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刨根问底】
“这面已经搞定了,合同直接用快递寄到你老家吧?”
“连那个住址都知道了吗。”千绘叹了口气,“那就寄吧。”
“喂,”
“又怎么。”
“我可是把正体暴露给矢雾制药了。”
“啊,是吗。恭喜你进入死亡倒计时。”
“你那个半死不活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啦。”
“那我该感到欣喜吗。您可真是高风亮节,用生命来愉悦我。”
“啊啊我们为什么又开始说些没营养的话吵嘴了——总之,”
电话那端轻咳一声,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不成功的话,我最近几天就会被矢雾制药的人砍死吧。一切……拜托了。”
“呸呸呸,这话从折原临也嘴里说出来真恶心,你还是快点被砍死吧。”
“好过分!你这孩子心是黑的吗!”
“少装人妖了甘乐!”
千绘冲着电话大喊一声,听到的只是“嘟嘟”的忙音,大概在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话之前临也又擅自挂了电话吧。
“折——原——临——也——”
第一次见识到临也挂断电话的手段,千绘紧紧握住手机拼命忍住了放弃计划让临也直接被砍死算了的想法。
“到底……是用什么东西交换了矢雾制药的签字呢。”
关于筹码,临也似乎不想向她透露,千绘也就放任不管了。反正,如果是什么威胁自身的事情的话,到时候再用波江的幸福来交换就好了。
反正,波江和自己一样,身为女性,不是软肋就是成为男人的软肋。
——嘛,我也会成为威胁静雄君的筹码吧。话说我之所以被临也这么针对,多半也就是用来让静雄君难过的吧。
没有任何侥幸的想法,千绘相当现实地指出了自己过去,以及未来的处境。
——谁叫他们互相不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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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琦玉县日高市
基于上次离开是是背负着一场骚乱而逃跑到神户,千绘早就做好了经受更大冲击的心理准备。况且,前几天自己的名字还在全国的新闻上被播报为下落不明,全市总共也就只有六万人,这下大概都认得她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连连叹气。
从饭能站换过车后,时速62km/h的西武池袋线电车外再看到一次连绵起伏的山的话,就意味着快要到站了。即便马上快要到12月的天气,武藏丘却依然绿的要命,因为预示着快要到站,尽管是绿色也不能让千绘多半点镇静。
电车过了武藏丘之后,轨道稍稍向右偏,此时坐在右手边的话,就能隐隐约约看见两百米外的高丽河了。河的对面就是全国都很有名的,也是日高市的骄傲的巾着田。
说到巾着田有名的原因,不管怎么说都一定要提到曼珠沙华啦。春天是球根,夏天生长叶子,秋天立起开花,冬天叶子又慢慢退去,如此轮回。而花叶永不相见,也有著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嘛,实际上花呢,只不过是日经新闻也有报导过,现在的品种推测为两千多年前,自中国运来北九州的花而已;而另外一个比较有名的桥呢,在千绘的想法里,大概是筑桥的工人太闲了吧,才会一不小心弄成了日本最长的木质桥梁。
而且开花的就只是沿河的一部分,其他的都是自有农田,跑进去会被骂死的。
更令千绘感到难以理解的是自有农田到花田之间还有个正方形的运动场和停车场,这两个的存在简直碍眼到千绘好想用爆弹炸了它的地步。该说是格格不入吗,用静雄的观点来讲的话就是“会令人不爽”吧。
在九月至十月期间因为开花的关系公园会收门票,不过其实除此之外的时间虽然没有铺天盖地的红花可以欣赏,春天有樱花和油菜花,夏天是八仙花和荷花,秋天是大波斯菊和荞麦花鸟类也很漂亮,作为普通的森林公园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以前千绘在老家居住的时候,因为放学不想回家,不收门票的日子经常都到公园里溜达。至于借口,就用去师傅那里扫地来混过去,反正师傅家和公园的方向是一样的。
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次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从家出来。千绘再怎么想要反抗,正面和家主夫人发生冲突的场面,十六年前逃学之后看着母亲被打得额头出血,那还是第一次。之后表面看上去就很顺从夫人,也算是一种迷惑战术吧。
大概,这次会是第二次。
千绘想起之前听母亲说过,父亲也只和夫人正面冲突过一次,那是第一次,然后就成功了。
——既然爸爸成功过的话,我也应该有胜算。
尽管说,正是因为那次成功,才导致了后来的悲剧。
“呼……”
心里实在没什么自信,下了车有气无力地在街上走,能够感受到很多人在意的视线,不过也管不了了。因为不打算呆在这里超过三天,也没收拾行李,空着手却比提着箱子还要重,看来是身体在抗拒回家。
说到父亲雪野,千绘两个小时前刚和他见了一面,就在学校实验楼的走廊尽头,靠着窗边喝着柠檬饮料谈的。
谈话的内容是有关于代田家的旧事,以及照喜名。
虽然她无意探究照喜名的八卦,但是临也说,要想搞定一个人,就得把他的老底全都挖出来才行。虽然不想被他指手画脚,但临也说的也确实是事实。没办法,只能找可能了解的人问问看了。
或许是因为连续几天又在实验室里住的缘故,雪野对新干线爆炸和千绘下落不明的事情一无所知,看见她也没有表现出失而复得的欣喜,身处在实验室里的雪野和同事们在千绘心里已经成了彻底的科学怪人,而且还是那种“啊啊真不想和那家伙打招呼啊”的状态。
所以,千绘也就没特地告诉他前几天的事情。等过几天他看到消息,大概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那时候,就有充分的时间可以用来解释了。
——那时候,也就有充分的时间向静雄君道歉了。
“千绘?”
“嗯?啊,抱歉走神了。”
——恋爱果然是消磨意志的东西吗,一想到静雄君就会走神啊。
在心中暗暗“啧”了一声,千绘扭开手中的塑料瓶:“继续。”
“好,好。”
女儿久违地主动来联系,雪野起先受宠若惊。两人“谈话”这个行为,也都不知道是几个月不见的光景了。虽然千绘还是有些青春期小孩似的叛逆态度,雪野笑笑也就过去。
他想起中秋节被平和岛静雄用挡雨板打昏的夜晚,现在的千绘比那时候安定许多。如果把那时候的她比喻成波动不定的浮浪,现在就是退潮后宁静的海湾了。该说是气质改变了吗,这样想的雪野想把手放在千绘头上,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是不是长高了?”
“噗!”
一口柠檬汁呛进气管咳得千绘差点背过气去,雪野连忙帮女儿拍背,最后演变成了好像在拍打晾在窗台上的一床被子的状况。
“啊,衣服也比以前好看了。”
“……”
如果要解释长高的原因,那就得从母亲夏惠和自己之前的秘密开始从头坦白,而衣服,也只是从火车事故逃生后为了掩人耳目而买了套新衣服。还好之前狩泽给自己选择的洛丽塔三件套实在太显眼,换了普通的冬装之后能够顺利地隐藏在人群中暗中回到池袋。没有闲聊的时间,千绘也就摇摇头当没听到。
“接着说照喜名……叔叔,吧。”
在名字后面接的称呼差点咬到舌头。
“啊,说到照喜名他啊……”
雪野直起身子看着窗外微微摇晃的树枝。
“听说他啊,好像从来不座地铁和新干线,也不坐飞机呢。”
“哎?”
“总而言之,凡是密封窗户的交通工具他都不坐,再加上那个性格,或许到哪里都自己开车吧。”
“为什么?”
“嗯,为什么呢……”雪野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千绘,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痛苦。
“社会课上没有教过吗,十六年前的‘噩梦’什么的。”
“如果是说阪神地震的话,那倒是……”
“不是地震的问题!跟地震没有关系!”
“……咦!?是?”
千绘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很生气似的提高声音,就好像要生生把地震的话题截断掐碎在肚子里。一向又颓又胆小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向她大吼,她完全搞不清楚。
——连问起十六年前一点点的事情都不可以似的……非常神经质的表现。
“不,没什么。是我自己搞混了……”雪野很抱歉地撑着额头,“十六年前的噩梦,除了阪神地震之外还有一件。”
一九九五年,那是使整个日本都为之q哭的一年。
“3月20日,东京地铁毒气事件。”
——啊……
“知道么?”
——是那个……
“嗯,知道。”
——《回转企鹅罐》都演到19集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真的存在命运的换乘,她从没想到需要被换乘的人就在身边。
本来以为是很遥远的事情,实际上被抛弃的孩子就在身边。
“爸爸,你是说……”
“照喜名他啊。”
“——是被神蛮不讲理降下的不幸所伤害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