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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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整整一刻钟,才在同时顶着面包头与便秘脸的草壁哲夫的解释中,明白他口中的恭先生原来是在指云雀恭弥。
老实说,在提到这个人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就觉得浑身的骨架和关节似乎都在咯吱咯吱的叫嚣着疼疼疼、疼啊。
云雀恭弥留给我的记忆无外乎两个——被揍与被痛揍。
其他大大小小的皮肉伤暂且不提,根据弗兰小弟当年的不完全统计,光鼻梁骨我就曾被云雀打断过至少两次,两条胳膊总共被他卸下过不下五次,有三次被他揍到脾胃出血而住院的经历,还有一次由于刚吃了午饭就被他追杀而突发急性盲肠炎,送到医院的时候盲肠已经穿孔。
毫不夸张的说,我身上全部零件几乎都曾因为云雀恭弥这个人而一项项拆散了又重新组装过一回。
于是,在得知日本方面接待我的负责人竟然是这家伙之后,我一度想要立刻被遣送回国。
就算是在日本犯点事被日本警方铐起来引渡回国也好,我一刻都不想在某个动不动就竖拐子的人边上呆着。
遗憾的是,这个还在酝酿中的计划很快就被现实流产,草壁及时阻止了我。
当我随口问他是谁安排云雀恭弥负责接待我时,其实内心是决定在心底深处顺带着默默的问候一下那人全家的。
谁知,草壁似乎对我问出这种问题明显感到了意外。
他立刻停下正准备发动车子的动作,嘴里叼着根破草,诧异的转过头来对我上下一通打量。
“长门小姐还不知道么?”
“我该知道些什么么?”
“看来您是真的不知道。”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将长门小姐在日本的接待工作安排给恭先生的人,其实是彭格列的雾守六道骸先生。”
“唉唉唉?”这下差异震惊的人换成我了。
话说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不不、比起这个来说,更紧要的是……为什么那家伙要把我丢给云雀恭弥?
可不可以理解为他不希望我活的太舒坦而想到的报复方式?
我心理阴暗的揣测着某人的意图,但很快就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草壁的转述彻底的推翻了我的脑补。
有关云雀和某人的亲切会晤热烈磋商什么的完全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那家伙只是单方面将我即将抵达日本的消息漏给了云雀。
而后者大概只是为了方便从我身上找到某人行踪的线索,才勉强决定收留无处可去的我。
从草壁的只言片语中我进而又推测出了一个事实,云雀恭弥和那家伙之间猫捉老鼠与老鼠逗猫的游戏似乎已经持续了将近十年,貌似他还特地为了某人去专门研究了自己不擅长的幻术。
不得不承认,这份无聊的坚持连我都自愧不如,想来云雀这十年依旧是中二病的不清。
不过也托他常年傲娇中二病的福,我对在云雀恭弥处小住 这件事也有了点底气——毕竟,比起莫测高深的某人来说,我更愿意去面对一个一根筋通到底的中二病。
况且目前的状况也由不得我挑三拣四,巴利安那群寤蹩囱邮钦娴拿挥邪镂野才湃毡菊獗叩慕哟妥∷蕖
认清现实之后,我也不再磨蹭,麻利的绑好安全带,指挥(?)着草壁在东京的大街小巷中穿行。
一路上,草壁数次用无奈的语气请求我老老实实坐着不要给他添乱,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那张刚毅的脸上的已渐露憔悴。
路上交通堵塞什么的花了不少时间,到达目的地时已过了午饭时间。
车最后停在一条离并盛神社不算远的居民街上。
说是居民街也不完全是,因为整条街上只有一户门庭,这着实让我意外了一下。
等进了门之后,这种意外跟着上升为吃惊。
门扉后坐落着一处经典的日式庭院,典雅恬淡中透着几分禅意的悠远。
我垂头望向自己的脚边,用于铺路的圆润碎石始于足下,零星点缀着几片红叶,一路延伸至里间的回廊。
廊檐下零星几缕轻曳和风,卷起一阵叮当的风铃声,伴着东南边的洗手钵里细流潺潺。
而槽中的流水沿着竹槽几经周折,最终汇入另一头爬满柔软青苔的方井中。
一株巨大的枫树靠着井边参天而立,恰逢深秋时节,火色明红的枫叶随风而落,三两片飘入井中,浮于掩映出高远苍穹的清澈水面。
“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觉得这样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了。”
停好车的草壁从我身后进来,和我一样凝视着黄昏的院落,感叹着说。
“的确很美。”
甚至已经美到让人有点惊心动魄的程度了。
“这里当初还是按照恭先生的要求布置的。”
“厄……?云、云雀么?”
这下我的心情是真的随草壁的话而惊心动魄起来了。
“恩。”
草壁郑重的点了点头,望着回廊另一头的目光里充满着尊敬和钦佩。
我突然有点想要以头抢地,唤醒神志。
于是,跟随草壁穿过前院抵达回廊的过程中,我一直不停的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进门时抬脚的方式不对所以才产生了幻觉。
我们最终停在了草壁之前深情凝望着的那扇绘着泼墨山水的纸门前。
正准备抬手拉门的时候,草壁突然一把扯住我将我甩到他身后,然后自己刷的一下跪坐了下来。
我直接看呆了,这是神马情况?
“恭先生,人我已经带到了。”
草壁在门这头恭敬一礼,转过头来冲着我挤眉弄眼。
我顶着犀利的眼刀和巨大的压力岿然不动,依旧大大咧咧站着。
这时门内传来一声微沉的应答,草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过头去抬手拉开了纸门。
门被完全拉开前,我就忍耐不住一下子噗了出来。
书有唯我独尊四个杀气腾腾大字的匾额就正对着门的方向,想让我不第一眼看到都难。
“噗哈哈哈,云雀云雀你快和我说说那个是怎么回事?要挂也该挂咬杀啊哈哈哈哈。”
我狂笑着走到匾额之下端端正正跪坐着的人身边,一手拍着他的肩膀,一手指着头顶严肃又喜感的牌匾,正准备回头。
脖颈处裸|露在外的皮肤蓦地一寒,竖着倒刺的浮萍拐已架在我脖子上。
“你的反应更迟钝了。”
云雀声音比记忆中的要更加低沉一些。
虽然就姿势来说是我站着他坐着,但我却莫明的感觉到一股自上而下的压迫感。
“垂暮之年人之将死啊,老人家反应迟钝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笑着拨开竖在脖子上的拐子,大大方方的走到云雀面前书几的另一头盘腿坐下,弯起眼睛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他。
紫色的里衫外裹着黑色的和服,苍白的脖颈裸|露在外。
我来之前他似乎正在写毛笔字,削瘦修长的身影执笔端坐于案前,黑色碎发下凤目微敛半阖。
乍一看上去倒真是有些贵公子的派头,可惜……杀气太重。
我一边摇头一边啧啧称叹,这时云雀已将最后一笔写完,凑头过去一看,竟然真的是咬杀二字。
“十年了,云雀果然还是云雀。”
着和服的男人在我的轻笑声中抬起头来,望向我的瞳仁是纯粹的黑色。
比起少年时偶露寒光的孤傲,现在的这双眼里仿佛有什么浓稠而深沉的东西沉淀了下去,在他的瞳孔里凝固成化不开的漆黑。
“长门久夜,你胆子还真不小。”他收回瞥向我的目光淡淡的说。
我一手撑在案上,托着自己的下巴,颇感欣慰的长叹了一声。
“唔,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要是换成十年前你的拐子早就抽上来了。”
他冷哼一声,不答话也没看我。
我顿觉无聊,整个人恹恹的趴在桌子上,下巴磕在微凉的漆面案桌上,一只手摆弄桌上的镇纸,一边心不在焉的说。
“草壁刚才和我说那院子是你布置的,我以为他便秘太久影响脑部供血智商骤跌。见了你之后,我倒是真的有些信他了。”
院子里阳光明媚,和风卷着草木的清香抚过案上平铺的生宣,浓墨与纸张的恬淡混入其中。
我动了动鼻尖声势浩大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歪过头,一边揉着鼻子一边看着他面露惆怅。
“呐,云雀恭弥,十年后你怎么就不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