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程的解释很简短，符合他的人设。

方俞生自然听懂了大儿子这话的意思。

就像他告诉方子程的那样，他以方子程为傲。方俞生感到庆幸和满足，他的两个孩子感情很深，这很难得。他最怕面临的情况，就是将来自己的两个儿子会兄弟阋墙，就像他和方慕一样。

幸好。

方俞生又轻轻地摸了摸方子程的脑袋，想到乔玖笙在听说方子程兄弟俩双双落入东湖，差点丧命的时候，吓得脸都白了。本来她的身体已经在朝好的一幕回复，情况好转了，结果听到这个消息，又吓得流了些血。

东湖欢乐谷是方氏企业名下的产业，方子恺和方子程就是他们的小太子爷，小太子爷出了事，他们比谁都急。方子恺跟方子程被东湖欢乐谷的员工送到了最近的人民医院进行了抢救。

两个孩子在抢救的时候，方俞生就开车赶到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他一直坐在副驾驶，是保镖开车，他不敢碰车，怕自己手抖到会握不稳方向盘。两天之间，他身边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他差点失去所有亲人，这让方俞生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自我怀疑和惊慌的不安中。

等他感到医院，急忙跑到急救室门口的时候，方子恺已经被抢救过来。反倒是跳进湖中去救人，最后却差点赔了一条命的方子程情况有些严重。

医生说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溺水导致的急性肺水肿，需要治疗跟精心的呵护照料。于是，方俞生立马联系了深海医院，将方子程和方子恺全部都转去了深海医院的儿科住院部。

这期间，金刚老师一直跟着方俞生鞍前马后。

作为老师，眼睁睁看着学生坠湖，他却无能为力，这是他的失职。他很惭愧，在听到医生宣布两个孩子都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金刚老师喜极而泣，挨着墙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咽了起来。

事后，他也来看过方子程几次，郑重地跟方俞生道了歉，请求他的原谅。

方俞生没有埋怨他，也没有原谅他。

可就在金刚老师回到学校的时候，就被校长告知，他被取消了做班主任的资格。新的班主任已经到了学校，据说比他要大两岁。

金刚老师悄悄地打听过那个新来的男老师的身份，得知这位老师参加过全国运动会，获得了游泳比赛第二名，本身还是一名出色的跆拳道黑道五段的时候，就彻底心服口服了。

这样的人，跑来当一个幼儿园老师，当真是屈才了。

金刚老师又去打听了一下新老师的工资，当听到他们说，这位老师的工资跟他们一样，但方家那位先生还会额外制服他六万元工资时，金刚老师又沉默了。

人比人气死人，他决定了，他要去报游泳班。

幼儿园里因为方子程兄弟俩的出事，发生了许多的变化。金刚老师被调职、新班主任的到来只是其中两件。正在念大班的林雄家里，变故就要发生了，然而当事人一家却毫无所知。

成长的路上，一路跌跌撞撞。未成年和年纪小，不是你闯祸的倚仗。闯了祸，惹了事，总得有人为你买单。儿时的你，以为生活总是幸福的、无忧无虑的、任性妄为的。殊不知，你任性妄为闯下的每一幢祸事，都得有人去为你擦屁股。

林雄招惹了方子恺，若仅仅只是打一架这种小事，方俞生也不会真的对林家如何。可林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明知道湖水很深，掉下去会丢命的情况下，还故意将方子恺推进湖中。

方子程没醒来的时候，林雄的双亲亲自带着林雄来找了方俞生，他们对他道了歉，还一个劲地给他们地孩子做辩护，开口闭口都是我的孩子还小，请方先生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方俞生听到林父那些措辞，觉得好笑，更感到荒唐。他反问林父，“林先生，你觉得，你的儿子真的还小吗？”

林先生不知道方俞生问这种话，到底是何用意，因此就斟酌起来，一时半会儿没给他答案。方俞生说，“但凡知道怎么加害人的孩子，都不小了。”

林先生神色巨变。

“人，总得为自己的过错买单，为自己生下的后辈买单。”方俞生说这样的话，算是彻底拂了林先生的面。但他方俞生这辈子狂妄惯了，只是一个林家，他还看不进眼。

他两个儿子的两条命，可不是一句道歉、一句我儿还小就能抵过的。

他不会原谅那个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的林雄。他这人心胸狭窄，眦睚必报，不是君子。当然，这些事，方俞生是不会告诉孩子们的。

…

住院部产科病房内，乔玖笙在翻看一本散文集。

方子恺精神恢复得还算不错，他在剥橘子吃，他眼睛盯着手里的橘子，却没有焦点。乔玖笙看了一片散文，抬头时，瞧见方子恺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她微微一笑，合上书籍，假装好奇地说，“也不知道铁蛋醒了没。”

方子恺像是忽然惊醒一般。

他橘子都不吃了。

方子恺将橘子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托盘里，他跟乔玖笙说，“妈你很担心哥哥吧？”他特别狡猾，眼珠子一转，提议道，“你不能下床活动，这样，我去给你看看。”

乔玖笙点点头。“好啊。”

方子恺抬起腿就往外跑。

乔玖笙看着方子恺那火急火燎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失笑，“别扭的孩子，关系你哥哥，就直说啊。”

方子恺几乎是小跑着进的电梯，等到了儿科住院部楼层，电梯们一打开，他就又小跑了出去。刚跑到病房门口，方子恺就听到了奶奶跟方子程说话的声音。

他在门口多停留了几秒钟，听了听方子程的声音。哥哥的声音很轻，精神应该不算好，也是呢，他还生着病呢。

方子恺慢吞吞走进去。

几乎在他走进病房的那一瞬间，屋内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他们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盯着方子恺看。

坐在病床上的方子程，也在看他。

方子恺抬头，无视了其他人，只看到了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