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沧水别院容雅斋
窗外雨声不绝于耳,房内明亮的灯光下,沐凌风低头执笔挥洒,书砚静静地伺候在一旁。
一只鸽子飞了进来,书砚伸手抓住鸽子,把绑在腿上的信取了下来,看向沐凌风道,“少爷,是书寒传来的信。”
沐凌风眼眸微微一弯,执笔的动作没有停,“什么事?”
书砚展开了一方的纸条,脸色一变,低声念道,“沂山山体坍塌,主失。”
沐凌风手一颤,直直的画了一条黑线,“什么?”
“少奶奶出事了。”书砚低头回道。
沐凌风扔下笔,伸手拿过书砚手里的纸条眼眸深沉很认真看了两眼,手指紧紧地拽紧手里的纸条,扭头看向窗外低声吩咐道,“书砚,去准备马匹,我们即刻出发。”
书砚愣了下,忙取过自己放在门口的斗篷披在身上闪身朝马厩而去。
山顶洞内
青堇被雨水淋湿的衣服早已烤干,洞外早已是长夜当空。
青堇看了眼黑漆漆的外头,扭头看向一旁一直昏睡不醒的宫成毓,走了过去跪坐在他的身旁,低声唤道,“宫大哥,宫大哥。”
一整天了,宫成毓一直未醒,瞅着他惨白的脸色,青堇的心沉甸甸地如同外面的夜空。
沉重地瞅了他半响,突的青堇灵光一现,宫成毓身为军营中人,身上应该有随身带的常用的药吧?
即刻伸手朝他的怀里探去,手摸到一个小小的瓷瓶。
拿出来,拧开盖子,放在鼻间闻了闻,嘴角微微地弯起,虽然不懂医,可是这江家出产的千金难买的雪露丸她却识得,是上好补身疗伤的良药。
扶起宫成毓让他依靠在自己的身上,倒出一粒雪露丸,低声唤道,“宫大哥,醒醒,吃药了。”
瞅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唇,听着外面的雨声。
青堇扶着他躺好,走到洞口边上,拿出绢帕伸出手接住雨水。
待绢帕湿透了之后,走到他的身边先用绢帕润了润他的唇。
然后把雪露丸放在手心,跪在他的身旁,一点一点地把化开的雪露丸随着雨水往他嘴里渗去。
良久才勉强喂了他大半颗。
瞅着他稍微有了点血色,青堇卷起袖子帮他擦了擦,这才瘫坐在一旁,朝火力加了一把柴,靠着洞壁坐在宫成毓的身旁半醒半睡了过去。
“堇儿。”
朦胧中听到声音,青堇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眸,低头看去,喜道,“宫大哥,你醒了。”
“嗯 。”宫成毓点了点头。
扶着他靠着洞壁坐了起来,青堇往外看了眼,天已大亮,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用包着的干粮,看向他问道,“宫大哥,先吃点东西。”
宫成毓眼光柔和地向她,摇头轻声道,“我不饿。”
青堇掰了一点干粮喂去,“不饿也得吃点,你受伤了怎么能不吃东西。”
宫成毓抿紧唇,眼眸柔柔的看向她。
“宫大哥不吃的话,那堇儿也不吃。”
两人对峙了半响。
宫成毓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吃。”
吃了两口,宫成毓摇头,“好了。”
青堇也不勉强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小瓷瓶,倒出剩下的一颗雪露丸,递了过去,“宫大哥,吃药。”
宫成毓伸手接过,放入嘴里吞了下去,扫了一眼旁边已熄的火堆,看向她道,“堇儿,辛苦你了。”
“一点都不辛苦。”青堇一笑摇了摇头。
宫成毓看了眼外头连绵的烟雨,看向一旁堆放的树枝,看向青堇道,“堇儿,等外头的情势稳定了下来了,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怕知道吗?还有柴火不多,白天就不要生火了。”
“嗯。”青堇点了点头,瞅着他一脸的苍白,走过去扶着躺下,道,“宫大哥,你好好休息。堇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宫成毓点了点头,闭上眼眸睡了过去。
青堇轻轻地走到洞边,俯视而去,瞅着奔腾的山洪和漂泊的大雨,扭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宫成毓。
喉咙一阵痒痛,用手掩住嘴,低低地咳了几下,伸手摸了下自己滚烫的额头,起身拿起晾在一旁的绢帕,坐在洞口,伸手用雨水打湿帕子不断地擦拭着额头。
过了午后,雨势逐渐的减小,快天黑的时候,雨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中间宫成毓醒了几次,可也是片刻就昏睡了过去。
虽然吃了两颗雪露丸,可是瞅着宫成毓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微弱的呼吸,青堇紧张得整整一夜都不敢合眼。
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沐凌风在午夜时分抵达了山脚柳若水等人驻扎的地方。
“请三少责罚。”迎了他进帐篷,三人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
“现在情况怎样?”沐凌风看向他们问道。
“雨势虽然已经停下,可是山洪却未退,根本就无法进山。”书寒回道。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沐凌风扫了他们一眼,问道。
他相信他们的为人,绝对不是会弃主而逃的人。那就是只有一种解释,事情发生的时候,青堇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柳若水把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拜祭桑家的人?沐凌风眼眸深邃地一敛,修长的手指摩挲桌子的边沿,挥手道,“起来吧,若水你去把碧玉姑娘请来。”
“三少,宫少将军,他和夫人在一起,可是他内伤未愈,不能运功。”柳若水起身想了下,道。
宫成毓他也在?沐凌风拳头紧握,想了下,放了开来。
“见过沐三公子。”碧玉福身礼道。
“姑娘不必多礼,坐吧。”沐凌风打量了她一番,道。
“谢三公子,碧玉不敢越礼。”碧玉轻声回道,垂眸站在一旁。
“听说内子青堇是为了救姑娘才陷入险境的?”
“尊夫人的大恩,碧玉没齿难忘。”
“姑娘和青堇是否相识?”
“碧玉和夫人是初次见面。”碧玉不假思索地答道。
“初次见面?”沐凌风蹙眉,手指摩擦着杯沿,又问,“那贵庄大小姐是否和内子有交情?”
碧玉低头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没有。”
沐凌风想了下,道,“耽搁姑娘休息了。”
“那碧玉就先行告退了。”碧玉福了福身,走了出去。
不相识,青堇为何会舍身救一个初次见面的丫头?唯一的解释就是青堇和已故的桑榆庄的人有交集。
否则她怎么会去祭拜,怎么会舍身救碧玉?
有宫成毓在,青堇她会没事吧?
可是宫成毓,他不能运功,想至此沐凌风脸色一沉负着手踱出了帐篷,眼眸看向黑夜中连绵起伏的山脉和不远处滚滚的山洪。
心里不禁后悔,就算青堇拒绝了自己的陪伴,锁紧了她的心房,自己也应该陪在她的身边的,随了自己的心意陪她来沂山。
直到东方吐白,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沐凌风才微微的转身,脸色却深沉如夜。
当阳光从洞口泄进洞里的时候,微微闭眸的青堇张开了眼眸,跑到洞口看了看洒向山头灿烂的朝阳,心底一喜回头跑到宫成毓的身边,弯身道,“宫大哥,宫大哥,太阳出来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出太阳了吗?”良久宫成毓才微微地张开眼眸,瞥了眼外头的阳光,嘴角弯起微微一笑,“那就好。”
猛烈的咳嗽了几下,“哇”地张口吐了几口黑血出来头一偏昏死了过去。
“宫大哥,宫大哥。”青堇腿一软,坐了下去紧咬着颤抖的下唇抬起食指颤抖着探向他鼻间,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气息,心才微微放松开来,卷起袖子帮他擦干嘴角的血渍。
瞅着一旁的湿柴,走了出去,站在洞口的旁边,观察着下面山洪流势,到了将近正午,瞅着洪水减退得差不多了。
这才起身把湿柴搬至洞外,返回洞里拿易燃的干的树枝和树叶,拿出火折子烧火。
然后把湿树枝堆放在上头,瞅着浓浓的烟火,嘴角微微的弯起,返回坐在洞口,下巴搁在膝头捂嘴一阵猛咳,眼眸微闭着看向下头的山路。
看着洪水逐渐减少的势头,沐凌风让娄知府在原地坐镇指挥,自己带着书寒书北跟少卿等人在影星的带领下运功纵身朝里掠去。
瞅着被泥土全然覆盖的山路,沐凌风的脸色越来越深沉。
“我是在这里碰上宫少将军的坐骑的。”影星伸手指了指。
几人停住脚步,站在路间的石头上,沐凌风深沉的眼眸往前看去,瞅着前头被泥土和山石挡住的路,嘴唇抿得死紧。
拳头紧握,眼眸一拧,纵身在石头上借力,掠去。
瞅着这无处可逃的山路,沐凌风微微的抬眼看去。
看着远远的冒起的浓烟,眼眸闪过一丝期盼,提气往烟起的山头掠去。
身后的几人愣了下,抬头看了一眼,忙跟了上去。
瞅着坐在洞口的身影,沐凌风眼眸像是注入了生气犹于初升的朝阳,弯起嘴角笑如春华,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柔声低唤道,“青堇。”
闻言青堇微微的地抬起苍白的脸张开眼眸看去,紧绷的弦松了下去,虚弱地一笑,“夫君。”
说完身子软软地朝一旁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指头无力地朝洞内的宫成毓一指,声音几若不可闻,“夫…君,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