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欲加之罪】

同时·新宿某公寓

虽说一有什么事情99%都是临也在背后搞鬼他自己也承认，但这回真心是躺着也中枪。

听说千绘不见的消息，临也自己心里也咯噔一下。瞬间的慌张中他口不择言地说出“……哈？我说小静，你别什么事都往我头上推行吗？”的台词，后觉此时该将计就计才好，转换语气拖了长音。“这顶高帽子也戴得太高了。”

他，池袋的情报贩子，无所不知，高于一切人类的以赛亚，即便发生了超出预想的意外事件，也一切尽在掌握。

“我知道又怎么样呢？你想怎么样呢？”

得意洋洋地重复着反派常用的台词，大脑年龄还停留在中学二年级夏天的青年抬脚让过波江伸来的吸尘器探头。

“直接挪到别的地方坐着你会死啊。”波江对着他的脸摆出明显的抱怨口型，被他挥挥手赶走。

“其实你是想救千绘吧？呵呵，如果你能找得到我的话……请便。”说完这话，他赶在静雄摔电话之前合上了手机。擅自挂断他人电话显得很酷，一点不错，当然这么想的临也显得很幼稚，更加没错。

“呼……”

其实是他自己撑不下去而断了电话。事情刚刚有些眉目却又总是横生枝节，不仅计划被打乱自己还莫名中枪真让人情何以堪。临也长叹一声，“呐波江，一个女孩拖着还瘸着的腿会去哪里呢？有什么事非要出去不可呢？”

“不知道。”

她倒是回答的相当快，完全是没有兴趣也没在听嘛！

临也想了想，站起来关掉吸尘器开关，并不打算做任何解释便走向门口。

然后站在原地等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波江在大约十秒后仍然没有听见他关门的声响，闭上眼睛以一副“真没办法啊那个中二”的表情接上话头。

“你在干嘛。”

根本就是在等着波江问问题，临也听到这声音开心地回头：“不想被找上门的小静打死的话，波江也最好赶快离开哟。”

额头爆井字。

“……啊？你是傻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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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池袋街上

少女拄着拐杖下了地铁。另一手提着电脑。

她不介意自己的病号服吸引了多少目光，也不在乎两手都带着石膏还提着电脑是多么充满违和感的画面。没有电脑的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很令人无语吧？

别人无法理解一个多星期没有电脑也没有动画可看的日子意味着什么。地狱！知道吗地狱！！

地狱！！！

刚才在回家的路上，千绘的身体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在大马路上当即惨叫着栽倒在地。说实话，痛感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消失，但她已经慢慢习惯。

向医院返回的半途中正巧遇见慌张跑来的新罗，青年跑到她面前猛地按住她的肩膀大口喘气：“你，你……我说你……到底……跑，跑到哪里去了……”

千绘张张嘴做好预习，才回：“回家。”

“回家……干嘛……”

她慢慢提起手里的电脑。

“拿电脑——喂，你的胳膊……”新罗惊讶地看着千绘木然变了脸色，僵在原地不动了。“……胳膊没坏，你发觉啦。”

她一惊：“你也……！？”

青年笑笑没说话，拿出手机转移话题：“喂，我找到她了，就在来良学园后面那条路上。”

这个医生早就知道我的胳膊没有坏！

为什么！？

少女有种不好的感觉。

折原临也知道她有流血不止的毛病，岸谷新罗知道她的胳膊并没有骨折。那么——

该是将自己和这群人的联系全部破坏掉。

折原临也也好，平和岛静雄也好，岸谷新罗也好，赛尔提·史特路尔森也好，她和他们的联系所带来的事件其复杂程度超过了二十年间遇见的所有总和。

哪怕是最有挑战难度的文字□□g也能解明的少女，却在人生的□□g中无所适从。

她还想多活两天呢。

正因为有着求生的想法，才想逃避开“事件”，每天呆在家里，过着绝缘般的生活。

已经意识到了，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的很多事情，将引导现状进入矛盾冲突。

如果不马上分开的话，自己可能会变成风暴的中心；如果不马上从他们的眼前消失的话，自己可能会“爱”上他们。

而只有这个，是绝对不可以的。

她工于反省。每隔一段时间便提醒自己检阅目前的人际关系。每当她产生了“要将自己和什么人的联系破坏掉”的想法，第二天就会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才不喜欢别人接近自己的住址。

因为“切断联系”中，搬家最麻烦嘛。

“静雄啊，可是满街找你喔。”新罗挂了电话，冲千绘笑笑，自然地帮她提过电脑。

然而少女却强硬地将电脑包拽回来，不发一言地低着头。

她想说话的话，应该想表达“可以放我回去了吗”的意思吧。

“我们在这儿等会儿静雄吧。”

提议后靠在墙边的青年和乖乖跟着退后的少女异常沉默地并排站着，没过五秒青年就忍不住开口：“啊呀不说话怪没意思的，我给你说个谜语吧？”然后根本不顾少女的反应开口。

“冷i库（れいぞうこう）の中に何がある？”（冰箱里有什么？）

千绘眼珠一转，已经猜到答案，但闭口不语。

“答えは——象です！”（答案是——大象！）*

“…………”

“呃，不好笑？”面对毫无反应的少女，企图以冷笑话取胜的密医无所适从。

“那我……再讲一个，这个很简单，比刚才的更简单！你一定能猜中！”

“世界（せかい）の中には何？先と同じ…”（世界的中间是什么？跟刚才一样……）

还是没有反应。

“蚊でしょ！”（是蚊子啦！）*

“嗯。”千绘百无聊赖地拿拐杖尖在地上画圈。

静雄在满街找她。

没有错了，仅凭这一句话就坚定了她抽身而退的信念。

如果自己没有等到长大的那一天便死去，其他人会为自己悲伤。而更悲伤的，是自以为他人会伤心的灵魂，在消散之前俯瞰世间，却发现曾经付出过爱与时间交往的人们，根本没人为自己的死亡伤心。

究竟哪一个更加令人绝望呢。

为了不让任何一种情况有发生的可能性，少女自行抹杀了会发展成那样的关系。

请让时间再过得慢一点。

再慢一点，她便可以看清楚接下来的事情，变成怎样的样子。

仅仅是几百米的距离，仅仅是几分钟的事情，却让他们，让她和他的世界，全部发生了超越境界线的扭曲。

那不是……平和岛静雄第一次在街上无缘无故被找茬了。虽然男人的座右铭是“平和”，却没有人理他的小小愿望。所以到现在，每每被当街拦住，还是会很生气。

他已经看见新罗和千绘远远的身影了，但是比他们更近的，是小混混的挑衅。

好烦。

“嗯？你说什么！？”一只手粗暴地揪住了他的领子。

“好烦……我说烦死了你没听见啊！！！”

轰——！！

男人再一次使用了“暴力”。

没有格斗技巧，也不需要理性！只要胳膊可以动便动，只要腿可以动便动，只要还活着便揣好脑袋活，充分调动的感官里能够触摸到自己奔腾的血液和镶嵌在坚硬肉体中骄傲的灵魂，对自己说上吧平和岛静雄！反正自己的力量已经这样了使用它又有什么不对！

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也都该是这样。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比孕妇分娩还要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那是当时他还无法了解的一方。

“千绘，千绘！？你没事吗！？疼得厉害吗！？有多厉害！？”

比起担心少女，青年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对这件事的欣喜上。

“痛的话就咬我的胳膊吧，没事的！”

他伸出胳膊，为了测试她的疼痛不惜用自己的血肉赔上。非常符合他的怪奇方式。

抱着身子倒下的少女抓住他的胳膊，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咬下去。

“唔呃！”新罗忍着不叫出声，死死握紧拳头，明显感到千绘的牙齿刺破了皮肤，血液汩汩流了出来。

可是，她在抽泣。在死咬着新罗不放的同时可怜兮兮地哭着。因为刺入骨髓的疼痛。

血液好像在血管里变成了海胆，浑身是刺地剌过身体；没有人知道她左右侧腹各有五道长疤痕，那疤痕的形状，是的，是常年发病抱住自己时指甲划伤的，再也无法恢复原状的证明。

她能在根本不留长指甲的情况下，生生把自己的侧腹抠下五道皮，也能在吃饭发病时一瞬间咬断筷子，或者捏坏鼠标。少女承受着永无止境的苦海，没有任何人能够予以救赎。

即便是现在的平和岛静雄，也还不行。

已经……够了，我……没有理由……也不想……再和他们继续交往了。

少女许下了无法实现的愿望。

应该说，还好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