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靠在椅子上坐着，目光撇过正在曹氏身边说笑着的苏妍，刚巧苏妍抬起头来，碰上了她的视线。苏瑜朝她缓缓一笑，苏妍心里一窒，忙又低下了头。

曹氏看在眼里，轻咳了一声，道：“现在天也晚了，大家都散了吧！瑜儿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是，姨娘。”苏瑜恭顺的答道。

苏妍有些惶恐的看着曹氏，不知曹氏为何不留下自己而要苏瑜留下来。可再是不爽，也不敢表露出来，应了是后随众人走了出去。

屋里的灯明明灭灭，丫鬟秦香将烛火添上退了出去。

曹氏斜倚在主位上，一手拉过苏瑜在她身边坐下，道：“你的身子现在怎么样了？”

“多谢姨娘关心，已经大好了。”

曹氏一脸慈祥的看着苏瑜：“好了就好，过些日子再请大夫来看看，可不要留下什么病根。”

曹氏说着，似又想到了什么，幽幽的望着苏瑜：“每每看见你，就想到小敏，可怜小敏那孩子，虽是生的富贵命，可惜没有福气享。”说到这曹氏叹了口气，别过头去用手巾抹着眼泪。

苏瑜安慰道：“姨娘不要再伤心了，是姐姐命不好。”

是啊，命不好，要怪就怪她信错了人，才得到那样一个结局。

你做过的那些事，是这几滴眼泪就可以抹去的吗？

呵！人在做，天在看，报应迟早是会来的。

“倒是苦了你了，现在小敏不在了，锦儿又在宫里，你是这府里的大姐，要多为弟弟妹妹们操心了。”

“女儿知道，女儿一定不会辜负姨娘所托的。”

曹氏握住苏瑜的手，轻轻拍了拍，道：“你大表哥这次来府上要多呆些日子，他年岁也不小了，我和你爹商量着在府里给他指一门亲事，你是大姐，你平时多帮姨娘留意一点。除了咱们大房里的，二房家的也是可以的。”

“是。”

“再说现在子轩家里也不一样了，子轩的爹爹虽然是入赘到咱们苏家，但是现在官位也是越做越大，给他指一个嫡女也是配的上的。”

苏瑜眉心一跳，曹氏的意思......

二房家虽也有适婚年纪的女儿，但是二房远在平城，若是他们有意要二房家的，苏子轩今儿也不会在苏府出现了。

纵观整个苏府，嫡女也只有她一人，翻了年她就十五岁了，正是适婚的好年龄。

曹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将她指给苏子轩。

苏瑜微微一笑：“女儿知道了。”

从主屋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像个黑洞一般要将人吸进去。

小禾拿着灯笼迎上来，在苏瑜的身后跟着。

各个院子里也都在门上挂了小灯，将苏瑜的脸照的有一丝朦胧。

一阵寒风吹过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双手在肩上一摸，小禾立即将披风给她披在了背上。

她方才回来一个月，曹氏却已经急着让她走人了。

母亲虽还是当家祖母，可是那不过是一个空皮囊而已。真正的权势，还是在曹氏的手上。

若是曹氏真想让她嫁给苏子轩，只怕她是违抗不了的。

可是总有那么些人，喜欢往火坑里跳。

她便，帮她一把。

一股清香顺着风飘进了苏瑜的鼻子里，她深吸口气，说：“园子里的西府海棠谢了吧？”

小禾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三小姐是在与她说话，回道：“是啊，果子也已经结了。”

苏瑜忽然顿住步子，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宫里的御花园里，有不少的西府海棠。

那是因着她喜欢，贺兰情专门命人种的。

贺兰情......

苏瑜的眼眸黯淡下来。

他会不会已经忘了她？他还会记得御花园里的西府海棠么？

他还会不会记得，他将那株海棠插在她的耳鬓，私语道：“朕的敏敏将花都比下去了。”

这样的月色，不知道他会留宿在谁的宫里，还是会偶尔的在心里再念一遍她的名字？

那些过去，总是过不去。

苏瑜走的极慢，方走过园子的假山时，一个人忽然从假山背后跳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连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禾护主心切，一个箭步冲在苏瑜的身前，叫道：“你是何人？”

那人不理会小禾，偏过头对苏瑜说道：“好妹妹，是我。”竟是苏子轩的声音。

苏瑜嫌恶的别过了脸。

小禾只觉一阵恶寒，低下头，往后退了几步，道：“奴婢冒犯了表少爷，请表少爷责罚。”

苏子轩不耐烦的挥挥手，忙不迭的走到苏瑜的面前，一脸谄媚的笑着：“今儿三妹妹说要给我接风，我可是在亭子里等了妹妹许久都未见着妹妹。”

苏瑜拿手掩着嘴轻咳了一声：“下午在母亲那里待的久了点，不过，晚上的家宴上不是已经给大表哥接了风了么？”

苏子轩面色有些怔愣，将话题转开：“方才可是吓着妹妹了？”

苏瑜摇摇头，四处看了看，道：“下午让表哥久等了，是瑜儿的不是，明儿戌时，在这里等表哥。”

苏瑜想了想，小声道：“如果我来了，表哥说一句‘昨夜星辰昨夜风’，我自会接上下一句。”

苏子轩喜出望外的看着苏瑜：“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苏瑜点点头，从苏子轩的身侧走过，道：“方才子陌说要去我那里拿一本书，我先回去了。”

回院子的路苏瑜走的有些匆忙，仿佛怕苏子轩再追过来一般。刚进了院门，便命人下了栓。

“三小姐。”小禾急匆匆的在身后跟着，不知道表少爷对三小姐说了什么，这一个月以来从未见过小姐这般慌张。

“我没事。”苏瑜坐在榻上，一口气喝了几杯茶。

不知道为何，方才与苏子轩离的那么近，竟有几分恶心的感觉。若是真的嫁给了苏子轩，她还不如一个月前就死了算了，又何必重活这一遭！

小的时候苏子轩来苏府时便见过他与府里的丫鬟调情，从那以后便对这个大表哥没有一丝的好感。

曹氏的意思很明朗，这个苏府里也就是她最是适合嫁给苏子轩了。

可是，苏妍今早的打扮也很明显，连她都能看出苏妍是为了取悦苏子轩，曹氏那么老谋深算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苏妍也快十三了，以她庶女的身份嫁给苏子轩更是适合，曹氏却偏偏要她这个嫡女嫁过去。若苏妍不是曹氏的棋子，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苏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曹氏再是大胆，也不敢做出这般违逆爹爹的事来。

苏瑜摇了摇头，罢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这场既定的婚事。

小禾给苏瑜端了杯茶，苏瑜拿起茶盏，小啜了一口，又放在桌上。看着眼前有些怯生生的小禾，问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小禾轻咬着唇，扳着指头算了算，道：“奴婢跟了小姐十年了，奴婢五岁的时候被卖进苏府就跟着小姐了。”

“我原先病着的时候你受了不少苦吧？”她依稀还记得原先的苏瑜总是在府里闯祸，二姨太不敢罚苏瑜，只好拿丫鬟们来出气。

小禾轻叹口气，眼眶有些微红：“奴婢只记得小姐好的时候对奴婢是极好的。”

苏瑜有些吃惊，好的时候不就是现在吗？可是小禾的意思好似原先也有不傻的时候吧！

“好的时候？”苏瑜苦笑，“我也就这一个月突然清明了，原先总是混混沌沌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可是奴婢好像记得，刚进府的时候小姐明明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日晚上都会做噩梦，时间长了就变成后来那样了。”小禾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是在说一件大不敬的事情。

苏瑜拧眉，原先明明记得大夫来的时候说苏瑜是小的时候发高烧烧坏脑子的。可是小禾进府的时候苏瑜也是五岁，那个时候全家都已经知道了苏家的嫡女苏瑜是一个傻子。爹爹将她锁在院子里根本不让出来，自己也只有偶尔才能和母亲偷偷来看她一眼。莫非，是自己记错了，还是......

——你当真以为苏瑜是生来就傻么？

苏瑜捏紧拳头，她们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