹妹你可别自个儿藏着光叫我眼馋啊。”

宜琏也顺着话接下去:“瞧姐姐说的,我倒像是个吃独食的了!”姐妹俩欢笑了阵,宜琏把宜珈拉到自己身前往前推了推,“祁姐姐,这是我二叔家的小女儿宜珈,最是个乖巧可爱的,保准你见了她就再想不起我了。”这话惹得祁小姐又是一阵嗔怪。

宜珈行礼行的很溜,装可爱也装的如鱼得水,在古代这么些年她就这些技巧得到了长足发展。

祁妤谦借着和孟宜琏说笑的阵,细细看了看宜珈,按照介绍顺序和年级推断,小姑娘应该是孟家嫡出的幺女,祁小姐态度更热情、话语更柔和了。

“这是我四妹妹宜珂,”宜琏指着一旁的宜珂一笔带过,然后指着身边的宜璐半是无奈的说着,“剩的这个皮猴啊就是我五妹宜璐,她平时可皮实的很,不知今日怎么这般老实了。”语气透着股亲密劲,让人一猜就看出两人的关系。

祁小姐大脑发挥高速运转,搞清了几个姑娘的身份后也就知道了该用何种态度对待。哎,这种聚会真是耗费脑力!脑细胞死起来一堆一堆的有没有。

祁妤谦对宜珂的搭讪淡淡的,对其他三个姑娘态度却诚恳认真,这令宜珂心里顿时有了不平,宜珈也就算了,宜琏和宜璐是庶出子的女儿,怎么能和她比?

“祁姐姐,这祁府可真气派,光瞧这花园之大就令我大开眼界了。”宜珂有意识的巴结着祁妤谦,毕竟她是这里身份最高的姑娘,未来夫家也够显赫,讨好了她总不会有坏处。

宜珈听得有些不舒服,孟家的后花园纵然没祁家占地面积大,但数代积累下的底蕴和花卉品种绝对不是祁家可媲美的,宜珂这样贬低自己谄媚于祁小姐,无形中降低了整个孟府身价,这回去绝对会被便宜妈揍的!

“祁姐姐,宜珈初次来姐姐家做客,也不知姐姐喜欢什么,宜珈该送什么,如今看到花团锦簇的园子,宜珈可有了主意。”宜珈笑盈盈地看着祁妤谦说道。

祁妤谦对宜珂的态度淡淡的,毕竟那是个庶女,太热情了掉价。可对宜珈就需要热情点,她未来公爹朱老爷可是孟老太傅的学生!

“不知妹妹有什么好主意,姐姐洗耳恭听。”

宜珈假意思考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肉疼的表情:“母亲在花园里养了两株绿玉墨魁,都开了花的,宜珈匀姐姐一盆?”

祁妤谦又惊又喜,这牡丹中的墨魁已是千金难得,这孟府居然有两株开了花的绿玉墨魁,真真是羡煞了爱花之人。

“好妹妹,你可没旷姐姐吧?”祁妤谦急急问道。

宜珈面露挣扎之色,拍了拍小胸脯:“宜珈答应姐姐的话就一定算数,墨魁一定给姐姐送来。不过宜珈见姐姐花园里有两盆状元红开的煞是好看,不知能否割爱给妹妹?”宜珈笑嘻嘻的看着祁妤谦,一脸占了便宜的神色。

祁妤谦又好笑又好气,点着宜珈的脑袋嗔道:“好啊,你一盆花要换去我两盆,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

宜珈弯着眼睛,乐呵呵的回嘴:“宜珈可不是要给自己的,大哥哥就要科举了,状元红状元红,有了它大哥哥一定能考个状元回来!”状元红比较常见,虽名贵却也不很难得,要是换做姚黄魏紫这些名品恐要留下个小气的名声。

祁小姐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下人一会儿给孟小姐带上。

一旁的宜珂被忽略了个彻底,不禁又暗恨上了宜珈。若是没有她,这一切就都该是自己的!要是没有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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