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的裙钗, 青丝用白玉的簪子挽住，清新淡雅干净利落, 青堇朝常林福了福身道，“公公久候了。”

常林看向她点了点头, 起身，“司空小姐请。”

说完便往外走去。

青堇眼眸看向跟着起身往外走的沐凌风，沐凌风朝她安慰地一笑点头，“去吧。”

伸手抚了抚她紧蹙的眉心，“放心，会解决的。”

青堇苦笑，“会吗？”

“嗯, 一定会的。”沐凌风含笑点头, 心却也沉到了谷底。

青堇吸了口气，跟了上去。

“皇上召见是一个契机。”在青堇入轿那瞬间，沐凌风低声道。

皇上？青堇眼底一亮，还没来得及回头, 眼前一晃, 帘子被覆上，软轿就被抬起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待软轿渐渐远去，沐凌风脸上的笑意才褪去，眼底的忧色顿现，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的收拢。

而现在的局面，已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甚至于青堇现在的亲事, 他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

给青堇铺好了所有的退路，却没有算到宫成毓这一步。

朝皇宫的方向看了眼，想了下，翻身上马朝太傅府而去。

轿子里的青堇垂眸，眉头紧蹙。

将军府，右相府？

把不日前二姨娘的话仔细地琢磨了片刻。

皇帝有意将皇家女下嫁给将军府，所以……

宫成毓和司空青堇没有定亲的原因，慢慢地冒出水面。

宫家世代为将，手握大泽的兵权。

右相府世代为官，还有织锦楼为后盾。

如此一来……

青堇的心慢慢地松了些许。

“司空小姐，请稍等。”常林带栖颜殿的门口，回头道。

“劳烦公公。”青堇点头欠身。

常林推开了门，走了进去，过了片刻，走了出来朝青堇福身道，“司空小姐，快进去吧。”

青堇抬头看了眼，朝常林欠了欠身，“多谢公公。”

抬脚走了进去。

背后的红漆大门 轰的一声被人拉上，青堇顿了下，继续往里走。

还是幽静如常，只是茂盛的树木不若上次那样春意毅然，树叶间带着淡淡的秋意，阳光从叶间渗透到了地上。

青堇微微抬眼，宣德帝负手背对着自己站在院子的中央。

“民妇参见皇上。”青堇低头垂眸跪了下去。

可是却没有听到皇上的声音。

静静的，似乎能听见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青堇也不敢起身，只得跪在地上静等。

半响，宣德帝转身，扫了眼青堇，道，“起来吧。”

“谢皇上。”

“陪朕下一盘棋。”宣德帝起身，朝一旁亭子里摆放着棋盘的桌子走去

“是。”青堇走了过去，谨慎地用余光微微看去，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坐。”宣德帝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民妇惶恐。”青堇忙屈膝。

“坐吧。”

“谢皇上恩典。”

宣德帝执起白子落在了中央。

青堇跟着落下一粒黑子。

……

棋盘上的黑白围追堵截，静静的只能听到棋子扣在棋盘上的声音和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良久，宣德帝扫了眼，棋盘上的白子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是……。抬头看了眼对面低头冥思的人，每每当黑子陷入绝境的时候，她却又能铤而走险挽回局面。

宣德帝收手，看向青堇，“心思够缜密。”

一扔白色的棋子重又落入了棋盒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皇上谬赞。”青堇起身屈膝，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宣德帝看向她，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听说你织染技艺不错，进宫的桑锦，你出力不少？”

青堇倒也不意外，低头回道，“是。”

“明着出手帮助相助桑锦暗里却趁虚而入。”宣德帝语气中带着一丝压迫。

“请皇上恕罪。”青堇腿一弯，跪了下去。

宣德帝却眼眸一凛，透着些许戾芒，“哦？难道有人胁迫你对付桑榆庄吗？”

“此事不关其他人的事情。”青堇低声回道。

“放肆。”宣德帝伸手一扫，棋子哗啦啦的滚了一地，“桑榆庄是你等可以动的吗？”

呃，青堇抬头，瞅着他眼底的戾芒，一股冷意从背脊萦绕而上。

“怕了吗？”宣德帝锐利的看向她。

青堇迎向他的目光，坚决地摇了摇头。

缘由，她要如何开口？

宣德帝伸手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地拢茶叶，盖子和茶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青堇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地紧成了一团。

背心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冒起，目光却没有退缩。

两人静静地对峙着。

半响宣德帝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青堇，眼底的怒意慢慢地褪去，涌起一丝赞许，问道，“今日太傅夫人一早进宫，跟朕说了一些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为了自己吗？青堇心底一热，低头，“请皇上明示。”

“跟朕进来吧。”宣德帝眼底的怒意渐渐地褪去，转身朝房里房里走去。

青堇跟了进去。

殿阁布置得很雅致温馨，一尘不染。

鼻息间萦绕着一丝淡淡的香味。

宣德帝却一路带着她进了内殿。

青堇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所谓君心难测。也不敢多问。

宣德帝走了进去，眼眸看向墙壁上的画，眼底冒起浓浓的思念和忧伤。

青堇扫了眼轻纱垂挂，淡雅而精致的寝宫，眼眸随他看去。

墙上悬挂着五幅栩栩如生的画像，身着红，蓝，青，紫，绿色的宫装，风华绝代，淡淡的笑意中带着几许惆怅。

如果说上次在凤罗村看到是甜蜜的，那这上面的却是忧伤的，华贵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忧伤。

“娘……。”青堇伸手掩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叫声，眼泪滚了下去。

青堇泪水潸然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墙上的几幅画卷，脸上浓浓的思念中带着一丝的疑惑和不解。

身为桑榆庄的直系后人，前生的她不得入京城。

熟悉的曲子，熟悉的眼眸。

身着宫装的娘。

……

这……？

娘曾经是皇家人？公主吗？

……

宣德帝立在一旁，瞅了她半响才扭头看向画卷，道，“关于曲子的事情，朕曾经查过你，朕以为你和桑家大小姐是旧识，可是太傅夫人今天进宫告知朕，你认识桑榆庄的老夫人。此事属实吗？”

“嗯。”青堇轻轻地点了点头。

宣德帝却慢慢的扭头，锐利地看向青堇，一字一顿，“司空青堇，你难道不知道欺君之罪几个字怎么写吗？”

青堇扑通跪了下去，“皇上明鉴。”

“明鉴？哈哈哈哈……。”宣德帝大笑了几声，眼眸深邃地扫向青堇，“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朕的母妃的？”

他的母妃？青堇惊愕地抬头，“母妃？”

他的母妃，她的娘亲。

他是……哥哥？

青堇懵了，愣愣的抬头扫了眼画里的人，垂头低喃，“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声音几若不可闻。

闻言，宣德帝眼眸一闪，看了眼墙上的画卷，蹙眉盯向她，“你刚刚叫什么？娘？”

青堇闭上眼眸掩回泪水，点了点头。

宣德帝蹙眉，眼眸一凛，冷声喝道，“司空青堇！？”

看着他的神情，不说个所以然，自己今日会走不出皇宫了吗？而且娘是他的母妃这么机密的事，他都无所顾忌的告诉了自己，其实从一踏进栖颜殿，自己就没有回头的路了吧？青堇突然领悟过来，抬头看向宣德帝，会死在自己的亲哥哥手里吗？

青堇低头吸了口气，抬头看向他解释道，“皇上，民妇没有要对付桑榆庄的意思，从始至终民妇想要对付就只有方玄夜一人而已。”

“只是对付方玄夜？”宣德帝挑眉。

青堇点头，继续问道，“桑家小姐的死，皇上知道多少？”

只有在微服见过两次的妹妹，和母妃一样的风华绝代。她的死？自己曾经调查过，却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难道……？

宣德帝眼眸闪过一丝异色，凛冽地看向她，没有接话。

青堇吸了口气，“皇上可相信这世间会存在还魂这样离奇的事情？”

宣德帝眼眸紧了下，突地一笑，“还魂？”

眼眸突地一转，压向青堇，“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桑家小姐？”

青堇抬头迎向他的目光，点头，“对。”

“朕倒要看看你这弥天大谎要怎么圆？”宣德帝扭头吩咐道，“影月，去请桂嬷嬷来。”

半响一个身着老宫女从外匆匆走了进来，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

“免礼。”宣德帝亲手扶起了她

宣德帝看向青堇，“司空青堇抬起头来。”

青堇抬头，一张熟悉的脸庞跃入眼帘，来不及掩口，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呼出了声，“桂花姨。”

娘贴身的丫头，自娘离世后，告老还乡的桂花姨。

桂嬷嬷一本正经的脸上，闪过一丝诧愕，“你刚刚叫我是什么？”

青堇低头，“我……。”

桂嬷嬷眼眸动了动，弯身拉住她的手，“小姐，你刚刚叫我什么？”

熟悉如昔的温暖缓地温暖着青堇微凉的手，青堇像是找到了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家，泪水一滚，哽咽道，“桂花姨。”

所有的人都叫她桂姨，只有一个人会叫她桂花姨，桂姨手微微地颤抖，“你，……你是……你是？”

青堇几乎泣不成声，“桂花姨，我是小薇。”

“桂嬷嬷，她说自己是小薇，桂嬷嬷你一直呆在母妃的身边，看着小薇长大，你给朕好好辨认，朕要让她心服口服。”

“桂花姨。”青堇拭了拭脸上的泪水，抬头看向桂嬷嬷。

带着笑意和泪水，把记忆中的美好娓娓道了出来。

……

听着听着，桂嬷嬷半跪了下去，伸手搂住她，眼泪跟着掉了下去，“我可怜的小姐。”

转头看向宣德帝点了点头，“皇上。”

一旁的宣德帝眼眸看向画卷，心却一点一点地随着青堇说的话慢慢地紧缩。

朝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两人吩咐道，“桂嬷嬷，你先退下。”

“奴婢告退。”桂嬷嬷不舍地看了看青堇，退了出去。

待桂嬷嬷退了出去之后，宣德帝才扭头伸手拉起青堇，“你……你真的是小薇？”

“嗯。”青堇看着宣德帝，点了点头。

原来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亲人，并不是孤立无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