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所在的安南镇,因为西边就是岐蒙大山,多有山人居住,民族纠纷比较频繁,朝廷不敢在此设太高的行政机构,恐山人误会朝廷有所动作,刺激那些土著们敏感的神经作乱,所以行政规划上都设的很低,只是一个镇。不过要论实际辖区,它却是比一般的县还要大上许多。当然,那些山人们每年虽然进贡,但却也从来不承认自己属于朝廷管辖之内。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有着便利水陆运输渠道的安南镇是附近最繁华的地方,不但辖区内所有村镇的商品交易主要都在这里集中,而山人们的药材皮毛等珍贵物品也在这里出售,南来北往的商人非常多,导致镇子的规模超大,而且街道等建筑物也不是像大多数城镇那样横平竖直,而是依照地形地势弯弯曲曲。
惠娘得了信儿,急急的往外跑。李浩的药铺她先前跟着琴娘去过一两次,离的并不十分远,所以觉得自己找得到,可是谁跑了一炷香之后,却觉得走的地方有些不大对劲儿,也是一条繁华的大街,但是却始终找不到药铺。
惠娘不死心,在那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都没有找到跟自己上次来相似的街景,而且不但如此,她竟然连走过来的路也不大找得到了。街上熙熙攘攘,但是每个人每张脸都是陌生的,她越走越心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就是不掉下来。
“惠娘妹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就在惠娘几乎绝望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问话,惠娘眼泪汪汪的抬起头,迎着日头看到有个男人站在她身边,穿的颇为整齐,一身绫罗绸缎,腰间系的玉佩亮的让人眼花。
惠娘见到生人,下意识的就退了一步,不过觉得这人声音熟,脸也熟,仔细看了两眼才认出就是隔壁的林少爷。往日他去李家都穿的简单,普通的棉布袍子,惠娘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的这么正式,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我,”惠娘本来是不敢回话的,可是这会儿她急了半天,难得遇到个认识的人,便顾不上其它,声如蚊讷的小声说道,“我,婶子让我来找李大哥的,可是我到了此处,瞅了半天也没瞧着药铺,然后,又,”
“又忘了回家的路是吧。”那林少爷倒是快人快语的,替着惠娘把下半句话说完了,然后笑了起来,“怪不得我看着你在我家铺子前头走了三五回,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惠娘都快急死了,听着他这样笑话自己,心里头就不大痛快,可是又不好跟人争执,就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兄的药铺离我这里不远,只是在另外一条街,你应该是走前面那个岔路口的时候走过了不小心走过来的,那两处地方都一样,现在只要顺着那里走下去,左转从那条胡同插过去,再向西走百步就能到李兄那条街了。”林公子笑完之后,倒也给她指起路来,不过他讲了一通之后看着惠娘仍然低着头没有动,于是干脆的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打声招呼,然后过来带你去吧。这一代的房子都差不多,一个人又该走丢了。”
他像是个替人拿惯了主意的人,说完话之后也不管惠娘的反应,直接就走掉了。惠娘抬头看他的背影,只见他走进了一家门面颇大的绸缎庄,跟着里头的一个老者说了些什么,那老者点头作揖了一番之后,他便又走了出来,笑着对偷看的惠娘说,“走,我带你去吧。”
惠娘正在看他,忽然冷不防眼睛对上了,有种做贼被人抓了个正着的感觉,顿时脸上有些讪讪的,迅速的又低下了头。林少爷见状也没多说什么,不等惠娘吭声就先走了,惠娘见状赶紧跟上,他步子迈的大,又走得快,街上人多,惠娘怕走不见了,只能一路小跑的跟着他。
果然,就跟他说的一样,两家离得并不远,走了不到一盏茶时间,惠娘就看到了熟悉的招牌,心中大石骤落,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笑容。就在这个时候,林少爷正好回头,瞧着惠娘如释重负的样子,脸上浮现出戏谑的笑容,“怎么,刚才还怕我把你引去卖了不成?”
惠娘听着这话一愣,没有弄清楚这是他开的玩笑,心中只道这人好生奇怪,我既然肯跟你走,那自然是信你的,哪里会那般小人之心的猜度你。只是这话她不方便说,况且李浩在店里头看见了林少爷,已经迎了出来,惠娘有正事要说,转眼便也把这茬给忘记了。
“林兄,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李浩正在好送走了一位患者,正返身到门口,看到林少爷忙迎了过来。惠娘身量娇小,又被挡了个严实,他竟然一下子都没有看到。
“来给你送人的,刚见着你家娇客在我那铺子前晃荡,一问才知道是迷了路,我正好有空,顺便给你送来。”林少爷在李浩面前倒是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哈哈一笑,却是把在后面的惠娘给露了出来。
“惠娘,家里出了什么事?”李浩见着站在后面的惠娘颇为诧异,他也知道这小姑娘挺内向的,在家这么多日都没见要出来逛逛,上次还是琴娘喊了好几次才把她叫出来逛街,今儿她竟然来主动找自己,难道是家中有了什么事,让琴娘走不开么?
李浩一想到这些,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冲到脑门,差点都站不住了。母亲前两日还说头有点晕,老人家年纪大了……
“大哥,是婶子让我来的。琴姐今儿吃饭闻着肉吐了,我们瞧着样子有点像是害喜,婶子说喊你回去悄悄。”在李浩自己快被自己吓倒之前,惠娘总算是开口了,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讲完,然后期待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收拾下跟我一起回去?她们还在家里等着呢。”
要是让她一个人走回去,惠娘却是不大敢了。
“哦,好,你等等,我拿了药箱就跟你去。”李浩听说不是母亲犯了急病,心中一松,点点头转身就往店里头走去,过门槛时才忽然反应过来惠娘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当下一个踉跄的被绊倒在那里。
“你是说,害喜?”李浩顾不得形象,连头顶上歪了的帽子都没有注意到,狂喜的转头问着惠娘,最后一个尾音高到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惠娘被他这样子给吓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李家人一听到这消息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个女人怀孕生娃娃,不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过我们也不确定,所以婶子说还是你回去看看的好。”丽娘一边答着,一边看着李浩脸上的肌肉都不正常的抖动着,只觉得诡异的可怕。
“害喜,害喜,我娘子竟然害喜了。”李浩喃喃自语着,然后又狂笑了起来,接着不等惠娘反应过来,就见着他扶着门从地上爬了起来,风驰电掣的跑到了药柜那里挤开称药的小伙计,乒乒乓乓的取了一堆药,然后飞快包扎好,提着要就夹了另外一个坐堂大夫往外走,“老胡,咱今儿不看了,去我家。”
“东家,东家。”那老头子年纪大,被他那么夹着连鞋都快拖掉了,叫了几声才勉强制止住了有些神经质的李浩,蹬好了鞋子,急急忙忙的跟他出来。
“林兄,今天我家里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在谢你。”走到门口李浩才想起送人过来的林少爷,匆匆的一拱手道谢道。林少爷知道他心急,也不多浪费时间,点了头之后便让开了路,让李浩领着惠娘等人一路连奔带跑的离开了。
李浩一路上拎着药包,连眼睛都是直的,到家上台阶时被绊了一跤,过门槛时又差点被绊了一跤,惠娘看的心惊胆颤,终于忍不住上去扶住了他,就这么跌跌撞撞的一路走到了卧房门口,还没进屋便大叫道,“娘,娘子,我回来了。”
惠娘跟着李浩进了屋,才发现赵氏的小题大作丝毫不亚于李浩,这会儿已经把琴娘赶上了床,被子一直盖到了下巴尖儿,而琴娘也是两眼发直的躺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阿浩啊,你回来的正好,赶紧给你媳妇儿把把脉,看看究竟是什么个情况。”赵氏正心神不宁的坐在椅子上,见着李浩回来了,赶忙吆喝道。李浩应了一声,将手上提的药包塞给了惠娘,自己深深的吸了口气,就着赵氏刚才在床边的椅子坐了,将琴娘的手拉出来垫了脉诊,抖抖索索的按在了脉上。
这一切时间像是过得无比之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胶着在那把脉的手指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浩终于收了手指,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被自己强拉回来的老胡说道“老胡,你来看看,我怕我把不准。”
“好。”老胡毕竟是局外人,表现的要镇定多了,坐到床头先是捻了捻胡子,这才慢条斯理的把起了脉。
“怎么样?”等到老胡的手拿开时,李浩和赵氏异口同声的问,声音都激动的发颤。
“恭喜恭喜,的确是喜脉。”老胡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赵氏和李浩抱拳恭喜道,“虽然才一个多月,并不太明显,但是喜脉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