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直接上了沐凌风来时的马车, 急急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彼时,宫墙内。
皇上的寝宫内, 宣德帝倚靠在龙塌上,面沉如水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倦怠。
一黑衣人半跪在地上回道, “三殿下亲随五百,二殿下,六百,四殿下……。”
宣德帝眼波未动,挥了挥手,“总数多少。”
“一千七百整。”
一千七百整?三兄弟不过是进京给自己贺寿,却带如此多的亲随。
宣德帝挥了挥手, 黑衣人便闪身不见。
外殿的常林带着一个手里托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小太监走了进来, 道,“皇上,该服药了。”
宣德帝手接过药,一饮而尽。
常林接过碗, 递给了小太监并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小太监便悄悄退了出去。
“陛下。”
宣德帝接过常林递过来的茶盅,喝了几口,压了压嘴里的苦味。
常林把茶盅放在一侧,此时一个小太监低头轻轻地走了进来,躬身道,“皇上,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求见。”
宣德帝蹙了下眉头, 罢手道,“宣。”
一阵环佩叮当,皇后和荣贵妃两人相携而进。
“臣妾参见皇上。”两人行礼道。
“平身。”
三人寒暄了一会之后,宣德帝眼眸看了眼荣贵妃身后随身宫女手里捧着的东西,道,“爱妃亲手照料的花,就是长得不错。”
荣贵妃一笑,道,“多谢皇上夸奖。”
宣德帝一一 扫了过去,目光在水仙上顿了下,眼底精光一闪,道,“辛苦爱妃了。”
“臣妾惶恐。”
……
不久皇后和贵妃一前一后退了出来,沿着长长的走廊各自回了自己的宫殿。
荣贵妃凝视着面前鲜脆的水仙,目光定在青白的根部。
良久才低声道,“挑两盆水灵的给二小姐送去吧。”
“是,娘娘。”身后的贴身宫女低头应道。
皇帝寝宫内,宣德帝面前摆放着一局棋,指间的白子在指腹间来回的摩挲着,久久没有落定。
一旁的常林低头小心道,“皇上,是否让老奴去一趟小姐那?”
沉吟了片刻,宣德帝指间的棋子落定,道,“不必。”
刚刚的一子落定,整个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错横纵致,似乎白子占优势,却又似乎陷在一个死局里,明里暗里的路都被黑子给严严堵死。
似乎是死局。
……
小薇,这会该知道了自己“病重”的消息了吧,以当前的形势来说,这会接她进宫或派人过去都不妥,免得把她拉进这趟浑水中。
以荣贵妃的心思,必会派人给小薇送花过去。
小薇必会知道自己的用意。
何况她身边还有沐凌风。
……
马车行至宫门前,停下。
沐凌风撩开马车的帘子,掠了下去,转身伸手把青堇扶了下了车。
寒风中夹带着毛毛细雨愈加的冷冽,急急地往脖子里灌去。
青堇伸手拉了拉披风,抬头看了眼宫门口,转头抬头看向身侧的沐凌风,思量了下,才问道,“这两天,宫里有什么大事吗?”
余光微微地打量着掩在灰色中的宫墙。
还是那么高,依旧巍峨,庄严,然,门口的守卫却增加了一倍不止。
进出的太监和宫女也神色谨慎,脚步匆匆。
这……
青堇蹙眉,难道不是大哥病了,而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沐凌风扫了眼,心底即了然,脸色不变,黑如点墨的双眸却沉如水,看不出端倪,只是淡淡地含笑道了一声,“皇上的寿辰将至。”
大哥的生辰?
青堇一笑,为了防止上次的事再次发生,禁卫军加强了戒严?
一旁的沐凌风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投向身旁的青堇。
只是她没开口问,他亦没有出声。
其他的皇子蓄意待发,而,如今最紧张的却是暗涌的一股势力。
而,这股暗涌的势力却似乎和方玄夜有关。
……
青堇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顿住脚步。
沐凌风跟着顿下脚步,却没有开口问,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青堇沉吟了半响,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所谓关心则乱,倒是自己沉不住气了,大哥病重定会派人接自己进宫,
如此戒备森严,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皇宫的事,大哥必不会乐意自己牵涉其中。
“嗯。”沐凌风点了点头。
回头瞥了眼高高的宫墙。
上车,掉头回家。
暮□□至,寒风刺骨,行人却并没有减少。路旁的树枝随风摇摆,在路旁的树枝随风摇摆,在暮色中更灰沉。。
青堇伸手撩开了垂落的帘子,一股冷风灌进了马车。
坐在身侧的沐凌风伸手握过她的手,放下了帘子,道,“青堇,小心着凉。”
回了院子,沐凌风静静地啜了几口热茶,从茶杯里袅袅升起的雾气,轻轻的如同薄雾。
透过那层薄雾,沐凌风看了眼对面的青堇,嘱咐了几句,便告辞回了别院。
……
“小姐,贵妃娘娘派人来了。”沐凌风前脚刚走没有多久,小秋便轻推开门走了进来道。
荣贵妃?青堇挑了下眉头,道,“有请。”
青堇瞥了眼桌子上的两盆水仙,扭头问道,“娘娘可还有什么话?”
一宫女微微福身道,“回二小姐的话,没有。”
呃,无缘无故的给自己送两盆水仙?青堇想了下,又问道,“娘娘给太子府的兰妃娘娘送了吗?”
宫女想了下,便回道,“没有,娘娘只给皇上和二小姐送了。”
“有劳几位亲自跑一趟。”
吩咐了小秋打赏了他们,青堇这才扭头看向桌子上葱翠的水仙。
送了给大哥和自己?
是大哥的意思吗?
水仙,水仙?难道大哥的病重是装的?
青堇意有所思地瞅了眼,片刻。
那大哥的身体是无妨了。
一旁的喜月帮她添了茶,便悄悄地退了出去,余下青堇一人坐在椅子上沉思着。
静悄悄的只有一旁角落里的炭火发出‘哧哧’的声音。
“小姐,晚饭准备好了。”
小秋的声音把沉思中的青堇拉了回来,青堇愣了下,起身带着小秋朝饭厅走去。
……
用了饭。
和碧玉处理完了白天未完的事情,打发了碧玉下去休息。
青堇把几个月来雪丝锦的账目仔仔细细对比了一遍,才回房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青堇便忙于织染来年的春季的锦缎,虽然有了碧玉,青堇也一样忙得抽不开身。
几天下来,久违的太阳也露了脸。
而,皇宫内的宣德帝则继续‘病重’着,各地上奏的奏折则由太子历湛批阅。
碧玉看了看手里的册子,抬头看向青堇道,“小姐,好像还差一匹。”
“哦。”青堇接过册子,粗粗扫了眼,“没有关系,待他们送过来了,我们再织染就好了。”
“嗯。”碧玉点了点头。
青堇放下手里的东西,扭头看向一旁师傅道,“待这些布匹干了,就送去织锦楼。”
“是。”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青堇微微抬头看了眼午后的东阳,道,“碧玉,今天天气可真好。”
“小姐,要不我们走走?”碧玉一笑,提议道。
青堇微微点了点头。
碧玉朝停在门口的马车走了过去,吩咐了一句,转身看向青堇道,“小姐,想去哪里?”
“走吧。”
年关将至,加上天气大好,各个店铺生意很是红火。
主仆两人随便逛了逛,行至一品斋前,青堇抬头微微看了眼,带着碧玉走了进去。
想当初,自己借着那个厨子引得沐凌风出现。
事后,沐凌风没有过问过此事,自己也没有提起过。
而除了那个厨子,别院其他的下人从日后看来,开始几天明显的是沐凌风有意让他们故意那样做的。
那是否,当初沐凌风是否也是想借着自己的手,赶这个厨子走呢?
只是,这些两人却都闭口不谈。
跟着小二上了二楼,青堇微微扫了眼,嘴角一弯,带着小秋朝坐在中间的一张桌子的两人走了过去“宫大哥,江二小姐。”
闻声,宫成毓抬头,冷峻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起身,道,“堇儿。”
江筱雅回头,一笑,起身道,“二小姐。”
江筱雅眼眸看向青堇身后的碧玉,笑着招呼道,“碧玉姑娘好久不见。”
碧玉朝两人福身,道,“碧玉见过宫少将军,江二小姐。”
瞅着了眼宫成毓微蹙的眉头,青堇扭头看向碧玉吩咐道,“碧玉,你去一趟翠玉斋,帮我取一下上次定做的头钗。”
“是,小姐。”
三人坐定。
“小二,把这些都撤掉,重新上新的,还有桃花酥打包一份。”宫成毓吩咐了小二一声,瞥了眼消失在楼梯口的碧玉的背影,蹙了蹙眉,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没有开口说什么。
青堇一笑,道,“宫大哥,碧玉她很好。”
宫成毓微微点头,眼底的担忧却未褪去。
一旁仔细瞅着青堇脸色的江筱雅突然出声道,“二小姐的腿疾虽已痊愈,可也不可太劳累,况且如今天寒,还是小心为上。”
青堇愣了下,朝她感激一笑,“多谢江二小姐。”
三人边吃,边聊。
待碧玉回来之时,日头已西斜。
三人坐了片刻,便与碧玉一同下楼。
青堇扫了眼大堂在座的人,回想了刚刚一路所见,低声道,“宫大哥,京城好像多了很多外地人。”
宫成毓眼眸闪了下,随即一笑,道,“年关将至,不足为奇。”
青堇笑笑,便也没有开口再问。
在宫成毓的执意下,青堇只得和碧玉上了他的马车。
下了马车,宫成毓把手里的桃花酥朝青堇递了过去,“堇儿。”
青堇愣了下,还是接了过来,抬头笑道,“谢谢宫大哥。”
宫成毓瞥了眼碧玉,欲言又止。
青堇朝碧玉点了点头,“碧玉,你先进去吧。”
碧玉点了点头,便转身往门里走去。
宫成毓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顿了下,加了一句,“她毕竟和方玄夜的关系匪浅。”
青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待宫成毓马车走远了,才转身走了进去。
是夜。
一旁打着算盘的碧玉突然顿住,看向对面低头核对账目的青堇道,“小姐,京城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青堇眼眸微动,抬头,“是吗?”
碧玉仔细想了想,回道,“表面看来,比往日要繁华,可巡逻的官兵明显增多了,而且,外地人多了许多,多数都是练家子。”
青堇笑笑,把手里的账册放下,起身道,“明天白天不用去织染房,时辰不早回房先休息,剩下的明天再看。”
“嗯。”碧玉一笑,把账目和算盘放好,起身随青堇走了出去。
皇宫的守卫加强了。
京城亦加强了守卫。
皇宫那边除了那次贵妃姑妈送来的两盆水仙便没了消息。
大哥的病也没有听闻好的消息,还是太子历湛处理政事。
……
表面风平浪静,可似乎不是为了大哥生辰那么简单。
沐凌风他,应该知道。
青堇起身拿了披风,拉开门走了出去。
下人都已入睡,院子里的灯也早已熄灭。
静悄悄的,一弯冷月挂在树梢。
走到院子中,脚步顿住,紧裹着披风,立在院子里的,抬头看向天空的那轮弯月。
想来沐凌风也好些天没有露面了。
这些日子来他往来于别院与自己的小院子,下人大部分是他从别院掉过来的人,自也不会说什么。
青堇便也随了他去。
只不过,青堇却死守着画在两人之间无形的防线,她不会往前走,亦清淡的不会让沐凌风往前走一步。
于她来说,如今虽重生,可在她心里毕竟是已婚妇人,虽然对他动心,却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而且……
……
青堇低头一笑。
这会儿……
还是明天再去找他好了。
转身回房。
却不料撞进一温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