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道奇号称中原第一高手,和氏璧乃是传国玉玺,而师妃暄则是慈航静斋这一代中容貌和武力居首的传人:在这个仅有一句话的消息里,就包含了绝顶高手、无价至宝和绝色美人这三大要素,又怎么可能不轰动天下呢?
但是仔细想一想,这个消息难道不应该是除了宁道奇就只有师妃暄知道吗?当然,慈航静斋肯定也是知道的。
对于这个破绽,徐子陵也深感难解,不禁奇道:“如果真的是慈航静斋在散播消息……可是她们做得这么明显,难道天下人都不会怀疑的吗?”
“怀疑又能怎么样呢,慈航静斋大可将‘谣言散播者’的名号安到魔门的头上去——总之好事就是白道正派做的,坏事都归给邪魔外道就对了,反正魔门中人又不会出面辩驳,他们根本就可以算是背黑锅的绝佳人选了。”宋师道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又说:“从现在到端午尚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想要夺取和氏璧的各方豪杰从天南地北赶至洛阳了,然而我们却没必要白白浪费这些时间,一早就去洛阳城里搅混水。”
他们现下刚刚离开荥阳,要去往洛阳不过是几天的路程而已。可是想一想如今这战火纷飞的天下大势,洛阳城内外的情况又怎会简单?隋朝大将王世充坐镇洛阳,与才夺了荥阳又想谋洛阳的李密打得不可开交,再等到几个月后的端午,各方战局更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了——慈航静斋选中洛阳这个战略要地来折腾和氏璧的事,肯定也有浑水摸鱼的打算在内。
“二哥你想要得到和氏璧吗?”寇仲跃跃欲试地问道,显然他对和氏璧也是心痒不已。
宋师道轻笑了一声,说:“和氏璧嘛,谁不想要?不过我们去早了也没用,干等而已。慈航静斋有一句话倒是说得挺对,和氏璧是有缘者得之,只不过天命归谁,还轮不到她们来定……”说到这里,宋师道看向徐子陵,接着说:“依我的想法,不如请陵少爷先到洛阳去打探一下各方形势,顺带再交上几个朋友、切磋一下武功,也算是为我们几个月后的夺宝大戏做做准备。”
徐子陵一脸了然地说:“没问题,我就在洛阳等你们好了,你们俩爱去哪里亲热我都不管,不过如果要摆酒席的话,怎么都不能缺了我的那一杯媒人酒……”
“去你的媒人酒,”寇仲扑过去掐住徐子陵的脖子使劲摇晃,恶狠狠地说:“陵少你真是越来越坏了,什么亲热……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徐子陵奋力掰开恼羞成怒的寇仲,轻咳了几声,说:“过河拆桥就是用来形容仲少爷你的了,这才刚刚成就好事,就迫不及待地要谋害我这个媒人了,哎!”他越过满脸通红的寇仲,促狭地看向宋师道,却发现对方正抱臂而立,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玩闹,什么“亲热”也好“媒人”也罢,根本就不具有能令少阀主变脸的威力……徐子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拍着寇仲的肩膀说:“算了算了,你不把我当媒人,至少也要当我是娘家人哩,好自为之吧仲少爷。”如今看来,寇仲的道行太浅,根本“对付”不了宋师道,就算他徐子陵更想做夫家人也没戏了。
娘家人?!寇仲更恼了,恨不得和徐子陵再战三百回合,不过陵少爷已极其机灵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就疾驰而去了,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终于摆脱这对黏糊糊的情侣了,真是天高任鸟飞啊。
“怎么,你舍不得小陵么?”宋师道见寇仲还在咬牙切齿地瞪着徐子陵离去的方向,便含笑打趣道。
“怎么可能!”寇仲立即澄清了这个天大的误会,反问道:“你专门把陵少支走,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做点儿爱做的开心事呗,宋师道在心底暗笑,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趁着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先去解决掉一些麻烦人物,也好让你的声望再提一提。”说着他牵起寇仲的手,道:“我们边走边说吧,先往江阴去一趟,再回你的老家扬州逛一圈。”
自从上个月李渊于太原起兵造反开始,中原已彻底陷入了群豪争霸的乱世之中,隋室基本已从统一的中央政权降级成了一个苟延残喘的割据势力,这也是慈航静斋敢于公然现世、“代天择主”的真正原因。杨广此时正龟缩于扬州,这位皇帝陛下如今真正能够控制的地盘除了扬州以外,也仅能勉强再加上一个洛阳了——这还全靠了洛阳守将王世充尚且未有公然造反,但真说不定在什么时候,王世充就会自立为王了。再加上瓦岗李密、称雄江淮的杜伏威和远在燕赵的窦建德,北方的各大势力基本就齐全了。
南方则是另一个战场,以宋阀在南方的一家独大,当然不可能落在李阀的后面,更遑论宋师道早有布置,在李渊自称唐王之前,宋阀就已统一了岭南,更暗中进军、掌控了巴蜀之地的各个要塞。
按照宋师道与宋缺商量的战略,宋阀由南向北推进,可以分作东西两个战场:东边自然是先夺下长江以南、岭南以北的地盘,掌控各沿江重镇,争取尽快将战线推至长江,最后再与北方诸雄来一场南北决战。西边则是固守蜀道,伺机占取竟陵,如此既可保证粮马供应,又可钳制住对中原虎视眈眈的突厥人。
不过宋阀根基稳固,倒是没必要像李阀那样急于称王,怎么都该先巩固川蜀势力,再在暗中拿下几个沿江重镇再说,因此巴陵帮的萧铣和江阴铁骑会的任少名就成了宋阀当前的拦路石了。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暂时来说巴陵帮萧铣对宋阀的态度要比嚣张狂妄的任少名好多了,所以宋阀当下的策略就是安抚萧铣、除掉任少名,而后扶植竹花帮来接手铁骑会的势力,再慢慢蚕食掉萧铣的地盘,以完成宋阀的北伐战略。
是以宋师道就带着寇仲往江阴去了——斩杀任少名的这件事,当然还是由寇仲来做比较好,这样既不会使宋阀的野心过早暴露,也能给寇仲再添上一笔传奇经历,两全其美。
听宋师道讲完除掉任少名的打算,寇仲沉吟了片刻,问:“竹花帮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宋师道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要问竹花帮了,真说起来,竹花帮之所以会丢失扬州的地盘,只能迁到江阴苟延残喘,都是受你们扬州双龙偷走长生诀的连累呢。”当然这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前任竹花帮帮主投靠了宇文阀,寇仲和徐子陵最早拜的那个言老大又和竹花帮有关系,宇文化及没能拿回长生诀给杨广,是以这个罪名就把宇文阀、竹花帮和双龙给连在了一起——杨广震怒之下,又有独孤阀的煽风点火,宇文阀自然也只能丢卒保车,把竹花帮给推出去顶缸了。
竹花帮的帮主被杨广派出的独孤阀高手杀掉之后,群龙无首的竹花帮就仓惶转移到了江阴,暂代帮务的竹花帮军师邵令周更向宋阀示好,希望能借机站稳脚跟,重振竹花帮的势力。
但是占据了江阴南面的铁骑会却不乐意让竹花帮缓过这口气,会主任少名有意要把人心惶惶的竹花帮归并于铁骑会旗下,所以宋阀和铁骑会的矛盾就这么产生了。
“杀任少名没有问题,不过在那之后,我希望竹花帮的帮主能由我来定。”寇仲忽然狮子大开口地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宋师道顿了片刻,闷闷地笑了起来,说:“任少名是宗师级的高手,我们两个人去杀他,其实出力更大的是我吧,名声全罩你头上不说,竹花帮的帮主也要由你来定,仲少爷你空手套白狼的功夫可真是好生了得。”
寇仲微有些讪然地说:“我在扬州长大,竹花帮里谁好谁歹,总比你要清楚些……”
“当然没有问题,”宋师道不等寇仲说完,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伸手揽着对方的肩膀,笑道:“你和我之间,还需要客气么?竹花帮的帮主由你来定,到时候也由你去施恩,就说你以击杀任少名的筹码,换取宋阀支持新帮主就是了,正好将竹花帮纳入仲少爷你的势力范围。”
寇仲眼睛一亮,宋师道简直说出了他的全部心声,令他倍感熨帖,心里暖洋洋的。不过随即他又问道:“宋阀那边……你可以全权做主吗?”虽然他很想做成这件事,但也不愿意令宋师道为难。
“宋阀本来就不合适直接掌控竹花帮,”宋师道微笑道,如今他的策略是暂时收敛锋芒,静待北方各大势力内耗得差不多后再让宋阀称王称帝,江阴和扬州一带是扼江重地,多少人盯着呢,竹花帮不惹人眼,但属于宋阀的竹花帮就太显眼了——“小仲,我早就说过宋阀要扶植双龙帮的了,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事,都可以大胆去做,我会撑着你的……至于最后的天下归属,那有谁能说得准呢?还是一句‘但凭本事’了。”
“哎,其实做皇帝那种事,我也只是发发白日梦而已,”寇仲洒脱笑道:“至于争霸天下,我更享受的是那种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的精彩过程,反正我这么年轻,不玩一把大的,难道要早早跑回乡下去养老?说实在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能各占一半江山,那就由你来当皇帝好啦,我呢就做大元帅,让陵少爷去做丞相,哈,多么美好!”
“哟,我做了皇帝,结果大元帅和丞相都是由仲少爷你来定的,简直就和杀任少名的这件事一模一样……让我说什么好呢?”
“你和我之间,还需要客气么?”寇仲拿刚才宋师道说过的话堵了回去,笑得灿烂无比。
宋师道捏了捏寇仲的脸,这小子这么一脸骄傲得意地笑着,真让少阀主有些心猿意马了——“那就依仲少爷所言吧,我的大元帅。”还当什么大元帅啊,直接当皇后不就得了,两半天下合起来,大被一盖定江山……嘿!
白日梦什么的总是不嫌多啊,话说少阀主和仲少爷是不是想得太远了些,那个可怜的被当作了筹码的任少名……貌似还没死呢,宋师道和寇仲这就连对方死后十几二十年的事都给定好了,也未免太不厚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