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的海风有些凉, 伴着大海的声音,这天地仿佛都在摇晃旋转。
耳边有人在低声絮语, 邱卿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她想从沉甸甸的大脑里回忆一些什么, 但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心底那么纯粹的悲伤,像一场倾盆大雨肆意的侵袭着每一丝神经,让她疼到眼泪直流。
她在一个梦里失声痛哭起来,这个梦也太叫人难受。
月光底下,程衫既不动也不说话,只是任由哭泣的女人在自己怀里流眼泪,她漆黑的眼眸沉默的注视着前方的夜空, 搂着邱卿安静的像木偶。
远处大厅里欢快的音乐不时飘来, 这是个让人难忘的夜晚,所有人都在尽情释放自己的情感。然而,有些人注定要远离这些,不是每个人都合适在宴会上得到快乐。
怀里的人眼泪掉的没完没了, 程衫凑在她耳边开口道:“你喝醉了, 我送你去休息吧。”
邱卿红着眼睛,醉的脑袋发胀对这些话语充耳不闻一般。
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像什么决堤的洪水,漫无目的的肆虐。邱卿昏昏沉沉着脑袋,唯一能够感知的只有四周的凉风和无尽的黑暗。她在黑暗里浸泡的太久,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了,就像此时此刻, 她根本想不起来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也不想不起来为什么会面对这个陌生人大哭一场。
她没法开口说话,喉咙里只能传来抽咽声,她浑身骨骼发酸,身体发困,拼命挣扎想从一场噩梦里苏醒。
可是没有用。
她就算是睁着眼睛,看到的只是一片凄凉和黑暗。
程衫望着前方船外茫茫的大海,冰冷的眉头低沉下来,一手把她搂的紧了一些,一手给她擦眼泪。她的动作很慢,看邱卿的眼神略带一些无可奈何,语意竟前所未有软下来道:“我送你回去休息,你醒了就不会这样难受。”
冰凉的指尖碰到她滚烫的眼泪,让人浑身发冷。她的大脑似乎真的已经停止了运转,怎么也下不了指令来对这样的事做出反抗。她哭的像一滩烂泥,浑身都是无力,这人为什么又要劝她?为什么又是这个人要来劝她?
漫天星光下,她觉得自己必然是疯了,忍着从灵魂里喷薄的痛苦,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只是因为对方软下来的话语,微微抬头去看她的脸。这必然只是一场梦,梦里的一切模糊而不真实。
她泪眼模糊的去看抱她的人,依稀能分辨那张冷冷清清的面孔。苍白的肤色,冷漠的眼神,精致美丽的脸庞有阳光也无法驱散的阴霾。这女孩儿怎么了?
她喝的太多,脑袋太晕,一时糊涂尽伸手去摸她的脸,吃惊的开口:“小衫,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很不开心,什么让你生气了吗?”
程衫被她认错人一般询问,凝眉看她,脸上神复杂,一时不说话沉默起来。
“最近你都是这样,不肯和我说话。”她流眼泪絮叨起来,低着头像十七八失恋的少女那样道:“我好担心你,又不敢问你,我怕问的多了,你嫌我烦。你一直照顾我,我应该知足。可我除了念书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你一定很讨厌我,觉得我没用,我也很讨厌自己只会依赖你,离开你就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说着醉话,眼泪大滴大滴滚出来,满脸懊悔的模样,程衫沉默着把眉头压的更低,心脏在一点一点被利刃撕裂,有些事她本来也不想回想。一手抓住邱卿碰她的手,忍着脑海里泛出的回忆,程衫淡淡在她耳边开口道:“邱卿,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觉得你很没有用。”她最终是低下头去看她流泪的眼睛,与她对视小声道:“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会离开我,因为我不让你那样做。”
耳边竭尽都是海潮和船上的喧闹声,邱卿模模糊糊里像是听清了,又像是完全没法听下去,只是努力睁着眼睛要去看面前的女人,喃喃自语着:“你没有生我的气就好,我很害怕,特别害怕你是因为厌倦我离开。那样我真的会……会讨厌你也会讨厌我自己……”
夜色越来越暗,风也似乎越来越大,吹的人肌肤发凉。散乱着脑后的头发,全身裹
在浅灰色套装里的律师,她苍白冰凉的面孔上显出一些忧愁,怀里的女人不着边际的说着酒醉后的话,她实在不合适来安慰她。程衫吸了口气,把脸贴在她耳朵边,说的很慢:“你讨厌我,怨恨我也没有关系。”
“小衫,我为什么要怨恨你?”她醉的糊涂了,尚未回忆起来。红着双眸,一阵冷风让她微微有些清醒,听着那样的话,她有些发愣,模糊着眼睛她大概是有些看清了,面前的人已经长大成另一番模样,心一下子又完完全全被什么刺痛了,望着程衫,她颤巍巍的发抖着开口:“……是你……”
程衫的喉咙动了一动,像钢铁般立在那里,任她胡言乱语够了才开口道:“你以为是谁?”
邱卿动手极力把她推开,流泪的脸孔出现愤怒的神色,她醉的脚步不稳,刚往旁边踩了一步,差点整个人就从程衫怀里跌落在地上。程衫有无奈的神色,牢牢抱住她的腰,把她压在一旁轮船的舱门上,任她如何挣扎也不肯放开她,只是叹气开口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想看见我,我们之间就算我强行带走你,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我已经变的太多,你也不再是过去的你。”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她有些想歇斯底里的喊出来,可一张开嘴巴尝到的只是脸颊横流的眼泪,苦的人连话都难以说出来。
程衫没有理会她的呼喊,将她压在门上压好,望着她挣扎的面容,皱了眉头道:“我给你那么多伤害,你心里还爱我,这种现实让你很难面对的话,那最好就不要再面对。我不要求你原谅我,也不要求你爱我,你把这看成一场单纯的交易也好,我帮了你,你要践行自己的承诺。”
“你这疯子,我根本不想看见你。”她甚至开始绝望。
程衫漆黑的眼眸里探出一些光芒,面对这混乱中的无助的女人,淡淡开口语气却凌然不容更改道:“那就只好请你暂时忍一忍,心里再难受都忍下去。”顿了顿她竟露出一丝笑容,像恶魔在诱惑一朵白色的玫瑰,把怀里的人紧紧压好,凑在她的耳朵边开口道:“邱卿,你在害怕吗?你怕跟我在一起,你就不会恨我了,因为你还喜欢我。”
“程衫,你放开我!”她用仅有的力气要把人推开,眼泪突兀的在眼眶里打转。压着她的人冰冷冷的,也许根本不是人,是一只鬼。她必然还是在梦里,这噩梦怎么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天色漆黑一片,那些月亮,星星,灯光全都消失不见,海潮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程衫的脸上挨了一个耳光,声音清脆,脸颊发烫的时候,疼痛蔓延上神经,她抱着怀里的人看见她的痛苦,反而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低下头,程衫还是吻上了怀里人的嘴唇。
与她咄咄逼人的口气不同,程衫的吻并不霸道,冰凉柔软的嘴唇有温柔的意味贴在她的唇角,她浑浊的大脑传来唇际冷冷的感官,忍不住打了寒战,用力想推开这鬼魂,可那女人像一团无法摆脱的黑影,将她整个人重重笼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这种吻。
挣扎里,程衫摘了她碍事的眼镜,眼眸扫在她因为酒精而发红的面庞,任她闪躲着却十分耐心的追逐着她温热漂亮的嘴唇,总能恰到好处在她停顿的时候细细的咬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力道不清也不重,像是猎豹在大胆安心的玩弄身下无法逃脱的猎物。
摘掉眼镜,她的眼前彻底模糊起来,更加不习惯这样的接触,让人恼火之极,她简直想大喊救命,可那个卑鄙极了的女人在她耳边先开口。
程衫呼出些许温热的气息,好笑般看着她,舌尖碰触上她敏感的耳蜗,感受她成熟的身体在自己怀里一阵颤抖,程衫说的冷冰淡然道:“那边有人,你最好别乱动了。船上到处都是记者,你不想自己和我成为无聊的八卦吧,虽然我不太在乎,但是为你着想,你最好不要乱来了。”
她醉的浑浊的大脑简直无法相信,这人在种情况下威胁起她,她睁着眼睛用足力气想再扇她一耳光,可手在半空被人按住。程衫流露出无奈的神色,把她抵在僵硬的门仓上,一边吻她一边享受般吐出气息道:“我本来很想尊重你,不想这样为难你。可如果连和平相处是奢望,那我选择彻彻底底得回你。”她的言辞像是命令又像是诱惑在她耳边吐字道:“邱卿,承认好吗?你想跟我走,想和我在一起。”
眼泪满满的还在眼眶,她突然那么累,浑身酸软疼痛,脑袋像是被针扎,可最难受的莫过于心脏,这明明只是个供血器官,可为什么它会最痛最痛呢?邱卿咬着嘴唇,任由那魔鬼一样的人将她作弄,挣扎的眼神一点一点也变得冰凉起来,她想喊也喊不出来,想动又动不了,她知道自己醉的如何厉害,就算逃出这女人的怀抱,走上几步路她必然就跌倒在地,一切都在和她作对,她在近乎崩溃的边缘蓦然抬头,望了一眼那个蛇蝎一般狠毒的女人,回了她的话。
“我为什么要承认?”邱卿的眼泪掉下来,嘴角却牵出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苦难都从她心口涌出,她不再辩解,不再逃脱,任由痛苦把她淹没道:“就算我还喜欢你,想念你哪又怎么样?和你在一起,我只会感觉到难过。会一直想着被你抛弃的日子……我其实从来没有怨恨过别人,我也根本不恨你。”她说的十分小声,压抑着抽泣道:“从头到尾,我恨的人,只有我自己罢了。”
“我恨自己有那样的父亲和哥哥。”
“我恨你父亲的金钱和权利。”
“我恨自己还不够了解你。”
“我恨自己还会为了这样的事冲昏头脑……”
她说了很多,酒精持续着作用,让她眼前的一切黑影重重。
宛如身在阿鼻地狱。
她咀嚼着内心最深的恐惧,在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流着眼泪开口。
“我恨你这样折磨我,这样对我……但我没有办法……你能明白吗?程衫,我一点都不想认命,一点都不想承认。”
程衫叹了气息,帮她擦眼泪,动动眉头目光最终柔软下来,把她抱紧道了歉:“对不起邱卿,这样对你是我不好。”顿了顿这冰冷入骨的女人却头一次露出些笑容,程衫笑的很淡,是打从内心涌出的笑容,微微一点绽开在她漂亮的五官上,她软了言语在她耳边开口:“不承认也没什么的。”
她吻了她的脸颊,说的饱含感情道:“因为我都知道,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受了什么苦。我知道离开你,让你受了怎么样的伤害。我几乎每晚失眠都在问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可第二天天亮,我也得不到答案。可得到你的消息,我没法不来找你。我知道自己有多叫人讨厌,可就算是这样,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在邱卿身边而已,哪怕她不跟我说话……”
有人在她耳朵边絮语,邱卿努力了几次把眼泪止住,她根本不想听见这样的话,也根本不想这个人像从前那样温柔的对待自己。她只想躲得远远的,把一切都充耳不闻。
“别哭了,我从你掉第一滴眼泪开始,就开始心疼。”
程衫皱着眉头,俯身过去用温热的舌尖把她的眼泪舔掉,抱着她,喊她的名字,然后再次用那样缠人的力道吻上她的嘴唇,撬开她的牙关,熟悉的对她进行掠夺。她想要躲开,却回忆起什么一样,在咸苦的海风里闻到一股阳光和青草的气味。
那是她常在梦里看到的景象,江边的草地一直蔓延到她家门前,火红火红的石榴花在初夏开了满院。她站在那里,有人吻她,喊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