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维昆和凌维明兄弟俩这几年跑东跑西也算是历练出来的,并不是迂腐的人,一看这计划可行,便找来惠娘和青容商量着出些银子给她们,让她们弄个小作坊出来。
惠娘听了自然大为乐意,这几年二柱子跟这凌维昆一起走南闯北,凌家发达了,他也没少落下,如今已经是村里有名的富户了,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块儿肥肉,每天往他家的媒婆都差点把门槛踩平了。所以就算二柱子千保证万立誓,凌家这块儿又有巧娘给她撑腰,惠娘自己心里头还是不踏实,觉得自己那么个不能给人长精神的娘家,若自己不争气些,到时候真的要被婆婆看扁了。
惠娘这里没问题,可是青容那里却仍然碰了壁,因为这丫头还是不同意。丽娘去找她说,她不吭不哈,待着说急了就回丽娘一句,夫人吩咐什么她做什么便是,不必来过问她的意见。她这态度让丽娘气不得也恼不得,这事儿是要费大工夫的,若她自己不把心放在上面,纵然是下令让她去了,这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也未必能做好。
青容这边一作梗,惠娘着急,丽娘着急,但还有一个人令大家都想不到的小人儿也在暗地里着急,这便是凌钱。
话说这档子事,其实凌钱比谁都着急,因为这年头本来就是她有意无意的传输给惠娘的,要不然以惠娘的脑子,那里会生出这种心来。凌钱在家里也是闲的发慌了,瞧着这事有利可图便想张罗开,虽然这室利润不大,不比父亲他们那些买卖,但是用来拉近邻里却是最好不过。她一个小人常在村子里走动玩耍,大人们见她年纪小,说话也多不避着她,所以凌钱知道尽管郑婆子一直,但是村子里头仍然是都知道他家富了。虽然佩服凌家几个儿子能干的是一些,但是那些暗地里说三道四,羡慕嫉妒恨的人也不是没有,而且还随着时间变长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世界上,总有这么帮小人存在,他们或许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坏事却是足够的,万一有个什么县官现官之类的想扒扒皮,或者是什么不坏好意的山贼土匪想要打个劫,随便这其中那个递个话作个祟的,那落到他们头上就是灭门之灾了。
随着年纪增长,凌钱也逐渐感觉到这世道并不是那么安稳的。凌维昆好好的一个人去考试竟然能遇到险些丢命的舞弊案,官场黑暗由此可见一斑。山民跟其他民族矛盾到几乎是月月有械斗,民族矛盾激烈成这种状况,更别说普通百姓生活中不引人注目的那些土地兼并物价飞涨,以及闲聊中常出现的山匪横行强人剪径,总之越是了解便越觉得乱,越是觉得乱,便越体会到在这种情况下,把村人的利益跟自己全家人的利益绑在一起有多重要。
抱着这种想法,凌钱就一心想把这个劳动密集型的产业弄起来,毕竟只要全村大半人都靠凌家吃饭的话,那么就算有个别人想要对凌家不利,其他人抱着保卫自身胜利果实的目的,也会将那些人湮灭的。
对于青容的顾忌,凌钱旁敲侧击了很多天,终于弄明白了,然后按照这种心理,她倒是想出了对付的法子。一番撒娇打滚之后,丽娘终于领会了她的意思,这日便约了巧娘一起去郑婆子房里,召来了青容和惠娘,重新说起这建厂的事情来。
“青容,今儿我当着娘的面叫你们来,就是为了前些日子说建个纺织厂的事情。你先别拒绝,这个我回去想了想,开钱给你们自己建的确是不成规矩。青容说的很对,如今我家里头的一个奴婢都能有了这般权利,那今后家里头买来的其它奴婢该如何料理?若是人人都如此,那对你们固然是好,却是亏了主家,这个是要不得的。若是不如此,只对青容特例,那待其他人也是不公。所以我今儿个找你们,既是说这事的,又不是说这事的。”丽娘端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的对着惠娘和青容说道。
她这话说的绕,惠娘听的两眼发晕,下意识的去往姐姐那里讨主意,却看到巧娘不动声色的只是捧着茶碗在那里喝茶,于是只能垂下头来继续等下文。而青容则是满脸松口气的表情,“奶奶能明白奴婢的意思,那是最好不过了。”
“丽娘,你这话我听着都有些糊涂了,你既然说不能让这俩丫头自己去闹,又说要做,那你是有着怎么个章程?”郑婆子斜歪在炕上,一边逗着凌钱,一边很随意的问着丽娘。
随着年纪的增大,郑婆子这两年已经不是对家里的事巨细无遗的一一过问了。除了些原则性的东西以外,一般都交给两个儿媳妇负责,让能写会算的丽娘负责场面上的事物,巧娘负责家里头农田租子之类的事情,她只从旁参谋,有时候错了也不多责怪,还劝着她们说当是长经验。
郑婆子不恋权,丽娘跟巧娘也经了些事,都很知趣,所以不管什么事都到婆婆面前商量,也给了郑婆子十足的面子。
“这事情我提出来,可是要嫂子见谅了。”丽娘就等着郑婆子问,待着婆婆开口了,这才笑着对巧娘告了声罪,然后开口说道,“我的想法就是,这事情惠娘跟青容不能做,咱们又没工夫,可眼下又需要做,那不如让慧姐儿来吧。”
“慧姐儿?”郑婆子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玩着九连环的孙女儿,显然吃惊不小。
郑婆子在凌家地位超然,议事的时候向来她只有一个人坐主位,其他的不管是儿子和儿媳妇儿在她左右的,也就凌钱人小,又是唯一的一个女儿,备受宠爱,所以才能跟着郑婆子一直坐在正前方。
“是啊,就是慧姐儿。”丽娘本来就存了几分在婆婆跟前卖弄的意思,所以见到郑婆子吃惊,心中十分得意,不过脸上却只是矜持的笑了笑,然后细细说起了自己用意。
“我先前跟城里头的几家人走动,看着别人家的姑娘都老早的准备下嫁妆,便动了给慧姐儿置办个什么的念头。但咱们这里你也知道,田地不好买,其他也没什么好东西,正想着呢,忽然就有了惠娘她们这个事儿。我琢磨着呢,不如就把这纺织厂寄在慧姐儿名下吧,就当是她办的,然后把惠娘跟青容两凭做大管事,帮着她料理就行。若是将来弄得大了,能有进项了,给慧姐儿当嫁妆也体面。如果做不好,那便只说是扶助相邻了,给来说亲的听了,也闲的咱们家姐儿心善不是?”丽娘笑嘻嘻的说道,边说边看郑婆子的脸色。
娘,你可真能吹,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既然大家不要那我要么,你就能编出这么多理由来。凌钱一边坐在那里假装玩着玩具,一边背后庐山瀑布汗,觉得老娘真是可塑之才,只要你给个点子,她能吹出一朵花来。
“看你鬼精鬼精的,这点子也能想出来,真是服了你了。”郑婆子听着丽娘说完,便拍着腿大笑了起来,显然极是满意这安排。丽娘的作法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安了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在这里,
“既然娘没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吧。我们先前投资的钱就当是借给他们了,不占分红,只让他们赚了钱拿银子把场地设备赎回去就是。然后这红利啊,慧姐儿占六成,她们两个受点累,功高劳深的,就各给两成红利好了。”丽娘见婆婆满意,便把自己的安排说出来了。
凌维昆先前给的法子是,凌家出钱,两个女孩子去主事,赚了钱她们平分,凌家只赚个人气,求着到时候庄子旁边有稳定的常住人口作伴。毕竟买设备的钱跟前面打算家家户户发安家费的开销比起来小多了。
可是丽娘这一张口,凌家不但是一分钱不花达到了目的,设备场地还都要人出钱,她女儿更是以三岁稚龄占了最大的股份,听起来实在是剥削人,但意外的是青容竟然不反对了。
看来这给好处也要适可而止,并不是越多越好,要知道有的时候太大了没有人敢拿,反而不如适中的受追捧。
“这法子不错,都依着你的办了吧。”郑婆子点了点头,不过后面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惠娘是亲戚,不能以奴婢论之,你让慧姐儿让点儿,再分给她惠娘姐姐一成,就当给惠娘压箱子了。”
在这乡间,添妆又叫压箱子,郑婆子这理由当也妥当。
“谢老太□□典。”惠娘得偿所愿,听着又给自己大了些份额,于是当下眉飞色舞的给郑婆子磕了个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而一向总是冷着脸的青容也难得的脸上有了些喜气。
“起来吧,你这孩子在我们家帮了不少忙,能你出阁时我让慧姐儿再送你份大礼。”郑婆子笑着抬抬手让她起来,又随口问道巧娘,“惠娘的日子可订好了?”
“商量的差不多了,只是咱们家今年又要盖房子,又要搬家,二柱子他生意也忙,两家大人便商量着说明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办。”巧娘见婆婆问,赶紧站起来回答道。
她口中说的大人,自然是指她自己了。按道理说这事情是双方父母商议的,可是先前王婆子以为凌家败了,又见着惠娘丑了,不想女儿吃闲饭,更不想给女儿花钱治病,便把惠娘扔到了凌家,说是当做没她这个女儿,以后诸事巧娘做主便可。
可是后来让王婆子没想到的是凌家竟然又富贵了,一想着惠娘可以借着这个大姐婆家的风头卖个好价钱,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也曾腆着脸过来要把惠娘要过去,可硬是被巧娘生生的骂了回去。反正王婆子就属于那种欺软怕硬的,所以这婚事的主导权便牢牢的握在了巧娘的手里。
实际上二柱子家也是乐于跟巧娘打交道的,因为巧娘泼辣归泼辣,可胜在讲道理,话说清了也没什么特别为难人的地方。倒是她那个老娘,先前二柱子家人不知道深浅,见着上门拜访,还当是贵客迎了进去,结果最后被气的鸡飞狗跳,最后跟巧娘一样,也是吩咐再也不放王婆子进门了。
“明年二月二,那可要等大半年了哦。”郑婆子听了之后皱皱眉,却是有些忧色,“年一过,惠娘这年纪可就得往上加一岁了。”
“不碍事的,亲家那边也都说妥了,他们也打算搬家呢,说是给二柱子弄的婚房也没妥当,要放到明年的话大家的时间都合适。”巧娘笑着开解道,“说起年纪,二柱子比惠娘大了三岁都不急,咱们急啥。”
“嗯,这事你看着做主就好,万莫亏待了你妹子。”郑婆子点了点头,算是给这事儿做了个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