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 当所有的前路都铺好,陆家三公子少游终于在状元及第之后, 迎娶了穆家的小女儿卿卿。
这一天,园里的木芙蓉如锦帐重叠, 开得艳丽娇奢。这一天,是陆少游迎娶穆卿卿的好日子。
陆少游和穆卿卿婚礼的这一场戏是不难的。但古时的新娘实在是苦,那满头的簪子明珠,压得我脖子都要断了。这样也就算了,我却还要盖着盖头关在那狭小的花轿里缩着。花轿一抬起来,再平稳的路上却还是颠得慌,这样一路下来, 就实在是又憋闷又晕乎。鬼导又是出了名的抵制替身, 于是,有的镜头明明拍不到我,但为了整体效果的完美,我还是得身体力行。
拍完了在花轿游街的这一幕, 终于来到陆府门前, 剧本里本是要穆卿卿自己走出花轿的,可我的腿却因为在花轿里坐得太久而发了麻,动也动不了。这就简直让我想哭,因为要是在这里卡了,我又得再受一回罪了……
我这还在自影自怜,却突然感觉一阵清风拂过,傅君颜竟然像知道我的苦楚一样, 径自掀起了轿帘,弯身就把我从轿子里抱了出去,他横抱着我,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我的背。然后,就这样抱着我,跨过了剧本里原本应该穆卿卿独自跨的火盆,就这么临时把戏给改了。
这一场过后,鬼导并没有异议,而是夸傅君颜剧本改得不错。
傅君颜却只是摇摇头,平静地答:“小爱腿麻了。”瞬间,场内就只剩下鬼导看着我无语的表情,还有剧组众人羡慕到抓狂的尖叫声。
说着傅君颜就轻轻把我从怀里放了下来,搀着我的手落地,扶着我让我试着走路,用哄孩子的口气对我说:“走几步就不麻了,不怕。”
那时候,我想说,我没有怕。可是实在太温暖,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着他的手想永远就这样娇气下去。毕竟,这世上又还有什么,是比被这样无微不至地保护更幸福的事情呢?
故事里,就是那个新婚夜里,陆少游握着穆卿卿的手,在门前庭间亲手种下了一株枇杷树。
然后,红绡帐暖,情意绵绵,陆少游与穆卿卿终是做了交颈鸳鸯。
第二日,新妇给丈夫家人敬了茶,穆卿卿便又回了房里再度歇息去了。
日上三竿,陆少游这才好性子地来唤穆卿卿起床,他好生地哄道:“卿卿,日头高照,可起身了。”
穆卿卿却不依,半眯着眼侧身望着一身明媚干净的陆少游,慵慵懒懒地道:“我可不起身,莫不是天要下雨了,让我再给你递伞去?”那娇憨的神态很是勾人心魄,嘴上是埋怨,眼底却是笑着的。
“哪有你这般记恨的。”陆少游低声轻笑,那笑璀璨多姿,也是个勾人的。
穆卿卿闻言拍拍床案,抚着自己的发尾道:“我本就是个记仇的,你这呆子如今才知道?”说着她掩唇一笑,又眨了眨眼道:“你若喊我祖宗奶奶,我就起身。”
陆少游听了一愣,望她一眼,轻抬眼皮,那眼底清澈波澜,面上竟真的犹豫了起来。穆卿卿见他竟然当了真,敛了轻笑,恐这呆子真应了,赶忙伸出手来遮住他的唇,嗲道:“呆子,你便叫了,我仍不应你。”说着,却是乖乖起身,不再为难自家相公了。
我夜里私下问傅君颜,如果我这样子折腾他,他怎么办?
他笑着说:“其实叫也是无妨的,情人之间的乐趣本来就没什么礼法。而且卿卿嫁了少游。”他说着指指我又指指自己,眨眨眼说:“结婚生子,传宗接代,那之后卿卿本来就是要成祖宗奶奶的。”……他一语双关,卿卿本就是妻子的意思,这话说的,我腾地一下脸颊就烧红了。
然后他伸出长手搂着我,手探进我的衣服里摩挲,润滑的舌含着我的耳朵暧昧地问我:“宝贝,要不要做我傅家的祖宗奶奶,给安安添个弟弟?”
我咬着唇,按着他探进我裙摆里的手,满脸燥红地轻声嗲道:“傅君颜,你不要说出来啦!”
“嗯,要身体力行。”说着,他亲昵地吻上我的眉眼,粘腻而缠绵,我的手伸进他的柔软的发间,任他一点点吻下去.垂头望着傅君颜艳色无边的脸,他湿润的唇带着诱人的樱粉色,在夜色里格外诱人,然后他又孩子气地兀自点点头,吻着我胸前笑眯眯地说:“嗯,我们生个孩子,陪安安……”
故事里,陆少游与穆卿卿新婚燕尔,自然是常常腻在一起的。但不久朝廷就给陆少游封了官,应酬的公事也渐渐多了起来。
穆卿卿虽是个娇倔的,却也是个懂礼的。她不吵不闹,却机灵地想了个主意,用香薰了许多书签,又在书签上用鸳鸯小字给自己的夫君写了些情话,增添些生活的乐趣。
同在屋檐下,又本是感情极好,穆卿卿总是算准陆少游应酬公事的时间,私下去书房做这样的文雅事。却不想一日陆少游提早回了家,这做好的书签还未送出,便被陆少游无意给撞见了。陆少游见自家娘子提笔在手,面色娇羞可人,自是好奇地凑上前问:“卿卿在做甚?”
穆卿卿惊得抬起脸,见是陆少游回来了,登时羞红了脸,手掩着桌案遮着那已写好的书签便是怎么也不肯动。羞恼道:“你这呆子,若不是凭凄凉,肯来么?莫要再看了。”
陆少游见她这般,也便放了手,却是眼底疑惑道:“卿卿莫不是病了?”
穆卿卿听了一跺脚,急道:“你这呆子,白日里瞎说些什么?我可是好好的。”
陆少游见她越说脸上燥得越厉害,更是轻笑。抬袖,伸手在穆卿卿的鼻下探了探,眼底清澈流转似水,微微勾唇道:“卿卿确是病了,卿卿面上红燥,鼻息不稳,此乃思夫之兆也。”
“你,你……”穆卿卿闻言瞪大眼,慌得直跺脚,耳根刷得通红,双手捂面,满是娇俏。
这时,陆少游便也看清了那散着花香置在桌案上的书签,那上面用极柔秀气的鸳鸯小字写着:“执子之手,承汝之忧。 愿如明烛,为汝之光。永佩此誓,与汝偕老。”
陆少游缓声细念,只觉眼底一热,他动容的眼深深地望向穆卿卿,执起那书签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放在心口的位置。捂着心口,他久久才一字一句深情无限地道:“吾爱妻亦如是……”演到这里的时候,傅君颜的眼神太真挚情深,剧本里穆卿卿原本是娇滴一笑,我却对着他,感动到双泪垂了……
那日,穆卿卿的生辰,小娘子向夫君撒娇,说是要夫君送她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礼物。
于是,早有准备的陆少游便领回一架巧夺天工的拔步床。穆卿卿原是满心欢喜,可见了这拔步床却是又羞又恼,手执着帕子掩唇半天只喃喃道:“你这呆子。”她当下羞红了脸,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小两口笑闹了一阵,终于相拥着在床前坐下,穆卿卿这才顺着陆少游深笑的眸子,望向那拔步床头。只见那床头刻着几个描金小字,简短而又质朴,只五个字:“爱卿五十年。”
穆卿卿先是喜上眉梢,感动非常,可眼珠机灵一转却是在夫君怀里嗔道:“你这呆子,怎得连个好话也不会说,刻上爱我一世可是苦了你?巴巴地还加上个年限……”说着,她打在陆少游胸口的拳头,却棉软无力。
因为租借场地和取景的缘由,宣传片来来去去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拍摄,当我的戏份全部杀青,傅君颜却还有几场戏需要拍。这几天我也没有跟着傅君颜去剧组,而是临时找了名冰上滑冰的教练教一些双人滑的动作,准备《冰舞奇迹》的最后比赛。傅君颜去拍戏时把他的手机留给了我,我还趁机翻了翻他的通讯录,他的联系对象大部分全是老外,重点是女性很少……河豚为此很欢快……
那天我还窝在酒店睡懒觉,组里的化妆师碗碗却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是剧情做出了一些细微地改动,希望我去现场补一场戏。说到碗碗真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她明明是傅君颜的化妆师,却总是喜欢凑过来和我说话。比如拿着报纸很伤脑筋地问我:“为什么只要一出新闻说你和公子是一对,就马上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辟谣新闻啊?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耶!”
又比如他会对着傅君颜发完花痴之后,跑来和我认错,眯起她的月牙眼说:“小爱,小爱,今天公子和我说谢谢了也!我好高兴哦!但是你放心,我会坚决守护你们的哦!”总之,连傅君颜都说,她很可爱。
我自然乖乖地爬起来,打车去了剧组所在的藕园。进了藕园我却迷迷糊糊走错路了,结果遇上了一队眼尖的旅行团,此团清一色是时下潮流青年,我被拉着拍照签名,他们还不停地问:“小爱,你真的和君颜公子是一对吗?”“你们在谈恋爱吗?”“你们到底是不是一对啊?纠结死我了!”我就一直笑,也不说话。想趁着围观的人还不算多,赶紧开溜……
后来,一个小女孩还拉着我嘻嘻笑着问:“河豚姐姐,你家公子呢?”然后一个小男生说:“河豚在这,公子也在不远处吧……”?濉??夷灾谢没?龈稻?站鸵豢?与喙莸摹??br>
绕了好多路,我才找到了剧组在‘藕园’西花园的拍摄地藏。到了现场我没见着傅君颜,鬼导也不在,只有几个摄像师和助理在那里闲晃,悠闲地架着机器,动作上也不急。
碗碗带着银色的半框眼镜在一旁玩着化妆刷,我小声地叫了声她的名字,她抬头见了我,薄薄的嘴唇一扬,连忙朝我小跑过来,拉我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抓着我的手就开始叽叽呱呱地告诉我傅君颜还在东花园的‘双照楼’赶戏,拍完了就和导演过来,让我等一等。
又拉着我一直笑,说:“小爱你等等哦,化妆师来了再给你换妆哦。”说着她又指指一旁简易桌案上开着的手提电脑说:“小爱,你闷不闷,要不你先玩玩我的电脑吧!”我瞟了眼那银白色的电脑,想起现在光是报纸就天天登载的我和傅君颜的报道,其中有讲绯闻的,也有站出来否认绯闻的……我小心肝抖了抖,坚定地摇摇头,伸手替碗碗取下落在她头发上的黄叶问:“碗碗,修改后的剧本呢?先给我看看吧。”结果碗碗迟钝地摇了摇头,朝我摊摊手,犹疑地说:“一会导演会带过来吧……”
我点点头,轻叹口气,鼓着腮帮子歪着头看一边的树,好无聊……
碗碗这时就突然撑着脑袋望向我,仰着脸问我:“小爱,你很无聊吗?那我问你哦!你知道‘耦园’有什么寓意吗?”
我摸摸鼻子,看着她浅浅勾起的酒窝,心中郁结……叫‘耦园’是因为这里种了很多荷花,所以会结藕吗?我呼了口气,诚实地朝她摇了摇头。
碗碗见我摇头神神秘秘地笑了笑,突然一脸钦羡憧憬地看着我说:“早上来的路上,公子和导演说话的时候我坐在后排就听见了呢!公子说‘耦园’,耦通偶,寓‘夫妇偕隐双栖、啸吟终老之意。’小爱,真的好幸福哦!”我点点头,也觉得胸中有浅浅暖意划过,但为什么这丫头说好幸福的时候要一直望着我眼冒金星……!!!!!
等了没多久,傅君颜和鬼导就来了。我奇怪的是傅君颜今天竟然也是没做古装打扮的,脑袋还没转明白。这时鬼导就已经朝我招手,表情是这些天以来最温和的一次,他笑得几乎能掐出花来,咧嘴笑着说:“小爱,来,你们先对对戏。”说着,他就从手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修改后的剧本给递我。
我接过我看了一眼,这一幕内容很短,台词也少。然后他又递给傅君颜一个胭脂盒。我拉着傅君颜的手臂探头瞅了瞅,他点点我的鼻子,缩了缩手问:“吃东西没有?锅里温着的牛奶喝了吗?”我笑,乖乖地点点头。而他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发。
一日,陆少游买了一盒胭脂给自家娘子,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穆卿卿见了自是欢喜的,便拿在手中淡笑着把玩,眼中晶亮。
我看这做道具的胭脂盒也还真是个精品。它用的料是极其名贵的黄花梨,盒盖上用掐丝工艺刻了“相随日月长”五字,字体是古拙的小篆,古意盎然,工艺精美,造型雅致,我倒是真的欢喜。
从来我们试戏的时候,鬼导是不太出声的。可这次他却打断我说:“小爱,收到胭脂盒要打开看看。”
我点点头,对着傅君颜嘟嘟嘴。他伸手替我理了理落在额前的碎发,微微垂首,顿了片刻,抬眸又是温和的笑,暖意顿生。
按着鬼导的指点,这次我接过胭脂盒捧着看了看,笑嗔了一声:“呆子!”拇指抚摸着‘相随日月长’那五个字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按理,我本应该用手蘸一点胭脂后,指尖再落在傅君颜唇上调笑。可我却是呆住了,手拿着打开的胭脂盒就那么看着发愣,再也表演不下去了。因为,这胭脂盒里,竟然明晃晃地放着一枚钻戒。
我愣了几秒,才迟钝地抬首看傅君颜,窗边柔软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他的笑,温暖,真诚,眼底的深情几乎要把我融化,然后他说:“顾宝贝,我们结婚吧……”像是蛊惑一般,那么突兀,又那么自然……
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招架,阳光太温暖,他的笑太美好,他的话语太腻人。我微微眯起眼,就那样傻傻地望着他,只觉得心跳得好快好快,而手上的分量太重太重……
傅君颜也不等我回答,只安抚地拉起我手,像是怕吓着我似的,从我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走了胭脂盒。然后他很温柔的,几近膜拜一般地取出戒指轻轻套在我的无名指上,我听他说,声音那么和暖,盟誓一般地他说:“顾宝贝,嫁给我,或者我娶你。”
那声音就像一阵清风,包裹住我,我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泪却不由自主地一滴滴落下。泪眼朦胧间,他把我搂进怀里,我听不见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只感受到傅君颜轻拍着我的背一遍一遍地哄我:“呆河豚,我的宝贝,不哭。”而我心中,只是不停地在回荡一个声音,傅君颜,傅君颜,傅君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