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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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袋某公寓

——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用什么方式处理掉她，也不知道一次不成功的话计划又会持续多久。我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提醒她。和别人呆在一起的话，临也至少不会那么快得手。

杀人是不可以的，不管是亲手还是指使，一旦跨越这条线就救不回来了。但是现在的临也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的吧，大脑已经被兴奋感塞满，劝解的话无法敲动他的耳膜。

——然后接下来。

波江把电池拆下，拔出了崭新的电话卡扔进了马桶，然后把电话撇到一边，拿起马克笔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画上了红圈。

伯父最终通知她的婚礼的时间，在那之前波江什么也不用做，所有的事伯父都会替她办好。

2011年12月1日，大安之日，六曜中最吉之日。不管做什么都会很顺利，不可能失败的日子。婚礼大多选在大安之日进行。

对波江来说，也是她作为女人的爱慕情绪死亡之日。

之后，矢雾波江将再不动心，不动意，亦不会动情。

——昨天才辞职，今天就挖老板墙角，我是不是倒戈得也太快了点。

——现在只有相信代田千绘了，提醒她被人盯上的话，她那么聪明，事情应该会有转机才对。

但是矢雾波江没有意识到，如果临也想做的话，无论千绘单独行动还是和别人一起行动，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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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新宿某公寓

“折原先生，今天晚上目标的银行账户有一笔支出缴向了jr东日本铁道公司。看支出金额，她似乎购买了一张去新青森的指定席票。”

“知道了，在这边找到机会了吗。”

“不行，找不到。目标今天一整天总是和别人一起行动，很难下手。现在我们在早稻田的某个独栋住宅附近，目标进入房子好像是认识的人的家。”

“继续严密监视，等她离开东京到了青森，应该就疏于防备了。”

“是，现在开始制定在青森的处理方案。”

临也拜托的负责者似乎又拜托了专业人员，既然目标购买了去东北的车票，那就要因地制宜重新制定能将代田千绘以“意外”之名处理掉的方案。

“小千绘，你到底在玩着什么把戏呢。”

把玩着手里的白色主教，临也想了想，扔下了白主教，换成黑皇后。

“看上去是白色，其实说不定是黑色的呢，她。”

用手里的国际象棋的黑皇后轻轻敲飞了置于棋盘之上的桂马。

临也等人并不知道，现在所有的手段都为时已晚。

代田千绘收到了来自披萨外卖的提醒，如今战况虽不可明见，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少女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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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新宿早稻田附近某住宅

少女关掉了房间内所有灯靠在窗边缓缓蹲下，举起手中的小镜子靠近窗户角落，借着外面路灯的光亮探查情况。

街口路牌下果然有两个男人在边抽烟边交谈。

其中一个中途打了个电话，然后和另一个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剩下那个虽然也在监视，但或许是方才的谈话中出现了什么情况，明显不太注意住宅内的情况了。

千绘大喘了一口气，成功冷静了下来。

——不过十分钟前用手机购买了车票，银行账户立刻就被追踪到了吗。现在的状况下去北海道应该是很大的动作，一定会向上面汇报，刚才那个男人拨打的电话或许就是用来汇报这件事的。

——向折原临也。

千绘继续用小镜子反向观察着街口的男人，对方似乎很习惯等待似的，从包里拿出手机玩了起来。看来长久的跟踪任务培养了他超常人的耐心。

她迅速把家中的音响打开，借着手机灯光挑选了一张舒缓的cd，按下按钮，将音量调整到能够充满整个住宅的程度，当然，音乐也不可避免地从窗缝飘向外面。借着舒伯特小夜曲的声音，她摸黑摸到了家里的电话，把电话线拖到卫生间内，翻阅着手机通讯录给平和岛静雄打电话。

——如果银行账户被追踪的话，手机也不能安全……等下，刚才那个女人的电话！？

迅速查阅通话记录，还好对方事先有考虑到，赶在30秒之前挂断了电话。这样应该不会被察觉我已经知道了的事情，接下来只要自己小心应该就没问题了。谨慎地思考着从警匪片里学到的东西，千绘祈祷着“希望监视还没有进行到爸爸和静雄君的身上”，鼓起勇气按下了静雄电话号码。

得承认音响的音量的确是开得有些刻意到吵，千绘捂住左耳，将话筒贴紧右耳。

“我是平和岛。”

听到静雄的应答，千绘把捂住左耳的手捂在话筒上，尽量小声但清晰地说：

“静雄君，我现在跟你这通电话，请你装作是与其他人通话似的做出应答，不要让人觉得是在和我打电话。”

对面只是顿了顿，便用故意遮遮掩掩，实则音量不小的声音说道，“啊，是幽啊。【怎么没用手机打来？】我这边有个混蛋半夜开音响扰民啊啊好吵，啧。”

千绘意识到这是在不动声色地询问，解释道：“嗯，因为有些不能解释的事情。开音响也是被迫的，请暂时不要问。等下静雄君能假装离开然后在附近绕两圈吗，十分钟之后请到这房子的背面等着我。”

现在街口只有一个人盯梢，如果平和岛静雄现在离开，盯梢的人应该不会放着房子里的目标不管而去跟踪第二顺位的静雄，况且危险性实在太大。

“嗯，手机丢了得赶快买新的。老爸老妈身体都还好，我们这里也没什么事。什么？轮到你的镜头啦，【啊，那就回头再说。】”

瞅准了静雄不会吸引注意力，挂掉电话的千绘迅速冲出卫生间，翻过雪野房门口堆得山高的书籍，从床上滚过去落在视野更加好的窗边。在这里能够同时观察到街口和门口的情况。

果然没有受到影响，仍然站在那里。

接下来就是营造出今晚家中一直有人的假象了吧。

迅速将所有窗帘拉上，音响设定为半小时后自动关机。今晚在这里过夜或者回音羽都比较危险，倒也不一定，或许今晚呆在这里对方也没有马上行动的打算，不管怎么说，既然那女人暗示我不要单独行动，证明最近我一个人会有危险吧。结合对方是折原临也的话，大概能想象到结论。

那样的话——

今天以及之后的日子，在找出反击的办法之前，必须找到一个合适且人多的藏身之地。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少女脑中想到的地点令自己也倍感意外。

——岸谷医生。

虽然知道新罗和赛尔提都有工作，但他们生活氛围印象中总是闲嗒嗒的。尤其是新罗，几乎每次和他见面都在家里，难免给人家里蹲的印象。

想想以新罗出诊的性质，酬金自然不菲，因此也没必要为生计发愁。不过救治对象往往都是在地下社会呼风唤雨的老大，不小心诊治很容易掉脑袋。

第一选择并不是静雄或者和他有关的地方，作为恋爱中的女子来说千绘还真不是一般的现实和冷静。或许是由于牵扯到临也，隐藏在她心中一股奇妙的“斗志”熊熊燃烧起来。并不想让任何人插手，更何况是临也的事情一点就着的静雄。

并没有仔细想过，但脑海中隐隐约约有着“折原临也是我的对手”的概念。

非常清楚不论是情报还是人脉，又或是体力和技巧都斗不过临也。真正的二人对决是不会有任何悬念的惨败。

在单挑的条件下。

没可能赢。

但是。

折原临也有资格和自己对决，同样的，尽管没可能赢，她还是有资格和折原临也面对面下去，痛痛快快地战斗，直到输得倾家荡产。

没有任何解释的无理自信，或叫做高傲自大，少女敢放出豪言是因为，

——折原临也就是另一个我。

还没有任何敌人能激起自己的兴趣，只有他，只有同样渴望着“爱”却又被爱狠狠推开的临也和静雄才能被看中。

并不是不懂得害怕，站在平和岛静雄单纯而魄力的“暴力”阴影之下时，身体中对力量之美的憧憬和力量施加的后果的恐惧的确同时存在着。但是莫名地，现在用因果句式来陈述心情也毫不为过。

“即便了解自己现在命悬一线也没有任何恐惧。不害怕死，因为对手很弱。因为是很弱的折原临也，所以一点都不害怕。”

折原临也的“弱”不在于其他，而在于心。

正因为明白临也的心非常弱，即便情报、人脉、体力、技巧都不如他，即便知道没可能赢也不害怕。

和已经找到了“爱”的静雄，以及受过“爱”的伤害却大步成长了的自己相比，临也实在是太弱了。那样的临也，即便能够成功地杀死自己，他也不会“赢”。

他只会更加难过和空虚，赢得毫无意义，到最后都被“爱”所抛弃。

现在的她，饶有兴味地接受了临也的挑战。

“静雄君太正直了。纯白的，干净的，无杂质的。我正是被此吸引，喜欢上了那样的他。”

少女嘴角勾连着苦涩，脑海中闪过了一连串灰色的画面。家主的斥责，兄弟的白眼，叔父的鄙视，母亲的泪水，父亲的沉默，师傅背过去拒绝的身影，鲜血，灰尘，泥土，暴雨，阴云，石块，自己咬得咯咯作响的牙齿，浴缸中满溢出来的水，腹部层层叠叠的疤痕，五六年前母亲无力垂下的手，监护仪器再也没有跳转回来的单调波音。

一切都归于“0”。

——凭什么一个人的人生要被她的出身决定！？

——凭什么非要接受根本不喜欢的东西！？

从那样的世界中活下来的自己，憎恨着家族和社会。

虽然现在有些懂了，那时的想法只不过是一种名为“中二”的病，还混账地冷落着幸，终于自作自受；也知道“是的，没错，就是这样，有人生来就背负着承担家族的责任，一句不喜欢就想推脱根本就只是孩子般任性的逃避行为”，但是，已经脏掉的心灵很难再回到纯净状态了。

——我是黑色的。是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也不会被任何颜色覆盖的污垢。*

——既然已经是不干净的心灵，那就没有必要再让原本干净的静雄君也染上污浊了。

少女的眸子在黑暗中越变越冷。

——我来代替平和岛静雄。

打开手机，折原舞流和折原九琉璃的名字并排在屏幕上，照着她苍白的脸颊。

——无论是“犬猿之仲”还是“相爱相杀”，让我来代替他。

在黑暗中，在地狱中，在白主教的背后，黑皇后举起手中的长剑，即刻出阵。

“我来告诉你吧，折原先生。你自身的弱小和无助，和建立在胆怯之上的卑鄙，和你身边某些诞生于日常的脆弱的‘爱’之萌芽。让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指出来给你看吧。”

“不想要的话，我会帮你铲除。”

“令你痛不欲生地。”

——让我们两个同样肮脏的人类，自相残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