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田嬷嬷烧了鞭炮,回头大伙就一起吃饺子了。
袁瑶这院子在胡同的尽头,这胡同又是个死胡同,有时会有些无家可归者借她们家门前避避风。
田嬷嬷拿着炮仗开门正要点上,就被倒在门前的一团的黑影给吓了一跳。
借挂小门楼前的大红灯笼的光一看,原来是个乞丐,还是个女的。
大过年的谁都不想触霉头,于是田嬷嬷就想舍几文钱,赶紧打发走才是。
可不想叫几声,那人没动。
“难道冻死了?”田嬷嬷觉得很不吉利,虽说人不是她们弄死的,可好死不死地在她们家门口,可不是好兆头,就赶紧去回了袁瑶。
袁瑶秉持着救人一命的心,让两位嬷嬷赶紧把人搬到前头倒座的客房去。
青素搬来了被褥,田嬷嬷烧了炕,苏嬷嬷去煮热乎乎的汤水。
一碗姜汤下肚,那乞丐这才觉得暖和了不少,悠悠睁眼想道谢却传来饥肠辘辘的声响。
袁瑶让苏嬷嬷给她一碗刚下的饺子。
乞丐虽饿得紧,却无论如何都要下炕来谢了恩才吃,吃相也不差,规矩得很,可见是在大家里头调*教过的。
见乞丐缓过劲儿来了,袁瑶也回上房吃饺子了。
苏嬷嬷的饺子果然是不同的,一口咬去,涌出浓郁汤汁,鲜美无比。
袁瑶连着吃了好些个。
吃包了,乞丐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随田嬷嬷到上房给袁瑶磕头谢恩,并徐徐道出自己的来历。
不说不知道,原来和她们还带点“故”,这人竟然是霍榷的小厮郑爽的胞姐,名叫郑翠。
郑翠和郑爽的娘在生郑爽时便去了,郑老爹后来娶了李氏。
常言这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还真是有的。
李氏嫁入郑家一连得了两子一女,便看郑翠姐弟不顺眼了。
郑老爹也觉得一家子人多也养活不起,便信了李氏的话,把郑翠姐弟卖到富人家去,不但省了口粮,每月还有月钱。
郑翠就被卖到了京郊一户已致仕的老尚书府里,郑爽就被卖到侯府,给人做伴当。
姐弟虽各一方为奴为仆的,可衣食不缺过上了好些年的舒坦日子。
眼看郑翠十八了,老尚书府是世代书香门第,通情达理得很,便让她老子娘来领出去配人了,临走还给了些嫁妆,也算是主仆一场的情分了。
这李氏倒是不敢昧下老尚书夫人给郑翠的东西,但转手她把郑翠配了自己侄子,这样郑翠的嫁妆被他们姑侄二一添作五就分了。
郑翠自嫁到李家四年,李家对她非打即骂。
原本有过身子的,可被打掉伤了身子,大夫说从此怕是不能够再有了。
李家就以恶疾一条,把郑翠给休了。
而郑家这头又说郑翠是下堂妇,少不得要败坏郑家的名声,把她赶了出门。
郑翠想找自家兄弟,可又不知兄弟被卖到了哪家,只得流落街头。
说完,郑翠给袁瑶磕头,道;“姑娘的一饭之恩,奴婢无以为报。知姑娘是不缺人伺候的,奴婢也不敢说自己伺候得比这位姐姐和两位嬷嬷好,但奴婢学了点女红,还能拿得出手,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姑娘给口饭吃,奴婢愿为姑娘做牛做马。”
袁瑶让田嬷嬷挽了郑翠起来,却没答应郑翠的话,“你家兄弟,我倒是可以帮你找来的,等你见了你家兄弟,再说吧。”
并非是袁瑶姑娘拿乔为难郑翠,而是和她们家比起来,镇远府自然是更好的去处,到时郑翠知道自家兄弟是侯府的人,能不跟去?
这一来袁瑶的确是不缺人伺候的,二来如今的袁瑶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一碗饭食,就能将人心收买透了的,这才没当场心软应下。
郑翠身形高挑,青素的衣裳不合她身,唯有田嬷嬷的合适,便凑活了一套给她。
次日,田苏两位嬷嬷穿了新衣,戴了新护额,出了屋子便见二门前的院子积雪已被清扫。
二门未开,但门前已经备下打好的井水。
再开大门,郑翠已经在外头清扫,见两位嬷嬷,她殷勤地道了吉利话。
等到青素开了二门,苏嬷嬷手脚麻利地拎水进了内院当厨房用的西厢房耳房。
田嬷嬷则开始清扫内院中的积雪。
等水烧好,青素端了往上房里送。
郑翠是个知规矩的,如今她是外人,哪怕今后她能伺候袁瑶了,要是没主子的吩咐,这内院她也是不能够轻易进的,于是她规规矩矩地站在二门外等着。
袁瑶起身洗漱梳妆,早饭是一小碗甜粥配煎年糕。
这煎年糕又别有一番风味,外焦香,内甜滑。
袁瑶好奇便问苏嬷嬷怎么做的。
苏嬷嬷笑着说,不过是拿了切片的年糕在蛋清里滚一滚,再放到锅里两面煎个金黄就成了。
袁瑶又嘱咐苏嬷嬷做些小菜,再放些干果一类的放到攒盒里做成春盘,送街坊邻居去。
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有些事还是得多靠邻居的。
年前大伙就知道这新搬来的邻居是有来头,见送来春盘自然是欢喜地收下了,还礼时有送鸡蛋、饺子、汤面、点心、咸菜什么的都有。
袁瑶让田嬷嬷招待了,小院也热闹了一回。
只唯独住她们家对门的没动静。
田嬷嬷听街坊邻居们说才知道,对门住的是一对寡妇妯娌,常言寡妇门前是非多,故而这二位倒是不多和人往来的。
过了年,便是元宵了,被禁足的韩施惠终得自由,去给王氚彩保劳缢朐卤隳艹雒拧
这是自然,怎么说王际呛罡镎哪棠蹋蠊甑纳俨坏靡咔追糜眩凰湃萌丝醋潘愀鍪裁词隆
可韩施惠就想不明白这层,暗暗伤心了许久。
最让韩施巧感到害怕的是,自她禁足后霍榷便不在她房里过夜了,虽说春雨和冬雪两个通房那里也没去,可夜夜宿在王坷铮嬲媸遣坏昧肆恕
又恰逢给袁瑶送月钱,韩施惠赶紧找袁瑶去。
大清早的,田嬷嬷开门就碰上个跟号丧似的,能有个好脸就怪了。
韩施惠哭着也不管田嬷嬷什么脸,自己就往里头去了,那腿脚田嬷嬷是跟不上了。
正用早饭的袁瑶见韩施惠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为难的田嬷嬷,一时也就明白了。
“表姐,快想想法子,我在侯府快呆不下去了。”韩施惠倒是不觉这事有什么丢人,就把事一五一十地说。
她说她的,袁瑶吃袁瑶的,等她说完,袁瑶也用完了,只说了一句,“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成了。”
“啊?”韩施惠觉得说了半日,就得这么句?!
这里头的袁瑶多少都能猜到,虽说王叛锇响瑁芍站渴腔羧兜脑洌庠缫蝗盏昧俗铀茫羧兜迷缫蝗战馔选
袁瑶猜得没错,正月里霍夫人霍冯氏找霍榷来规劝了,知道儿子娶这媳妇是一百个不乐意,可天天泡在妾室的房里,到时满屋子的庶子庶女成什么体统。
要是在寻常人家里头,王獍惆响璧亩矢臼窃缇捅恍萜说模烧馐谴突椋鹚敌萜蘖司褪呛屠攵疾荒芄弧
霍夫人只得劝儿子早早地留了子嗣,这样他爱去谁房里就去谁房里了。
见大早奔袁瑶这来拿主意却得句空话,韩施惠便恼了,心下决定一两银子都不给袁瑶了,“年前二奶奶大手大脚银子花多了,把二爷院子里人的月钱都扣了,所以表姐这月的月钱也没了。”
白来了一趟,韩施惠摸摸兜里的两锭银子,心下就当是补偿了。
在走要出东次间时,韩施惠又忽然停住了脚步,满是错愕地看着做成落地罩隔开正间和东次间的多宝格。
许是方才心烦意乱吧,竟然没瞧见袁瑶这房中竟然多了这些宝贝。
韩施惠有些贪婪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最后定在那悬在洋漆架上的碧翠太平有香罄,“太好看了,我苑中正好缺一个,表姐给我吧?”
这话说是问,可韩施惠却已经拿了下来抱在怀里,是不打算再放下了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青素看不过去了,想要拿回可又怕摔了罄。
韩施惠见有人跟她抢,急急地就往门外走,不想撞上如山般堵在门口的田嬷嬷。
田嬷嬷居高临下地一把将韩施惠怀里的罄给拿了回来,道:“奴婢奉劝韩姨娘一句,这罄可不是姨娘每月那几两银子能买得起的,你这般抢了我们家姑娘的罄回去,少不得会被疑上拿了不该拿的银子买的。”
韩施惠是做了亏心事的,多少都有些心虚,可又舍不得这罄,便道:“什么抢,是表姐给我的。”回头看袁瑶想她说句话。
袁瑶却似未见未闻。
田嬷嬷将罄放归原处,到袁瑶坐的炕上拿了个痰盒,“姨娘若是实在想要就拿这个去吧,拿这个绝没人疑你。”
韩施惠气冲冲地一甩手,把田嬷嬷递来的痰盒给摔了,转身便走。
“哈哈……”青素大笑道:“真真是够不要脸的,她也不怕银子昧多了遭报应。”
袁瑶却道:“这些银子她留不住。”
这回袁瑶又一语中的了。
韩施惠不信袁瑶,回去到处塞银子给下头的人打听消息。
银子是使出去了,却什么得用的消息都没打听来。
到了三月里,霍榷便莫名的一回都没去过王坷锪耍痪帽愦赐性械南
韩施惠那个悔得,早知当初听袁瑶的,白白花了这些月存的银子。
这自然是后话,先说郑翠这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