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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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琦玉县日高市

虽然对那个事件并没有亲身感受过，但是因为看了动画，所以也对当事人的心情略知一二。

对千绘来说，知道照喜名是爷爷的私生子，并且还是那个事件的遗孤就已经足够了。

——弱点，已经充分地掌握了。

——咦？问我为什么会这么狂妄？

——因为我可是知晓人心，不如说善于玩弄人心，和折原临也没什么两样的卑鄙的写手呢。

千绘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右手手掌。她做出了一个好似握着什么东西的动作，似乎已将胜利收入囊中。

少女抬起头，在她的眼中高得看不见边的古宅正在寒风中肃穆地伫立着。如同战国时坚不可摧的城池，百年来一直，一直保护着，同时也在束缚着代田家的一代又一代。

——现在，我就要去拆了这座城。

——爸爸妈妈，祝福我吧。

千绘沉下心，在路过的几个行人的指指点点中，表情严肃地按响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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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早稻田化学实验楼走廊

“那个……爸爸能问你想知道照喜名的事情的原因吗？”

“嗯，我决定了。”

“和我对家主大人的怨恨无关，和我的素质才能也无关，这一次我决定为了自己战斗。为了……自由！”

“因为，比起家主，我已经找到了，更想要做的事情。”

尽情地去“爱”别人，付出爱，给予爱，转化爱，感受爱，收获爱，让禁锢了二十一年的热情，在死亡到来之前，燃烧出最猛烈的火苗。

这是她，身为一个幽灵，能够回到人间的唯一方法。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生的魔法，我愿付出一切代价！

——因为现在的我，是如此地想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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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琦玉县日高市

代田照喜名，比他想象的要骄傲，也比他想象得要脆弱。

而且因为太聪明，反而会被聪明误。

“你有事？”

他并不是每天都回到高丽本家，有时候工作应酬到太晚就直接在东京的叔父的旅馆住下。虽然时代已经这样大踏步地发展，母亲兄长的旅馆仍然保持着古旧，甚至说有点破烂的气氛，反倒吸引了一些有好奇心的旅行者。

今天算是个巧合吧，回家就发现自己那身体有点问题的侄女也回来了。吃晚饭各自回房间之后，那孩子一脸傻乎乎的笑容站在自己的门口，照喜名突然觉得，她搞不好脑子也出了点问题。

“叔叔，我想跟你说说话。”

——啥？她绝对脑子出了问题了吧？

“说什么。”

“我最近觉得当家主也不错，打算不再闹别扭了。”

照喜名心里一动，心想还没等你想好我这里就尘埃落定了，你就乖乖地哭去吧。

他是不太清楚千绘是怎么回事啦，从十六年前他第一次来到代田家，那孩子就似乎被束缚在要成为家主的未来中。不过她和自己相差十几岁，也就没什么共同语言。明明是住在同一个家里，实际上，十几年来他们俩几乎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不如说，他们俩因为不同的目的和心理，都成为了同样不喜欢说话的人。

正因为如此，千绘来找他聊天这件事才更让照喜名想不通。

“哦，那很好啊。”

照喜名不咸不淡地应。

——现在，她应该还不知道我的想法，所以只要顺着她的意思走就行了。

“然后呢然后呢，我知道自己对商业一窍不通，所以很想向照喜名叔叔请教！”

“你想请教什么。”

“放高利贷的心得！”

女孩非常兴奋地举手，就像在课堂上向老师提问的学生那样用天真的脸孔说出会让人吓一跳的内容。

一上来就是高利贷啊。不过想想代田家的业务中心不就是高利贷么，照喜名只能叹着气解释起来：

“第一，最重要的就是要借给对方能够偿还的金额。如果借出太多，对对方是很大的负担，他也好我们也好都会死的。第二，对于抵押的物品，要比物品制造商还要清楚价格。第三，对于无法还钱的借口，必须要有能够知道真正原因的眼力。”

“诶……怎么可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嘛！”

“做不到的话就不要想干高利贷者。”

照喜名理所当然地答道。

没有借口，没有理由，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做到不可能的事情。在代田家的十六年，照喜名一直逼自己完成家主交予的各种各样的任务，不然自己就没有晋升的机会。每次都巧妙地制定各种陷阱完成计划，从根本没有钱的人嘴里抠出钱来，经历了比雪野，比千绘残酷得多的历练，也比他们的心都冷漠得多。现在的他说话时已经把冷淡当做自然，千绘被呛得不敢说话，委屈地低下头。

“……叔叔，好厉害啊。”

“还有事么，没事就回吧。”

照喜名有点不太想跟她说话了，吸着气走到门口扯开拉门就要往外赶人。

“不过……叔叔真可怜……”

“你！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快点出去。”

少女背对着他抽抽嗒嗒滴抬手抹眼泪。“叔叔明明这么努力，这么聪明，可是大人却一直看不起你……”

——死丫头她在说什么！

“叔叔一定很寂寞吧……一定很想被人喜欢吧……可是因为叔叔是私生子，不管谁都不喜欢叔叔！”

照喜名眉头抽动地看着少女抖动的双肩，胃液倒流恶心得想吐。

“给我出去。”

——你太虚伪了，太虚伪了啊千绘！就你这种把戏还想让我放松戒备！？你以为就这样我就会死心塌地地跟随你，等你当上家主再给你做狗！？

“比起我，叔叔显然更适合成为代田家的家主！！我决定了照喜名叔叔！”千绘突然冲过来捧起照喜名的手，泪眼汪汪地说：“我马上就去跟大人说！我会想办法让大人喜欢上你的！！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诶！？

——给我等下，怎么会得出要把家主让给我的结论？咦？我们俩不应该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吗？这孩子果然脑子傻掉啦？

——冷静，她一定是说说而已，即便在这里顺着她的话放她去，她也不会真的去和老太太对上的啦。

——不对！照喜名，你想想，她本来就不想当家主吧，是刚刚突然说同意，又突然要让给我，所以顺着她的话反而是中计了！原本就是她拒绝而老太太非要逼她，我想得到但老太太不给我，在这里犯浑的话，不就又跟之前一样了吗！

——所以正解是——阻止她！然后一切状况不变地继续！

暗自佩服自己聪明的照喜名立刻关切地安慰她，“不！不用了……嗯……反正你知道，就算我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所以你好好地做吧，我相信你，别哭了啊。”

——我在说什么啊！逻辑都被扔进下水道了吗！为什么我要劝她拿走我想要的东西啊喂！

“真的？”

“真的啦真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叔叔真是个好人！！大人简直太亏待你了！！”

“别，别这么说……我，我很知足，嗯，真的。”

“叔叔一定很伤心吧，我能理解喔，我也是没有了妈妈的孩子，所以很明白叔叔的痛苦喔。”千绘看着照喜名，似乎又想起过世的母亲似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

——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怎么可能明白我的痛苦呢。

——生下来就要和别人分享老爸，还有个什么都不求的蠢蛋老妈，被夺走了一切之后还要对你摇尾乞怜的狗的痛苦，你怎么可能明白呢。

——世界上没有人能明白我。我是被上帝抛弃的人，也是被上帝选中的人。

——最终，我要打败你们，让神得到他的期待所应有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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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池袋某处

大家都在成长。

千绘也是，新罗也是，赛尔提也是，大家都变了，变得更向前看，更加坦然地面对困境，就连那个该死的跳蚤都找回了妹妹，现在在为了什么人而努力着。

好像就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原地。

说好了要在她的陪伴下战胜愤怒，可是却毫无进步。

根本就没有任何收敛，也没有改变。知道死跳蚤炸了新干线之后，脑子里就一片空白，疯了一样地跑去打架，还给赛尔提添了麻烦。因为千绘不小心连累了一个人遇难，就不知道要怎么才办好，只能对她发火。虽然并没有吼她，但的确是在发火没错。

世界上，哪有男人对女人发火的道理！

而且还是对自己有恩的女孩！

因为千绘进步得太快，不由得让自己感到着急，责怪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成长，害怕着她把自己远远甩到身后，害怕长大了的千绘会离开自己，平和岛静雄已经越来越不知所措了。

不想让她跑得太快太远，想要让她留在原地，甚至想要把她锁在自己身边！但是自己就是跑得慢又有什么办法！难道因为自己会变成倒数第一，就用绳子捆住所有跑在前面的人吗！

所以他也只能责怪自己，就像以前那样，把所有原因总结成自己的错。

“赛尔提，我是真的搞不明白。”

相对于诉说自己心情的静雄，坐在他身旁的塞尔堤安静地聆听他说话。

“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总是我……”

赛尔提举起pda试图写些什么，写到一半又静静地删除。

“我是不是，真的叫什么玩意儿给诅咒啦。”

如果非要在自己之外寻找原因的话，就只能把错误推给怪力乱神了吧。静雄用看似无所谓的语气说着自嘲的话，没有注意到赛尔提垂下的安全帽。

平和岛静雄，确实是被神选中的孩子。

被赋予了常人以上的力量，因而也被剥夺了常人以上的快乐。

被暴力之神异常关照，彻底爱护的他，很少有机会亲近人类。

即使个人的意志想要亲近，也会因为自身的异常把别人吓跑。好不容易度过了这个阶段，却又发现亲近自己的人成长飞快，远远地把自己抛开。

再这样下去，又会变成孤单一人。

就算喜欢上某个人——却对爱上某个人感到害怕。害怕她会受伤，更害怕她会丢下自己。

少年只好什么都不说，默默忍受着孤独。

啪。

突然，赛尔提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袖子里弹出pda。

【我想只是你们俩心态都还没调整好啦。】

【千绘的事，我多嘴地问过她。按她的说法，不仅不是丢下你的意思，反而正是为了来到你身边而战斗喔。】

【毕竟她不是说过，要爱我们所有人么。既然这样说了，不管静雄跑得快还是慢，她都会爱你。】

【因为她说：“在池袋，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用向任何人假装友好，不爽的话打一架就又是朋友。”】

“咳！”

静雄一口烟咳了出来。

“……那家伙说什么不知廉耻的话啊。恶心死了，被死跳蚤传染了吗。”

说着，他拿出手机。

今天白天，与千绘分别后，雪野随即给静雄发送了第三条简讯。

在这种时机，剩下的最后一条简讯却是——

【作为一个稍微懂点医理的化学实验员，忠告你最好别爱上她，也别和她结婚，更别和她生孩子。】

雪野苦涩地补上了他的感想。

【可是，现在才说这句好像已经没用了。】

——没错。

静雄第一次回复了雪野的简讯。

【没用了。】

——已经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