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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回天命所归(终)

元朔二年九月二十五, 祯武帝特准威震侯夫人袁瑶二十六日勿用入朝随祭, 留府中迎威震侯霍榷归来。

不过是十数日的功夫,威震府几番大起大落,如在度年。

倘若不是霍荣毅然在府中坐镇, 威震府如今还不知是何种光景。

只是那些居心叵测的,欲里通外应趁火打劫的, 袁瑶都记下了,只是如今还不便收拾, 只待腾出手时。

一场秋雨一场寒, 府中又因动荡,花木枯黄凋零,现了萧瑟颓败的景象, 袁瑶就干脆让人都给拔了, 不愿让霍榷归来看见这样的光景,图生愧疚。

这日, 五更方起, 袁瑶便起身了,稍作梳洗便让人捡来消灾驱邪的草药熬煮出浓浓的一大锅药汤来,以备霍榷归来后兑水沐浴,又亲自下厨做了几样霍榷爱吃的。

罢了,袁瑶这才让苏嬷嬷和两位奶娘抱来佑哥儿、俨哥儿和馨姐儿, 国丧中且二十七日的服制未满,不能做别的打扮,一概只能素净, 就是如今袁瑶不论是入朝思善门哭临,又或是朝临随祭,亦是麻布大袖圆领的长衫,麻布盖头。

故而袁瑶只得用浅浅的雪青和藏白,简单将三个孩子稍作打扮,清净便好。

双生子如今已八个月了,馨姐儿整日咿咿呀呀的,比之当初佑哥儿还活泼,俨哥儿性子正好同馨姐儿掉了个儿,只要不是身上不是舒坦,谁抱着都不哭,一逗他,还会不好意思趴乳娘肩上不抬头。

那时袁瑶还常叹,“馨儿才该是哥儿,俨儿是姐儿才对。”

把三个孩子打扮妥当,袁瑶将自己也稍稍梳妆,便带着府里上下的在外厅致远堂等着。

入了秋的日子就越发短了,出来时天还蒙蒙亮,到了辰时还不见通亮,府里从大门到仪门,内仪门等一气开了到底。

各色的宫灯、角灯、琉璃灯等都挂起,一府通明的。

待再过了小半个时辰,天才见大亮了,袁瑶有些恍然让人将外头点的各色角灯、琉璃灯等一概都熄了。

因着起得早,此时三个孩子都打着呵欠,揉着水汪汪的眼睛。

馨姐儿就干脆张着嘴巴不合上了,方便下回接着打呵欠。

佑哥儿看着母亲出神地看着外头,跳下交椅,过去问道:“娘,爹什么时候回来?”

袁瑶缓缓低下头来,“快了,就快了。”袁瑶一面说,一面给佑哥儿正正头上的幅巾,可袁瑶此时心不在焉的,越弄越不成样子。

就在此时,有人跑进仪门来,却也不敢进致远堂里去,只在外头大声来报,“回夫人,侯爷的车马进恩荣街了,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袁瑶一时也顾不上儿子的幅巾了,猛地就站了起来,只是起身过猛,让眼前黑了黑,踉跄了好一会子,可不待青藤和青丝将她扶稳了便又急步往外去。

原是戴头上的幅巾,被母亲整理成了围脖,但佑哥儿也顾不上了,跟着袁瑶就奔致远堂檐廊下去。

一时间,从大门外到致远堂皆无人声,只闻马蹄?n?n由远而近。

袁瑶扶在青丝腕上的手竟越发用力了,少时青丝腕上便被勒出一圈青紫来。

因着仪门内还竖了一道披白的红油影壁,外头已不能一眼望见里头来,里头也不能瞧清楚外头,纵然如此袁瑶也不敢移开半眼。

此时锐敏王一马当先,轻勒缰绳,驻马在威震府大门前,其身后一辆翠幄青绸车亦停下。

锐敏王下了马,回身之时身后车马里的人也已从车上下来。

在威震府大门外等候多时的管事们,赶紧又打发了一人进去回袁瑶。

袁瑶就就听,有人回道:“锐敏王护送侯爷归来,正在门外下了车马。”

袁瑶再也按捺不住了,领着众人就要往仪门外去。

只是心下越急,脚下越是不听使唤,袁瑶竟然几番趔趄,好容易到了披白的红油影壁前,绕了过去,跨出仪门。

就在三有堂和三多堂正中的,从大门贯穿仪门到致远堂的大甬道上走来两人。

一人着衰服,不执杖,这人正是锐敏王。

而另一人白布裹乌纱帽,着圆领素服,束腰?,脚踩麻鞋,只是这一身的净素却被他脸上所缠的微微渗血的纱布,点了红。

见袁瑶从仪门里走出,那另一人亦驻步了。

这两人之间不过十数不之遥,却谁都不敢再往前一步了,就这么遥望着。

过了许久,那另一人才不禁轻声唤道:“海棠。”

盘旋在袁瑶眼眶中的泪水,如断线之珠,倏然落下。

那另一人除了霍榷,还能是谁。

霍榷再唤道:“海棠,我回来了。”

袁瑶一把推开搀扶她左右的青丝和青藤,想霍榷跑去。

霍榷那里还能等的,亦跑起去接过他日夜思念的妻子,直到妻子重重撞入他的胸膛,霍榷这才觉着圆满了。

此时无人说他们夫妻有失礼数,有碍观瞻,生离死别后的重逢,除了让人心酸,便再无其他了。

袁瑶看着缠在霍榷脸上的纱布,想抬手去抚却又怕弄疼了霍榷。

虽不知到底是何种伤口,可袁瑶知道这样的伤,已足将霍榷的容貌毁去了。

曾经俊逸貌美,可比春花的如玉公子,却样貌不再了。

袁瑶泣不成声道:“可疼?”

霍榷不愿让袁瑶难过,道:“不小心被灼烧的,如今已不妨事。”

灼伤绝非霍榷这般轻描淡写,这等伤口最是棘手,不但疼痛难忍,若有不慎,还会有反复发作溃烂的隐患。

袁瑶自然也知。

一直在他们身后的锐敏王,上前几步,惭愧十分道:“夫人请放心,父皇已令最擅烧伤的孔御医救治侯爷,还命孔御医在侯爷伤口痊愈前,驻留威震府,已便诊治。”

袁瑶稍稍退开,福身谢恩,“谢主隆恩。”再向锐敏王行了奉慰礼。

锐敏王一时手足无措的,面上的愧疚难掩,“父皇命我护送侯爷归来……父皇……”锐敏王终究没能将话说出,只向袁瑶深深的长揖。

袁瑶自然不敢受的,忙侧身。

锐敏王道:“夫人受得起,是……对不住你们侯爷,对不住你们家。威震侯对大汉赤胆忠心,却遭人诬告蒙冤受难,令人寒心。”说罢,锐敏王身负的内疚太多让他不好再做停留,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红了眼眶告辞了。

“爹。”佑哥儿从后跑来。

霍榷看着康健活泼的儿子,身上有伤不好像往常一般将他抱起,便蹲下与佑哥儿同高道:“爹不在府里的这些时日,可有用心书?爹一会子可要考校的。”

佑哥儿立时将幅巾围脖又扯成蒙面巾了。

霍榷:“……”

双生子中,馨姐儿早便咿咿呀呀地叫开了,伸着手要霍榷抱,俨哥儿虽不做声,但也一直看着霍榷,可见他还是记得霍榷的。

霍榷身上的伤不少,袁瑶让人抬来竹舆,将霍榷抬回袁瑶院中安置,又让人去问那些消灾驱邪的药汤,霍榷可使得?如今又该忌口那些?袁瑶都让人细细去问孔御医。

孔御医细细看过熬煮药汤的材料后说,这些倒十分适宜给霍榷清洗身上的伤口,而袁瑶给霍榷准备的吃食里有些发物,不利于伤口愈合。袁瑶听了没有不遵从,立时就将不利的东西给换了。

在上房里备好大木桶,兑好药汤,袁瑶亲自为霍榷宽衣解带。

到底是十数日的伤口,比之刚从胡丹军包围中救出之时,已好了不少,只是一身的纵横交错,到底还是触目惊心的。

扶着霍榷进了木桶,小心让他别触及伤口面朝外扶在桶沿,袁瑶拿着浸湿的巾帕小心将温热的药汤水临上霍榷的遍体之伤,不时告诉自己不能哭,看着那些伤口和霍榷脸上的凹凸不平的脸,到底还是抑制不住,低低地抽泣着。

霍榷听到袁瑶压抑的低泣,缓缓转身伸手抚去袁瑶的泪痕,“海棠别哭,就算今后我将容貌不再,我亦不曾后悔,我只感激,感激上天还能让我回到你和孩子们的身边。”

袁瑶一时放声痛哭。

待霍榷沐浴完毕,袁瑶扶着他去给霍荣请安,回来用过了一些素食,袁瑶便让霍榷歇下。

只是方躺下,袁瑶才要去落帐幔,却被霍榷拉了衣袖,“海棠再陪我一会子。”

袁瑶小心不去触及霍榷手背之上的灼伤,两手捧着霍榷的大手,坐床沿。

见她坐下,霍榷似乎这才安下心来闭了眼,喃喃劝说着袁瑶道:“那日十分凶险,援军却迟迟不见,只得焚城与蛮夷同归于尽。那时我早不敢有还能苟活之想,只盼他日奈何桥上还能等到你来,所以海棠别再为我伤心难过,你我夫妻二人还能相守共度余生,已是上天的恩赐,不可再有奢望。”

袁瑶一面小心抚着霍榷的发丝,一面哽咽道:“侯爷说的是,是我执迷了,我该喜欢才是。那些日子,我何尝没做那最坏的打算,倘若你有什么不测,京城亦不能保,只求能安稳送走三个孩子,哪怕碧落黄泉我都会去找你。如今还能有一家团聚之日,我不该再贪心些皮相的得失,这就够了。”

霍榷又道:“此番多得塬瀚表兄,若是不是他寻到那几日孩子,为夫真就要折在牢中了。”

袁瑶点点头,“表哥这份大恩,我亦紧记在心。我还听闻因表嫂头胎得女,姨爹让表哥以多年无出子而休妻,我虽有心帮持,却无奈为外人不好主持公道。所以我又想,表哥和表嫂的品行是有目共睹,日后乖姐儿的品德如何我自是放心,只道若是他们家有心,我倒有意让乖姐儿同佑哥儿定下这门亲事,看谁还敢轻视表嫂她们母女俩……”

在袁瑶柔柔的诉说声中,霍榷沉沉睡去了。

霍榷也是知道回家了,可安心了,一直强撑的一口心气就泄了,竟一夜高热不退,昏睡不醒,孔御医针灸药石一气用上。

又因霍榷一身伤病,不能为其擦拭身子,就连在额头上敷一块帕子都不能。

袁瑶衣不解带的细心照看了一夜,在四更之时方渐见霍榷安稳了。

只是此时,又近了进宫晨诣朝临之时。

因礼部会翰林院商议太后商仪注:自闻丧日为始,第三日诣思商门外朝夕哭临三日,又朝临七日,各十五举声而止,具衰服,通二十七日服满除。

这日晨诣为朝临第六日,却是霍榷出狱后头日朝临,虽身负伤病,却也不好告病在家。

故而,那怕袁瑶不忍,亦要唤醒丈夫。

霍榷在袁瑶一声声的低唤中醒来,在醒来的一霎,霍榷还以为还在狱中有些警觉与防备,在睁眼触及袁瑶,立时又笑了,牵过袁瑶的手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见霍榷醒来,袁瑶让青藤再去请来孔御医,袁瑶暂且回避到西梢间去。

孔御医少时便赶至,诊了一回脉,再小心给霍榷换了药,嘱咐再吃一剂汤药稳妥些,这才又退出去。

佑哥儿为威震侯世子,按三品制,所以佑哥儿亦要一道进宫哭临和朝临的。

在袁瑶小心给霍榷更了衣,又亲喂吃了一碗汤药,佑哥儿在苏嬷嬷的牵领下睡眼惺忪地到了。

佑哥儿一见袁瑶和霍榷,便甩开苏嬷嬷的手,奔袁瑶和霍榷这厢来见礼请安,奶声奶气道:“爹,今日可好些了?”

霍榷有些虚弱地点点头,“果然是进益了,请安到底像模像样了。爹大好了。”

佑哥儿一听被父亲赞扬,圆脸止不住地高兴,但一想到又要进宫随祭,又不高兴了,“今儿进宫又要怎么嚎?要湿的?还是要干的?”

霍榷不明其意,便问道:“什么干的湿的?”

在一旁蒙麻布盖头的袁瑶过来,拿指尖一点佑哥儿的脑门,笑道:“哭临三日,就是他说的湿的,朝临七日举声就是他说的干的。”

霍榷也不禁笑了。

“可不管如何,他就只会干嚎。”袁瑶说罢,扶霍榷站起,又让佑哥儿跟上,三人一道进宫去。

霍榷上身有伤,又因昨夜大病,此时脚下虚浮,下了车马进了宫门,袁瑶一路搀扶着他,缓缓往里。

“想来,我俩白头之时,也会是这般情景。”霍榷道。

袁瑶稍稍挨近霍榷,应道:“嗯。”

至思善门前,三人方要按品爵入列,却忽闻王永才高声宣唱道:“皇上有旨,威震侯,威震侯夫人,威震侯世子近前举哀。”

袁瑶又搀扶着霍榷进到殿内,一时扑面而来忠守王的哭嚎,“……孙儿不孝,竟不能回来见您最后一面。”

忠守王贵为皇子,蒙冤亦不会同霍榷一般,被打入大狱。

而蔚县一战,忠守王虽也有受伤,但不及身先士卒的霍榷,所以这时候他还能中气十足地大嚎。

殿内,祯武帝居中,众位皇子宗亲等服衰服,做两列跪拜,唯独不见皇太子。

白纱幔后是霍敏领众妃嫔之列。

霍榷跪于忠守王之后,向太后灵行四拜礼,举哀,再行四拜礼,毕,向祯武帝行奉慰礼。

祯武帝亲扶起霍榷来,欲言又止,终只余叹息在口。

十一月十六,二十七日服满,祯武帝上释衰服,易素翼善冠,麻衣布袍,腰?。

文武着素服、乌纱帽、黑角带、皂靴朝参,命妇素服,孝髻。

祯武帝因对霍榷有愧,自然在医药之上不遗余力,天下间最好的伤药都尽数用在了霍榷身上。

霍榷伤愈极好,只是结痂在身一令霍榷全身瘙痒难耐,二则令霍榷面容狰狞,比之之前显了狰狞,初初一见十分吓人。

太医院中御医医术再高明,对此也束手无策。

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霍榷心中是何种滋味,袁瑶不能感同身受,亦心疼不已。

所以袁瑶想了一法,每每皆要亲吻霍榷面上狰狞的痂结,让霍榷明白并非所有人都惧怕他的模样。

到了后来,佑哥儿也有样学样,让霍榷很是欣慰。

可这到底治标不治本,袁瑶遍翻《花集》查得一治疤痕方子,叫舒痕胶,上说用一种海外传来的油葱,同数中花卉捣制成胶涂抹,可去疤痕。

袁瑶便上了心,那数中花卉倒好找,只是繁琐些罢了,只油葱一样,北边没有,只得打发人到南边去寻。

孔御医听说了这方子后,一时惊艳,数度前来询问霍榷,几番探讨竟总结出一法,针刺抹胶法。

因光涂抹舒痕胶,不过是浮于表,表面吸收有限,不如涂抹之前用银针密密扎刺表面,再涂抹胶质,一来吸收及时,二来针刺还能激活经络血肉。

只是效果如何,只能待霍榷痂结自然脱落之后方能试。

腊月初九,太后灵入先帝山陵。

先帝山陵于京郊最远的祥安县,太后灵至还不能立时便入,须在停灵数日,方能开地宫门入陵,故而来回便要大半个月。

袁瑶最是不放心双生子,所幸霍荣将?z哥儿和仅哥儿还有大姐儿几个小的一并带到了威震府,一同照看,这才稍稍安心。

而袁瑶也借这次出京的机会,把府里那些个不安分都打发到庄子上了,让庄头按规矩处置了。

腊月二十九,祯武帝下诏废太子。

次日除夕,接着是元朔三年正旦,因国丧,各家各府不得筵宴享乐,京城于一片悄然中过去了正旦了。

威震府也不过是一家大小用些精致的膳食,便算过年了,到了上元佳节,除了没灯谜灯会,双生子的周岁宴,也不过是一家子老小吃了一碗长寿面便作罢了。

一岁的俨哥儿文静,只喜欢呆在袁瑶怀里,馨姐儿虽也喜欢让袁瑶抱,但也最是耐不住性子的,只少时,便吭哧吭哧到处爬,若能扶着东西,她还能自个站起来走好一会子。

霍榷面上的灼伤愈合得很好,又因痂结一脱落,孔御医便用针刺再涂抹舒痕胶的法子治疗,果然比身上没用此法的伤痕浅了许多,可知此法有效,只欠时候罢了。

袁瑶和霍榷也不敢奢望能恢复成往日那模样,只要那半面乍一看不至于惊吓到人便可了。

正月二十三,莲花塘胡同来说宋凤兰竟然有喜讯了,若是放在寻常日子里,倒是该贺一贺的,可如今国孝中,如何使得。

不但不能庆贺,还得遮着掩着,不能让外人知了,所以霍?p来告诉威震府就是想让宋凤兰来威震府养胎。

威震府今如日中天,宋凤兰在威震府里养胎,谁敢来探。

先不说别的,就说长嫂到小叔子家中养胎,这就够让府里人闲话了的。

霍荣头一个就不答应了。

袁瑶去瞧过宋凤兰一回,宋凤兰那模样那里像是坐了身子的人,瞧着谁不说是得了绝症的。

从莲花塘胡同回来,袁瑶就对霍榷说了,“大嫂如今瞧着不大好,也不知这身子坐不坐得住的。”

这话才说完,就听宫嬷嬷来报说,“莲花塘胡同大老爷来问,侯爷可知什么信得过的高明大夫,大夫人胎气不稳,隐隐见红了。”

霍榷苦笑不得的,道:“我知道的高明大夫,都在太医院。”

袁瑶想了想,“范老先生亦有回京随祭太后,他可行?”

“范德海?”霍榷抿了抿嘴唇。

范德海正是前太医院院首,当年霍夫人比霍老太君下毒就是他查验的出来。

“范老妙手回春,识时务,倒是可行。”霍榷忖度了片刻,“让大哥自己找他去。”

范德海起先不愿意的,霍?p借忠守王的威风压的他去。

这诊不要紧,竟查出宋凤兰因多年服食怀子偏方,病入膏肓,若再继续怀胎至生产,只怕会母子俱亡。

当年先夫人惨死的一幕,仿若又在眼前,霍荣以为有人再行这腌?手段,大怒,彻查上下,得知是霍?p和宋凤兰他们自己找来吃的。

且吃了一年有余,回天乏术了。

霍荣除了痛斥霍?p一顿,还能如何?都晚了。

以宋凤兰如今的身子,也不好强行落了这胎,那样不用到生产时,就一尸两命了。

袁瑶见宋凤兰时,曾问:“你这又是何苦?”

宋凤兰只一笑,可个中滋味只她自己明白了。

范德海只得用药吊着宋凤兰的命,到底是逆天而为,宋凤兰怀胎七月之时,终还是没坐住。

袁瑶闻讯赶来时,只见他们家已一团糟,霍荣去亲范德海了,唯独霍?p在家窃喜说,“这时候生总算说得清楚,这孩子不是国孝之时有的了。”见袁瑶来,又让袁瑶进去看看什么个情形了。

合不合侯夫人身份的,袁瑶顾不得去想了,只身便进了宋凤兰房里。

范德海早便说过,宋凤兰不能生育的,生产之时便是她死时。

故而在发动之时,宋凤兰因身子衰弱,早无力生产,

袁瑶进来时,除了一屋子的血气,宋凤兰就瘫软在床上,任凭稳婆如何推拿掐捏,亦无用。

见到袁瑶,宋凤兰看着她,气若游丝道:“帮……帮……我,救……救救……我的……孩子……”罢了,竟还厥了过去。

这下越发不得了了,袁瑶自己是生产过的,可这种时候该如何做她真不懂,只得慌忙跑出去,大喊道:“范大夫,快去请范大夫。”

也是范德海赶来得及时,先开了一剂固冲汤给宋凤兰服下去。

只是一剂要调服下去,人虽醒了,情形却未见好转,还大有血崩之势。

袁瑶又惶惶出来说了状况。

眼看着宋凤兰真要母子俱亡了,范德海权衡利弊也顾不得其他的,进入房中,给宋凤兰诊脉。

脉息一辨,范德海两眉便再不能松开,出来对霍荣道:“怕是回天无力了,唯孩子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法子有些……”

霍?p一听不待范德海说完,立时蹦起道:“保子,不管什么法子,就保子。”

霍荣长叹一气,此时也别无他法了。

范德海同稳婆一说,稳婆似乎不必细说就明白了,唯独袁瑶不明就里。

“什么法子,到底是什么法子?”袁瑶问稳婆道。

稳婆支支吾吾的,“夫人身份尊贵,还是不要再留在这才好。”

少时,霍荣便让袁瑶出来了。

稳婆接生多年,遇到的危急情形不少,手中都有些有伤天和的保子法子。

袁瑶虽出了里屋,但到底不肯走远,只听里头传来宋凤兰的痛呼,片刻就见稳婆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孩子从里头出来。

范德海接过孩子,手起针落,孩子终会哭了。

是个哥儿,虽虚弱,但霍?p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袁瑶不管他们,又冲进里屋去,只觉血气越发重了。

进去时,只见宋凤兰小腹上的被褥都被血红染了个透,袁瑶还不知这孩子是如何生产的,就真是傻了。

宋凤兰早已力尽神危,只是因着对孩子的牵挂,而强留着神智,见到袁瑶,她拼尽最后一点气力,“拜……托……我的……孩……子……”到底不能再将话说完,宋凤兰就这么去了,不能瞑目。

袁瑶依旧抓着她的手,泪水滑落,她知道宋凤兰不放心几个孩子,这才临终托付。

霍?p是个怎么样的人,宋凤兰清楚,她死后霍?p绝对是要续弦的,到时可怜的是几个孩子,其中以身子还未痊愈仅哥儿和大姐儿最是艰难了。

“你放心,仅哥儿和大姐儿还有老太爷、侯爷和我照看着,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袁瑶道。

得了这话,宋凤兰这才慢慢合上了眼。

莲花塘胡同三日后才开丧送讣闻,探丧上祭的人不少。

忠守王亦有打发人来代为上祭。

眼看不过是过了三七,霍?p便让出殡了,葬于京郊南山上。

大姐儿几番痛哭,昏厥过去,仅哥儿也是泣不成声。

唯有不足一月的佳哥儿,酣睡不醒。

待宋凤兰入土,袁瑶有意让仅哥儿他们几个到威震府小住些时日,但仅哥儿却执意要在家中为母守制。

霍荣亦回了莲花塘胡同。

有霍荣在,又不时让霍榷送些吃用的,还有给仅哥儿和大姐儿治病的花药过去,袁瑶才放心些。

可就在这种时候,霍榷却接到了霍榛从南边寄来的书信,竟说周家要休离霍韵。

原来是被贬回凤阳的周家,族人因受其连累而怨恨他们,不再往来。

周家回到凤阳,除了霍敏的嫁妆,再无其他家财。

霍韵又是个那样子的性子,且在经此一劫后,越发明白握紧嫁妆她才周家才有活路,更不会乖乖拿出全部嫁妆来了。

可周冯氏以为周家落魄到这般田地,霍敏越发要拿嫁妆孝敬他们二老。

一个不愿,一个以为是,婆媳之间少不得争吵,闹得家宅不宁的。

周冯氏气不过,就以霍韵嫁到周家这些年无出,让周祺嵘收了一通房,待日后生下子嗣便抬做姨娘。

那通房也争气,不出三月竟真有了,可不待周冯氏和周祺嵘高兴,霍敏听闻这事儿,就让人把那通房给打死了。

这下不说周冯氏,周祺嵘亦气得不轻,再加上周冯氏日常的教唆,周祺嵘当场就说要休妻。

其实说白了,周家求的不过是财,这小夫妻二人还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霍韵自觉受了委屈,自然要找娘家人来撑腰的,霍荣和霍榷都在京城,鞭长莫及的,唯有霍榛和冯环萦在南边了。

不说冯环萦是个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的,就霍榛自小挺喜欢这个妹妹的,一听说周家敢欺负他妹妹,到了周家也不废话,上去就让人打了周家父子一顿。

原不过是四分想休妻的周祺嵘,一时就非休不可了。

霍韵也是个不会服软的,事到如今她也不怕丢了脸面,上大街上去四处宣扬,周家苛待儿媳妇,觊觎儿媳妇嫁妆等等,一时凤阳街知巷闻。

待霍荣到凤阳,不时听孩童唱:“嫁女莫嫁周家郎。”

再待霍荣到周家时,周家上下无一不严正以待的,又听了原委瞪了霍榛一眼,也知不可挽回了,但也罢了,周家子孙后代不能入仕,女儿再留周家也没前程可言,离开也好,于是霍荣道:“和离。”

虽说和离和休妻对女子名声都不好,可和离到底比被休弃要强些不是。

周广博知道霍荣如今也已是非昨日了,因此也敢同霍荣拍案叫嚣了,“痴心妄想,你这好女儿‘不顺父母’,‘无出’,‘妒’,‘口多言’,这几条就够休她几回了。”

霍荣道:“我儿留下一半嫁妆,和离。”

周广博见霍荣示弱,越发得寸进尺,道:“留下一半嫁妆是应该的,不但该留还得将我家聘礼归还,再写休书。”

“还真是恬不知耻的。”霍榛一时没忍住。

霍荣睃了霍榛一眼,让他坐下,又哼笑了一声,“应该?我霍荣虽落魄了,可到底还有一个出息的儿子,你周广博有什么?”

周广博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霍荣又道:“我儿带走全部嫁妆才是应该的,不过你们家当初那点子上不了台面的聘礼,我们家还真瞧不上,还了就还了。只是你们家今后真要靠这点聘礼过日子了?‘嫁女莫嫁周家郎’,以后没点像样的聘礼,你们家怕是娶不到正经人家的女儿了吧。”

霍荣的话句句命中周家最痛处。

一旦被休弃,带走全部嫁妆说到天去,也是有道理的。

而还他们家的聘礼,莫说再用来给周祺嵘娶妇,就是一家子过日子也不能的。

儿子无妻,就是无后,丫鬟家里还有几个也能生,可出身卑微,那里比得上正经人家的女儿。

但经此一事,凤阳城里还有谁家愿嫁他们周家这样一没家财,二没了名声和前程的,除非有重金聘礼。

见周广博面上颜色的变换不定,霍荣也知周广博想清楚这里头的关节了,再提道:“我儿留下嫁妆一半,和离。”

周广博还想讨价还价,“你女儿不但罪犯‘七出’,还打伤我父子家人,只留下一半嫁妆,便想和离,别太轻巧了。”

霍荣见周广博还不识趣,便道:“那就罢了,大不了我和她兄长养她一世,我们两家到衙门去做定论吧。”

周广博一听,立时傻眼了,还以为拿捏住霍荣不想女儿被休弃的心思,他能好好讹霍荣一笔的,没想霍荣却当机立断了。

在里屋回避的周冯氏,见状忙冲了出来,“姐夫请留步。儿女无缘,做不成亲家,还是亲戚不是。韵儿到底还年轻,一旦被休弃了,日后如何自处。按说我也不忍心看韵儿闹成这般名声的,就按姐夫说的,和离。”

这算是说妥了,霍荣也不愿再同他们家虚与委蛇,立时就到官府去写下和离文书,两家签押,存一式在官府里,就算完事了。

听闻和离了,霍韵大哭了一场,说实话她到如今还是喜欢周祺嵘的,只恨他不为她争气。

又听说得留下一半嫁妆,霍韵庆幸在周冯氏几次三番闹着要她嫁妆时,早把现银、银票、首饰、庄园的房契、地契和一概小巧之物都藏好了,又再霍榛来为她主持公道时趁机带了出去。

所以周冯氏一清点,自然就不对数,霍韵就说当初在京城她那多少嫁妆出来打点周家父子前程,又被周冯氏逼着拿了多少银子出来疏通救周广博的,把周冯氏给气得七窍生烟。

周冯氏是老早便惦记上霍韵手里离凤阳不远的一个庄子,这回说什么她都要拿下的,不想都不见了,就剩下一堆家什床、几案、妆台、箱笼、屏风、摆件、被褥、绸缎尺头和衣物,且霍韵还挑着值钱的摆件拿走了,留下这些个笨重的家什,和不禁放的绸缎衣物,让周冯氏破口大骂的。

可此时霍韵已同霍荣乘船北上了。

霍荣原是让霍韵留在南边霍榛家中的,可霍韵执意要上京,以为京中还有霍夫人,不怕受委屈。

霍韵这话一说,吓得霍榛忙堵她的嘴,嘱咐她回京后千万别提霍夫人,再将霍夫人当年害先夫人的事说给她听。

可霍韵听了却不以为意,暗道:“那都是什么年月的事儿了,不死都死了,难道还要让我娘偿命不成?也就是三哥哥没本事,回京我告诉二哥去,看谁还敢问娘的不是。”她这是全然将霍荣忘了。

船舟并未一路直上,道中霍荣又改了茶马,去见几个老部下又小住了几日,入京的时日就说不好了,所以等待到父女俩正式入京之时,霍家兄弟几个事后才来迎接。

而袁瑶更是不知,又因前日韩塬瀚来求,霍榷同袁瑶商议一番后,决计让袁瑶这日去韩塬瀚之妻白灵的娘家。

这还得从韩父亲韩孟,见钱眼开,接着白灵头胎得女,出幺蛾子说起。

白灵嫁入韩家时,不过是十三,韩塬瀚见其年纪尚小,身子羸弱还不宜生育,有心体恤才成亲数年无出。

等白灵十六了这才打算起子嗣的事儿,白灵前年头胎得一女,叫乖姐儿,韩塬瀚首为人父,没有不高兴的,很是爱惜长女,也都说他们夫妻还年轻,哥儿日后还会有的,故而白家也欢喜。

不想这时,韩孟不知在何处又识得一位富足的乡宦,知道这位乡宦祖上出过不少高官,如今家中只有一女,今年已十七,因满面麻子又心气高傲,扬言非俊杰不嫁,才拖到这般年纪。

韩孟听闻后,有意结交这位乡宦,且有意无意说起韩塬瀚的官职,又不是叹息儿媳不孝,这些年无出,好不容易怀上了却生的是赔钱货。

那乡宦一听,韩塬瀚正合小女之意,便旁敲侧击,若韩塬瀚能休妻,许以全部家财为嫁妆,让小女嫁入韩家。

韩孟等的就是这话,这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

吃过一顿酒,韩孟就巴巴找韩塬瀚夫妻。

韩孟也不是没逼过韩塬瀚休白灵的,可韩塬瀚没答应,还闹得街坊邻居议论纷纷的,丢尽了脸面。

所以韩孟也不说让韩塬瀚休妻,只道找了个算命先生,给乖姐儿算了一卦,说乖姐儿是今生有命无运,累及家门之物,让韩塬瀚早早舍了才好。

多年才得的长女,韩塬瀚自然不肯。

一回不成,自然还有二回三回的,且都趁韩塬瀚不在家中之时,好几次韩孟就要抓起乖姐儿往门外扔,所幸白灵拼命维护,才保全了乖姐儿的性命。

白家听闻此事,上门找过韩孟评理,又让其胞妹白韩氏回娘家劝说韩孟,但韩孟就一口咬定乖姐儿是不祥之人留不得。白家也无法了,乖姐儿到底姓韩,不姓白。

白灵心疼女儿,抱着乖姐儿就回了娘家,只道韩家要休要弃她,她无话可说,但要她舍弃乖姐儿绝不能够。

白灵此举中正韩孟下怀,韩孟越发让韩塬瀚休妻了。

韩塬瀚是两头束手无策,这才求上门来。

白家也算是� �宦之家,可一家子都是县主簿和州学正一类芝麻绿豆官,也难怪韩孟敢三番五次地不把他们家放眼里。

这日,忽然收到威震府的名帖,说威震侯夫人要来登门拜访,白家宅门何时接待过这样贵人,一时竟惊得白家上下束手无策,唯恐招待不周。

后又听白韩氏说起,这威震侯夫人原来还曾寄住在韩家,她见过的。

白家立时便让白韩氏领头接待这位威震侯夫人。

白韩氏又推脱了,因着袁瑶落魄寄住韩家时,她虽没作践,却没给过袁瑶好脸,如今让她怎好意思舔再着脸面去迎的。

无奈白家只得让白灵出面领头迎袁瑶的。

袁瑶到来本无意张扬,故而只乘了一辆悬了威震府标致的青幄翠绸车便来了。

至白家门前,袁瑶下车却见白宅门前竟早早跪了一地的人。

袁瑶让他们起身,进门拐进垂花门,就见白灵憔悴领着白家一干女眷仆妇迎她。

“都不比拘礼,我今日来,不过是想和白灵说说话。”袁瑶道。

白韩氏瑟缩着,见袁瑶并未瞧见她,后又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内院上房,这才松了口气。

待白家女眷都一一来见礼后,袁瑶只留了白母和白灵说话,其余让她们都散了。

袁瑶见屋里再无闲杂人,才问起道:“乖姐儿可好?”

白灵又亲捧来茶果,听袁瑶问起乖姐儿,面上有些黯然,道:“夫人可是来劝我带乖姐儿回去的?”说罢,又摇了摇头,“我若回去,乖姐儿就没命了。”

白母在一旁不禁持帕拭泪。

袁瑶却笑道:“谁说我来劝你回去的,我是来给我们佑哥儿提亲的。”

白母和白灵登时愣得不轻,“佑哥儿要定亲事自然可喜可贺,可夫人怎么到我们家来了?”

袁瑶这才道:“我看中的是乖姐儿,不来找你们,找谁去?”

好半天,白母和白灵才反应过来,“乖姐儿?”

“没错,就是乖姐儿。”袁瑶肯定道。

白灵一时竟跪拜在袁瑶面前,使劲磕头。

佑哥儿如今虽小,但却是世子。

霍榷此番晋为威震侯,品爵世袭罔替,日后定由佑哥儿承袭了爵位。

乖姐儿能同佑哥儿结成连理,就是世子夫人,日后还会是威震侯夫人。

看还有谁敢说乖姐儿有命无运,累积家门的不祥之物。

想通这里头的关节,白灵对袁瑶自然是感恩戴德的。

韩塬瀚知道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唯独韩孟惊诧之余,懊恼十分,回家后大骂威震府坏他好事,可除了暗地里的咒骂,他也不能把威震府如何了。

且白灵母女有了威震府做靠山,韩孟就是想再对她们做什么算计也要三思而后行了。

袁瑶从白家回府,才进门就被霍韵劈头盖脸一通责问,“你是怎么照顾我二哥的,让他成了如今这副鬼模样,这往后如何见人。”

若只是说她,袁瑶倒不会同霍韵一般计较,但如今她最听不得别人说霍榷的模样,伤霍榷的心,就是霍榷的胞妹也不成。

所以袁瑶立时就阴沉了脸,道:“哪里来的乡野泼妇,敢威震府撒野,给我打出去。”

“放肆,你们谁敢动我,我可是你们二姑娘。”霍韵喝道。

宫嬷嬷冷笑道:“我们威震府只有一位姑娘,就是馨姐儿,敢冒充侯府姑娘最加一等。”

“我……我是你们的二姑奶奶。”霍韵又忙道。

袁瑶道:“我们霍家可是世代诗礼之家,出去的姑奶奶也没有这样不懂礼数,不懂尊卑,不知轻重,口无遮拦,比之乡野村妇还不如的。”

霍韵面上一阵臊红,“都睁大你们的眼睛瞧清楚了,我是你们侯爷的胞妹,霍韵……”

不待霍韵耍完威风,宫嬷嬷就打岔道:“哟,还当是谁,原来是被休回家的二姑奶奶。”

“你……你们……”一下子将霍韵的短处给生生揭开了,让霍韵又气,又羞,又恼的。

袁瑶道:“霍韵,我只当你经此一事,定会有所长进,不想还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说罢,不再理会霍韵往正院去了。

霍韵瞧着众人丫头仆妇不时偷看她窃笑着小声议论,恼羞成怒了,指着袁瑶道:“你就看着我娘不在了,作践我,你就等着,待我娘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袁瑶和不回头,道:“送客。”

“你……”霍韵气得心口发疼,一时又觉着委屈得不得了,哭着就往外头跑去。

经霍榷外书房时,见霍荣同霍榷一道进了三有堂,便犹如见了救星,立时就朝那里去了。

霍荣和霍榷进了书房才要说起,霍荣回程时去见的那些被霍榷调出京城,在外重新经营地盘的霍家军,就听外头传来哭骂声。

父子俩细细一听,除了霍韵还能是谁。

霍榷无奈只得起身开书房门,让侍卫放霍韵进来。

霍韵一进书房,立时就放声大哭,“爹,二哥,你们要给我做主,她们都作践我。”

霍榷皱了皱眉,有霍荣在还轮不到他说话。

霍荣沉声道:“一哭二闹的成什么体统。”

霍韵一时又怕了霍荣,才想要靠近霍榷,却又被霍榷的模样给吓退了一步。

虽说是霍韵无心之举,可一回两回这样的,当真伤了霍榷的心了,霍榷向霍荣作辞,“爹,我还是先回避下,免得吓着韵儿了。”说罢便走。

“二哥,别走。”霍韵忙要唤住霍榷,她要霍榷帮她把霍夫人给救出来呢。

可霍榷却似未闻,依旧大步离去。

“闹成如今这般神憎鬼厌的,你又得什么好处了?”霍荣有些不耐道,可这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又道:“跟我走。”

“走?去哪?”霍韵怔,不是以后住威震府了,还要去哪?

霍荣一瞧霍韵那脸面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莲花塘胡同。”

对霍荣,霍韵倒是不敢忤逆的,小心问道:“爹,好好的威震府不住,怎么住莲花塘胡同去了?”

“因我嫡出的长房长子在莲花塘胡同。”霍荣道。

“莲花塘胡同那里,小些了,而且大嫂才去了不是,我去多有不便,还是住威震府好了。”霍韵巴巴道。

可不待霍韵说完,尚嬷嬷带着一众仆妇,见霍韵的箱笼一概给搬了来,向霍荣蹲福,道:“回老太爷,二姑奶奶的箱笼都在这了,我们夫人问,这要往那处宅子送去才好?”

袁瑶这是摆明了不容霍韵了,从尚嬷嬷的口气中,不难听出袁瑶这回是真气着,霍韵竟然这样伤霍榷的心。

“也罢,”霍荣叹了一气,“就送莲花塘胡同去吧。”

霍韵觉着委屈之余,又添了屈辱,“不,我不去,这里是我二哥的,她算什么东西,她就是看娘不在了,作践我,我要娘,我要见我娘。”

只顾着哭闹了,霍韵一时没瞧见霍荣阴冷下来的脸。

“那你就去吧,去了就同你娘一样,永远都别回来了。”霍荣道。

霍韵猛然抬头,瞧见霍荣脸上这副神色,倒吸了冷气一口,一时竟没了气力,跌坐在地。

自家的女儿,霍荣自然清楚,更清楚霍韵是不能留在京城的,到时尽害人害己了。

回了莲花塘胡同,霍荣就忙着给霍韵找外省的人家,可霍韵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着实不好找,一时就耽搁了下来。

赵绫云听闻袁瑶定下了佑哥儿的亲事,找来说道:“你可给我留个儿子,我还想同你做亲家。”

袁瑶听闻,起先还有些不解,后来才恍然大悟,“可是有喜了?”

赵绫云娇羞地点点头,道:“我觉着这回定是个丫头。”

袁瑶笑道:“若又是个小子呢?”

赵绫云一点袁瑶的额头,“那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嘛。”

“那了可要进宫同明贵妃娘娘说去,自见了我们馨姐儿,每回都直说这是她儿媳妇。”袁瑶道。

可不是,镇南王小团子如今每每出宫,定要来看他的王妃。

不过,这回赵绫云倒是灵得很,后来十个月过去瓜熟蒂落,果然真得个女儿了。

……

元朔三年,九月十七,太后忌辰,一年制满,品爵者终开怀畅饮宴请四座。

这一年来,胡丹虽被一分为三,北方的朔胡被赤尔干和东厥隔在外,不能来犯,不足为患。

在西南的赤尔干早投诚大汉,如今在边塞同汉人贸易,渐成马市。

只东南的东厥,依旧死性难改,不时来犯边境。

只是去年一年,大汉国孝而不能发兵讨伐,而让东厥越发变本加厉掠夺屠戮大汉边关百姓。

秋收在即,祯武帝当日下旨,锐敏王、骁勇侯萧宁率兵讨伐。

忠守王自荐前往协同作战,祯武帝准奏。

九月末,锐敏王和萧宁从张家口出击,东厥王闻讯,欲照搬当初胡丹汗王稽粥的声东击西之法,引锐敏王和萧宁往东厥腹地,其主力军则迂回偷袭张家口,不想碰上镇守张家口的忠守王,大败而归。

忠守王再立新功。

十一月班师回朝,忠守王声势再起,直逼锐敏王。

有人趁机再提立储,却被祯武帝当堂贬黜,并下旨谁敢再轻言立废,惑乱朝廷,定斩不饶。

一时人心惶惶,才得安宁。

只是忠守王心中不快,心思又乱动了起来。

元朔四年开春,大汉便已雷霆之势,在东厥来不及反应之时,就打了个措手不及,逼使东厥北逃,暂避朔胡。

此一战历时小半年,霍?p也得偿所愿在此战中立下功勋,得封为威武将军。

左辅王和右弼王晋封为亲王。

就是才出宫开府的八皇子,亦得封为郡王。

朝野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忠守王借此机会奏请祯武帝御驾亲征。

霍榷等人自然又劝谏,可祯武帝一来觉着蛮夷已不足为惧,二来,他也想青史铭记一笔他的文治武功。

所以在同年九月,祯武帝御驾亲征,忠守王自荐为直驾侍卫将军,一路保护祯武帝的安全。

战事起先还真如祯武帝预料的那般,祯武帝所率之军,所向披靡,令东厥军四分五裂,四处逃窜。

大汉军不觉有些轻敌了,不知不觉中祯武帝便深入至东厥与朔胡交界处。

这时,朔胡忽然参战,杀的祯武帝猝不及防,频频败退,逃逸途中还不慎被追兵所伤,加之又因误食病畜,一时不容乐观。

最后是锐敏王拼死护驾,和萧宁接应,这才将祯武帝护送回大汉。

这一战功过得失,祯武帝一概不论,只记恨朔胡趁人不备,令他颜面尽失去,誓要同朔胡势不两立。

这日后,祯武帝不惜穷兵黜武,同朔胡和东厥连年征战,倒置国库日渐空虚。

为持续战争,祯武帝苛敛暴征,影响民生巨甚。

内廷和锐敏王早有劝谏,可祯武帝却一意孤行,又因当年所受的伤不时发作,令祯武帝身子日渐消弱。

元朔七年,佑哥儿满十岁。

锐敏王因心灰意冷,而决定再四处游历。

霍榷听闻后,将佑哥儿送到锐敏王身边,只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袁瑶虽有不舍,但到底心里也是认同霍榷的做法。

只是袁瑶没想到,佑哥儿这一走竟是两年。

锐敏王一走,朝中忠守王独大。

就在忠守王以为皇储非他莫属之时,也不知从何处听得的消息,知道了有密建太子之事,忠守王一时焦头烂额的。

霍?p劝道:“如今朝野上下有目共睹,那密旨中除王爷还会有谁?”

忠守王却不敢大意,道:“密旨若是近年所立,本王自然不惧,只是这密旨早年便有,那废太子还在,谁能说那里头就一定是本王?”

樊安过近前道:“那王爷以为?”

忠守王揉揉眉心,“如今父皇龙体有恙,且一日不如一日,眼看就要天崩了,密建太子是本王倒也就罢了,若不是……”

樊安过上下齿一咬,发狠道:“那王爷就先下手为强。”

在设计霍榷一回后没多久,樊安过就“被”致仕了,就连儿子樊啻亦因贪墨舞弊而被夺了差事,如今这些年他们父子赋闲在家,瞧着跟忠守王的人,混的风水水起,自然艳羡不已,故而越发殷勤地给忠守王献计献策,甘为出头鸟。

忠守王自然明白樊安过的意思,只故作不懂道:“先下手为强,如何先下手为强?”

樊安过却先对霍?p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该是用之北靖王一时的时候了。”

当年宋凤兰死后不足一年,霍?p便娶了北靖王郡主宋有美为妻。

这北靖王的父亲老北靖王,正是当年监守自盗,对国库库银偷梁换柱,事后再栽赃陷害给袁瑶父亲。

也因为老北靖王死的及时,祯武帝查明真相后,正要昭他进京审问,他却一蹬腿去了,累及他儿子小北靖王被召进京,虽不知当年老北靖王的事,却也不能再离京了。

在封地便罢了,到了京城,这么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就算是宗亲日子也不好过的,便有心巴结依附。

小北靖王头一眼看上的锐敏王。

可锐敏王谁敬重他北靖王是长辈,却从不提携。

一来二去,小北靖王就对锐敏王歇了那心,改投忠守王麾下。

为表诚意,还将女儿宋有美嫁给,他以为是最得忠守王重用的霍?p做填房。

如今既然要孤注一掷的先下手为强了,小北靖王自然也得出一份力了。

“但只这样还不能万全。”忠守王道。

樊安过道:“王爷担心的是御林军和锦衣卫?”

忠守王不语。

樊安过又道:“锦衣卫那几人不足畏惧,御林军才是关键。只是御林军也不都是铁板一块,只要能打开一缺口便足以,到时王军直入皇宫,何愁大事不成。”

“那你有何良策,从御林军中打开一缺口?”霍?p问道。

樊安过一抚他的长须,道:“听闻亲军都尉府的左统领马启荣那小子,有意娶一妻室。”

众人一听都不解,霍?p还笑道:“这小子早年堕马不能人道,谁不知道的,如今还想娶妻?谁愿嫁他守活寡的。”

樊安过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道:“你妹妹愿意。”

“霍韵?”霍?p愣,后摆手,“她怎么可能会愿意。”

樊安过欺近霍?p道:“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一直不语的忠守王道:“这是将马启荣拉拢过来的好机会。”

“没错,”樊安过又劝说,“再说了,她又不是你的胞妹,她可是和威震侯同一母,她今后死活又与你何干,助王爷成大事才是要紧的。”

霍?p道:“不是我顾忌她,而是我爹绝不会答应的。”

樊安过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不答应你想‘法’让他答应就是了,日后王爷成事,恢复他镇远公的品爵,他只会赞许你当初所为。”

“没错,就这道理。”霍?p深以为是。

半月后的一日,霍榷休沐,接到佑哥儿的书信,说就要回京,一家团聚了。

霍榷高兴,拿着书信往后院去给袁瑶瞧,让她也高兴高兴。

这两年,袁瑶虽嘴上不说,但霍榷知道,妻子十分挂念佑哥儿,不然每每佳节或佑哥儿的生辰,不论什么袁瑶都会预留佑哥儿的一份,总期盼着儿子会突然回来。

还未进上房,就听屋里他们母子三人在说话,十分热闹。

檐廊下侍立的丫头早就瞧见霍榷了,掀起帘栊,往里回道:“侯爷来了。”

霍榷进屋,往东次间去,就见袁瑶坐东边炕上,已八岁的馨姐儿一块,俨哥儿在做西边炕沿。

见霍榷进来,都忙着往西侧处让,俨哥儿和馨姐儿都往炕里头靠窗处坐。

霍榷落座东侧炕上,道:“说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你们乐。”

袁瑶不禁掩嘴笑。

俨哥儿性子一如小时,斯文安静,如今长大了些,就成了年少稳重了,就听他道:“娘说妹妹如今八岁了,是大姑娘了,应该打扮起来了,不然还是一假小子的样,小心镇南王嫌弃了。娘好不容给妹妹整了一身袄裙,妹妹愣是找不到腰系腰带了。”

霍榷听罢,看了眼女儿整个一团圆的身子,坐坑上肚皮立马折出两道肉褶子来,点点头,“这的确是不好找。”

袁瑶笑得越发止不住了。

馨姐儿就不依了,撒娇地扑霍榷身上去,“爹。”

霍榷最是宠女儿了,立马就道:“女儿那是你不知道,找得着腰的,出门比比皆是,找不到腰那才是能耐,满京城都难找出一个来的。”

“侯爷,为老不尊。”袁瑶笑嗔道。

馨姐儿一听她爹又哄着她玩了,伤心了,抓起炕桌上的小点心,就狂吃。

俨哥儿见他喜欢的酥米糕子,就要全部进馨姐儿嘴里,忙道:“腰,腰,再吃下去就真找不到腰了。”

馨姐儿一甩头,道:“腰什么腰,我不要了,我从背直接到臀,我乐意,我给娘省尺头。”

俨哥儿看看她肚皮,“可你省的这点尺头,还不够贴补你日益见长的衣宽。”

馨姐儿生气了,但还不忘把最后两口酥米糕子给吃完,然后站起来一跺脚,肉爪一指,“霍仕,以后别跟人我说同你是龙凤双生,我没你这样的哥哥。”

俨哥儿点点头,“你放心我绝不说,就是说了别人一瞧我,那是纤腰一把,再瞧你,腰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说你是我妹妹,谁信。”

馨姐儿听了气得直握肉爪,“娘,今后小点不要送我院里去了,我就不信我勒不要出小蛮腰来。”

俨哥儿又点头了,“这就对了,娘往后妹妹的小点送我屋里去。”

袁瑶拿指头一戳儿子的小腰,“你还纤腰呢,有你这么算计妹妹的点心的吗?”

霍榷也老早瞧出来了,这看似斯文稳重的小儿子,实则腹黑得紧。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来瞧瞧,佑哥儿来信了。”霍榷将信一扬。

俨哥儿和馨姐儿立时就不吵,齐声道:“大哥?大哥这回到哪里了?可是又瞧见什么新闻了?有没给捎带什么好玩好吃的回来?”

袁瑶也是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样,“佑儿可好?说什么时候回来?”

霍榷不急不忙地一一给他们回答了。

袁瑶听说佑哥儿今年回来,鼻头竟有些泛酸。

就在一家子高兴时,如今已成了管事娘子的青梅进来回道:“回侯爷,夫人,威武将军府里来人报喜,说二姑奶奶好事来了,和城西的马家公子喜结连理了。”

“城西的马家公子?”袁瑶想了想,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人家,又问道:“哪个马家的公子?”

青梅回想了下,又回道:“说是宫里军中一位统领,叫马启荣。”

“什么马启荣?”霍榷一听立时就瞪了起来,“简直胡闹。”

袁瑶不知道马启荣是什么人,“侯爷,难道那马启荣不是良人?”

霍榷道:“何止不是良人。不成,我得去问问爹,怎么能由着韵儿的性子来。”说罢,就让人更衣,匆匆出门去了。

到了将军府又才知道,霍韵竟然已经在这日上午便出嫁了,可他这做哥哥竟然不知道。

想找霍荣,说带?z哥儿他们几个出远门去了,找霍?p说不在家,只剩下宋有美一妇道人家在。

想要去城西找马家也不能,就怕闹得过了,让已生米成熟饭的霍韵以后在马家日子不好过,霍榷最后只得气急败坏地回威震府去。

回头袁瑶一听霍榷说,袁瑶这才想起,“爹似乎也又好半个月不曾来了,看来是真不在家了。”

霍榷将茶盏往桌上一丢,阴沉着脸,道:“也就说这事儿,要不是韵儿闹的性子,就是大哥的算计。”一时又找来乔达,让人盯着威武将军府和马家,霍榷不信找不出蛛丝马迹来。

然,等不到霍榷查霍韵这桩亲事,就在次日,小北靖王进宫陛见,忠守王却在这时赴边塞视军务。

自小北靖王进宫后,祯武帝便不再早朝。

百官自然要问的,御医们只一味地说龙体欠安。

元朔九年十月,祯武帝龙体几次告危,急召各位亲王皇子回京城。

十月初五夜半,宫中急召内廷等朝廷重臣,和亲王皇子们进宫。

袁瑶心中一直惶惶不安,能感觉到要变天了,“侯爷,我怕。”

霍榷抓着袁瑶手,安慰道:“别慌,皇上早留有密旨,锐敏王如今在外,就是有不什么不测,也变不了天。你只需记住,我一走,家里紧闭门户,不论是谁来都不要开门。”说完,霍榷不得不走。

那一夜,袁瑶不能成眠,听了一夜北风呼啸,霍榷一夜未归。

袁瑶不知,就在众人方一进宫,立时就有不少便衣或黑衣人脱下外衣,露出甲胄,从当夜马启荣所把守的一处宫门进入,借着夜色将除了马启荣的左卫军,其余的前、后、中、右卫的御林军逐一击杀,取而代之了。

此时,宫外还无人知道,里头的变故。

十月初六,霍榷所庆幸在外的锐敏王,带着佑哥儿回京了。

只是才到城门口,便被宫里内使截住,以谕为凭,令锐敏王立即进宫。

锐敏王听闻祯武帝龙体欠安,一时关心则乱,连王府都不曾回去,便跟着那几个内使进宫去了。

佑哥儿经由在外的两年,长进不少,又少了锐敏王的关心则乱,瞧出了不少那几位内使的破绽来。

那三位内使着蟒服,看似品级挺高的,能比之祯武帝跟前的王永才。

只是一样不对,就是牙牌。

凡宫中内侍,不论品级大小,都有牙牌。

牙牌一面刻有号数,一面刻有持牌人所属那处监衙门和职衔。

这几人自称是御前的内使,可他们中有人身上挂的牙牌,有印绶监的,有尚膳监的。

传谕用人,可不会这么繁杂。

佑哥儿五岁起作为镇南王的伴读,出入皇宫可不比他爹少,这些他自然都知道。

也是那几个内使见佑哥儿不过十二三的年纪,不足为患,这才疏忽了他。

佑哥儿也知锐敏王是因皇帝欠安,被急召回京的,故而也不敢大意。

待那些人走远后,佑哥儿假装说要进宫去见镇南王,却被拦下了,连传都不传一声,就把佑哥儿赶走了。

再看往常进出频繁的华文门,佑哥儿发现竟然进去的人一概都没出来的。

又到了落衙时分,佑哥儿左右等不到霍榷出来,他知道里头定出事儿了。

凭着自己身形小巧,又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夫,竟附着在一辆车的车底,跟着这辆车进宫去了。

在宫里书堂时,佑哥儿和镇南王没少在宫中闲逛,找到不少隐蔽的狗洞,正是通过这些狗洞,避过巡查的侍卫,躲进一处荒凉的宫殿。

佑哥儿也不敢拿大,无召而在宫中四处游走。

所以寻到一处可躲藏的宫殿后,佑哥儿便按兵不动,静待天色全暗下来。

就在傍晚时分,威震府一隐蔽的侧门,来了一人。

那人浑身是血,到侧门前时,已昏倒。

自霍榷进宫后,袁瑶便下令威震府闭门不出,所以各处守门的人不敢擅自开门,只是在听闻动静时,架梯上墙头,往外观望。

侧门的守卫叫洪适,听到门外的动静,就爬上墙头查看一番。

也幸得洪适认得门外的人,就见洪适一看清门外的来人,连滚滚带爬地从梯子上滚下来,连气都不敢还一口,便忙喊着让人去回,“快,快去回,夫人,是那边府里的大爷。”

他身边的人不敢怠慢,立时就去回袁瑶了。

“?z哥儿?”袁瑶一惊不小,“快,小心把他扶进来,安置到秋水院……不,安置到龙虎苑去。”

袁瑶愿打算将?z哥儿安置在,往时来府里住的秋水苑,可又一想下人们说?z哥儿是受重伤倒在门外的,事情绝不简单,就改安置在龙虎苑。

龙虎苑是佑哥儿的两头老虎安居之处,有佑哥儿的两头猛虎,这两头猛虎又在五年前生下一窝三只虎崽,如今三只虎崽虽不及他们父母,但也有半人高了,有这五头猛虎在,看谁敢擅闯。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袁瑶就见?z哥儿血人一般的模样,被抬进了龙虎苑的厢房。

佑哥儿的几只老虎闻到血腥味,低吼了几声。

如今事态非常,也不好请太医和外头不熟悉的大夫,也幸好袁瑶因着霍榷身上的伤,跟孔御医学了一些疗伤的皮毛。

袁瑶让人打来热水,小心剪开?z哥儿身上的衣物,清洗干净?z哥儿的伤口,发现并无致命的伤口,全是外伤,只是有些伤口深可见骨。

无法想象?z哥儿到底是遭了谁的毒手,袁瑶一面感叹着,一面给敷药包扎,后又灌了一碗参汤给?z哥儿服下。

少时,?z哥儿便醒了过来,一见是袁瑶,有些激动,才要坐起却撕开了伤口,痛得他再度瘫软在床上。

袁瑶赶紧道:“别动,你身上的伤可不轻。”

?z哥儿却十分着急,“婶……婶,二叔……可在?”

“昨个儿夜里就进宫去了,到今日都没回。”袁瑶道。

?z哥儿听闻一时急火攻心,几番又要晕厥过去,只听他断断续续道:“婶婶,快……快去救……祖父和……仅哥儿……”

在?z哥儿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袁瑶总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半月前,霍荣就被霍?p软禁了,?z哥儿和仅哥儿发觉不对,欲劝说霍?p,却反被一起关押了。

袁瑶这才恍然,难怪霍?p说什么霍荣和?z哥儿他们出远门去了。

前日?z哥儿和仅哥儿得到霍荣让人偷偷递来的纸条,霍荣告诉他们,忠守王要造反逼宫,让他们赶紧寻机会出去找霍榷,阻止霍?p闯下滔天大祸。

?z哥儿这才拼死从将军府跑了出来,找霍榷。

然,阴差阳错,霍榷却不在。

如此要紧的关头,袁瑶一时也手足无措的。

袁瑶知道该去找人,可该找谁?

去骁勇府找萧宁?

霍榷都已进宫,萧宁这样的重臣,又怎会还在外。

司马空也同样。

袁瑶觉得锐敏王应该还在外,可却不知在何地,就是找到了,怕是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就在袁瑶毫无头绪之时,侍卫来报,说威震府被团团包围了。

这下想再出去也不能了。

此时,天早已黑透了,勿用开门去看,就能看到威震府高墙之外,火光冲天。

袁瑶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告诉自己不能害怕,要冷静。

可到底她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皇宫中,霍榷再度忠守王和霍?p关进了旧时的内阁大堂。

霍?p见忠守王怒发冲冠,便道:“王爷既然他们这般不识时务,何不杀了他们一了百了。”

忠守王不怒反笑了,只是那笑是冷笑,“杀了他们?你能给我找出密旨来?”

“这……臣无能。”霍?p也知失言了,不过是他等今日实在是太久了,霍榷也有任他宰割的时候。

“那就闭嘴,”忠守王用马鞭敲敲霍?p戴着头盔的头,“多用你的脑子想想,别总是意气用事,早晚会被你坏了大事。”

在忠守王和霍?p走后,内阁大堂里的人小心将伤比较重的霍榷和郑琦扶到椅子上。

郑琦最是硬气,此时还在大骂忠守王和霍?p是乱臣贼子,他也正因此而遭的毒打。

霍榷是因同霍?p有私怨,而被霍?p着重“照顾”。

“果真有密旨?可内廷怎会不知?”说话的是新上任的吏部尚书钱会。

说到这密旨,内廷中除了霍榷、司马空和萧宁,就保管另一份密旨的总管知道了。

故而一说到密旨,就没人做声了。

这时,从窗外传来一阵响动。

萧宁小心靠近那窗子,轻轻推开,少时竟将一少年提了进来。

“爹。”少年蓦然轻唤道。

霍榷大惊,“佑儿。”

钱会才要故作惊讶地惊呼,被司马空拿一砚台从后砸晕了。

司马空啐了一口,“呸,差点把我憋出内伤来,还真当我们都是有眼无珠的蠢货,瞧不出他那点二心来。”

佑哥儿跑到霍榷身边,“爹你怎么受伤了,可要紧?”

霍榷又惊又急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京的?王爷呢?”

佑哥儿如实说了,众人一听说锐敏王也被抓进宫了,顿觉无望了。

“那你又是怎么进的宫?”霍榷又问道。

佑哥儿就把自己怎么钻的狗洞,都一一说了。

司马空却赞许道:“不愧是我的学生,好样的。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了。”

郑琦忙问道:“该如何放手一搏?司马大人赶紧说来。”

司马空道:“如今忠守王虽控制了皇宫,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正是忌惮密旨不知所踪,这就是机会。只要将宫中的情形告知外头,才有活路。”

“说是简单,又该怎么把信儿送出去?送出去又该找谁才稳妥,这才关键。”萧宁道。

司马空摸摸佑哥儿的头,“怎么送,既然我们小世子能进来,自然就能出去。只是这该找谁?”司马空一时也迟疑了。

刑部尚书周亢威道:“九门提督凤在山。”

周亢威一提,余下几人都以为可行。

凤在山为人光明磊落,刚正无私,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霍榷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来,对佑哥儿说:“佑儿,这是兵部的令牌,你拿着去找九门提督,让凤在山速来救驾。”

佑哥儿接过令牌小心藏好,又问道:“那爹,你呢?”

霍榷摸摸儿子的脸,“想当年佑儿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只会冲着我哒噗,哒噗地叫。如今长大了,长成能担当的男子汉了,爹很是欣慰。你娘她以后……去吧,爹在这等你的救援。”霍榷原是要说,你娘以后就靠你了,好好照顾你娘。因他不敢说他还能活着再出宫去了。

佑哥儿能感觉到霍榷再跟他诀别,“爹,我一定搬来救兵的,娘在等我们一起回去呢。”

“嗯。”霍榷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在霍榷父子俩都记挂着袁瑶时,袁瑶正被高举着火把的霍?p人马团团包围在府里。

霍?p的人把威震府的门拍得哐当震响,“开门,开门,我们威武将军府的人,我们夫人说,老太爷病重,让威震侯夫人赶紧过去瞧瞧。”

“夫人怎么办?”一众早已拿起各种武器的下人和侍卫,问袁瑶道。

霍?p的人敢这般目中王法,胆大妄为,定有依仗。

而霍榷进宫后便毫无音讯,只怕宫里已出大事了,凶多吉少了。

袁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一个妇道人家遇到这等大事只会束手无策,无以应对,倒不如想法救出霍荣,也许霍� ��还有挽救之法。

想罢,袁瑶低头慢慢积蓄起勇气,先让人将俨哥儿和馨姐儿都抱到龙虎苑,吩咐侍卫和众下人,只要她一出威震府,谁敢擅闯龙虎苑,格杀勿论。

“婶婶,你……要做……什么?”?z哥儿一时听出不妥来,急问道。

袁瑶怕双生子害怕哭闹,就给他们为了点安神睡眠的药,一会儿摸摸俨哥儿,一会儿又摸摸馨姐儿,对?z哥儿道:“?z哥儿今年也有十七了吧。真快,转眼都长大了。你这两个弟弟妹妹,如今还小,我只放心不下他们,日后他们就拜托你了。”

“婶婶,你……不能……出……去,他们……放不过你……的。”?z哥儿恳求道。

袁瑶道:“死守,我们不过是困兽之斗,我若出去了,你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说罢,袁瑶不再留恋了一般,起身就往外去。

袁瑶刻意挑了青梅和青丝等几个手上有些拳脚功夫的,一道随她去,又在身上藏了小匕首,还有一瓶发油和十分小巧的火石。

外头的人只见一管事开门从里头出来,道:“几位军爷,稍安勿躁,我们已回禀了夫人,夫人说,侯爷进宫去了,一时也告知不了,她稍后就随各位到将军府去看老太爷。”

这位管事正是袁瑶的奶兄弟,程秉诚。

领头的人看了看程秉诚,又往里头看了看,“那就好。只是今日你们可瞧见什么可疑人来?”

程秉诚不解地问道:“可疑人,什么可疑之人?难不成京城里来了什么犯事儿的人了?难怪将军府这般阵仗来迎我们夫人去瞧老太爷的。”

领头的人一听,心中暗道:“看来将军的大公子没能来得了,也是,可是伤不轻只怕不知死在那个角落了,不然这侯夫人怎么还敢就这么随我们走的。”想罢,这人忙点头,对程秉诚道:“正是,正是。”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领头的人就见一辆朱轮华盖车,从里头出来,也不用他们催促就一路往将军府去了。

领头的人最后还是留下了一队人马,美其名曰保护威震府,实则在守株待兔,欲逮?z哥儿。

威武将军府正是原来冯家的大将军府。

袁瑶到后,见宋有美端坐在堂上等她,便佯装十分着急道:“郡主,老太爷怎样了?可请太医来瞧过?怎么就正好碰上侯爷和大哥都进宫去了,真不是时候。”

宋有美心里暗暗嗤笑,“老爷还说什么这个袁氏最狡猾多端,我看也不过如此,我不过随便一个由头就把人给弄来了。”宋有美心里是这般想,面上却道:“可不是,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弟妹,赶紧随我来。”

袁瑶一路被宋有美引到一处守卫森严的院子前,怕袁瑶疑心那些守卫的人,便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常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就让人守好老太爷。”

袁瑶道:“可不是,我们侯爷临出门时,也对我这么说的,让我小心门户。”

说话,这二人就进了院子。

就在袁瑶一进了院子,宋有美突然一推袁瑶,闪身又出去了。

院子重重地被关上,宋有美在外头大笑道:“弟妹,我进来身上事务多,不便侍疾,老太爷就在里头,就辛苦弟妹待我尽孝了,哈哈哈……”

袁瑶一听说霍荣果然在里头,不再理会张狂的宋有美,忙往里走。

到上房,霍荣已在门外等着她了。

“你怎么来了?难不成?z哥儿没能逃得出去?”霍荣眉头紧锁,问道。

袁瑶摇摇头,“?z哥儿不负爹所托,信儿已经捎到了。”

“那你怎么还来?”霍荣焦急道。

袁瑶道:“侯爷进宫后再无音讯,宋有美让人包围了威震府试探于我,我若不佯装不知,随他们回来,他们定疑?z哥儿就在威震府中而硬闯,那时不说?z哥儿,就是两个小的都要遭毒手了。”

霍荣叹了口气,让袁瑶进屋。

因怕霍荣他们做出什么不智之举,屋里除了床和椅子,其余的一概没有。

所以屋里一片漆黑。

“婶婶。”是大姐儿的声音。

袁瑶好一会子才依稀瞧清楚屋里,只见仅哥儿,大姐儿和佳哥儿都在。

佳哥儿睡了,仅哥儿受了伤,伤口只简单地被包扎了一下。

“大哥这是疯了吗?连亲子都下得了这般毒手。”袁瑶难以置信道。

霍荣无力地坐在椅子上,“那日他助?z哥儿出逃,被宋有美叫人给打的。”

袁瑶真是又气愤又心酸的,可此时不是感伤之时,袁瑶忙拿出她带来的东西。

将小匕首递给霍荣,袁瑶道:“爹,我一会子点火引起他们的骚乱,你趁乱找机会逃出去。”

“不成,是这般,他们绝饶不了你。”霍荣道。

袁瑶劝道:“爹,宫里怕是凶多吉少了,倘若爹不能出去求援,就算他们这回饶得过我,日后他们成事了,也还能饶得了威震府上下吗?”

霍荣沉默许久,才又说话,“霍家将以你为荣。”

袁瑶笑了笑,抹了抹眼角,便起身出去,将发油临到各处易燃的帐纱,床单被褥。

然后,等霍荣把几个孩子都挪到院子里一处假山石头后暂避。

一切准备就绪,霍荣点火,并藏在院门便上一小簇凤尾竹里。

十月的京城已很冷了,袁瑶带着三个孩子躲在假山石后,冷得瑟瑟发抖。

大姐儿抱着佳哥儿用力团缩起身子,“婶婶,我好害怕。”

佳哥儿朦朦胧胧地醒来。

袁瑶一面轻轻地拍着佳哥儿,一面道:“别怕,一会子你只管把事儿都往婶婶身上推,你们是你爹的儿女,宋有美就是再嫌弃你们,也有所顾忌。”就是?z哥儿逃出去的,他们也不敢下死手,这才让?z哥儿满身的皮外伤。

“那怎么成。”仅哥儿虚弱道。

袁瑶安慰他们道:“没事儿的,他们想要拿我如何,还得想想你们二叔不是。”

可奇怪的是,还等他们这院子里的火势大起,引人注意,外头就传来了走水的喊声。

原来是府里正院走水了。

只听院外一通脚步战乱,喊声一片,乱糟糟的。

将军府里的人拿着激桶、火勾和木制的抬龙,往正院处奔。

不等正院里的火势稍减,袁瑶他们所在院里的火势也起了。

守他们院子外头的人也大喊了起来,“走水了,这里也走水了。”

可到底还是正院要紧,将军府里的人还管顾不上这里,但若是这里的火不灭,少得也会把别的院子一气烧了。

少时,守院子外头的人还是开门,进来查看了。

霍荣上前就是手起刀落,把四人全数击杀,就往外跑。

袁瑶不敢托大能带着三个孩子走,但她还是趁机带着三个孩子往别处没起火的院子躲去。

当霍荣趁乱往外跑时,终于知道为何正院里会突然起火,原来是乔达做的手脚。

那里夜里,乔达随霍榷一道出的门,按往常一样在东华门外侍候着等消息。

可霍榷才进却没多久,不管是他乔达,还是另外几位大人的长随小厮都一概被御林军给拿了。

乔达察觉不对,就趁乱跑了。

可沿路追查他的人不少,乔达东躲西藏的,好不容易躲了一日一夜迂回地近了威震府,却见威震府被围了,袁瑶还出了府,往将军府来。

乔达不敢暴露踪迹,潜入将军府,发现袁瑶被困,就想方设法烧了正院,引起骚乱,再救袁瑶。

就这么巧,又让乔达碰上霍荣。

霍荣赶紧让乔达去保护袁瑶和几个孩子,他依旧往外逃去。

霍荣出了将军府,就一心一计地奔九门提督凤在山奔去。

因将军府的大火,一路上不少人奔走相告,让霍荣的行迹也不显得那么可疑了。

只是当霍荣快到提督府时,竟遇上一队人在追杀一个孩子。

霍荣急忙躲进阴暗的小巷里,小心探头往外看。

这一看不得了,竟然是佑哥儿。

只见佑哥儿身后两支羽箭,深入他的血肉,胸前也不见多好,眼看就能知道伤势不轻,可佑哥儿一面顽抗,还一面不停地往提督府处退。

佑哥儿怎么会成这样。

原来佑哥儿得了霍榷的令牌,一路从狗洞往外去。

可入夜后,宫门就落钥了,除了皇帝下旨,不到天亮不会再开。

要是佑哥儿等着到天亮再找机会出去,绝不会如此凶险,可佑哥儿心下焦急,等不及天亮,以身犯险,趁着侍卫换班之时,闯的出去,伤有也是在那时落下的。

佑哥儿一面躲着追杀,一面往提督府去,几番艰险终于近了提督府,不想却还是让一队搜寻他的人给找到,成了霍荣看到的这一幕。

一瞧清楚是佑哥儿,霍荣那里还会再躲的,冲出去上前就击杀了一人,躲其长刀,再连砍数人。

见到霍荣佑哥儿心上大喜,“爷爷。”

“好小子,”霍荣嘴上说着,手上不停,“快,这有爷爷,你赶紧找凤在山去。”

“是。”佑哥儿应了是,转身便跑。

佑哥儿不负众望,拿着霍榷的令牌让九门提督带兵进宫勤皇护驾。

那一夜,多少人在梦中被震天的厮杀声给惊醒。

霍荣被一小队凤在山的人马给救了,回头却不见佑哥儿。

等霍荣匆匆忙忙到了提督府才知,佑哥儿正被抢治。

佑哥儿身负重伤,只是一心要救他父亲,正是这一口心气让他一路支持了到如今,现下见已请来救兵,一时心气松去便不知人事了。

凤在山和忠守王的叛军一夜激战,陷入焦灼。

关键之时,祯武帝醒来。

忠守王和小北靖王不曾想祯武帝还能醒来,因御医说祯武帝已病入膏肓了的。

祯武帝如今虽被困,但他到底还是天子,在忠守王和小北靖王心中,他还是积威甚重的。

所以一见祯武帝醒来,手持宝剑向他们走来,忠守王立时就吓得腿有些发抖了,“父……父皇,不是……不是我……是北靖王……他……蓄意……造反……逼……逼迫的我。”

小北靖王没想到忠守王会过河拆桥,“你……你才是主谋。”

祯武帝不听这些,他虽昏睡了这些日子,可有些事儿,他心里清楚得很,于是对忠守王道:“既然如此,那你杀了他。”

忠守王迟疑了,来回看着小北靖王和祯武帝。

见忠守王不动,祯武帝上前拔出宝剑,一剑刺入小北靖王的胸口,血流当场,把忠守王吓得立时跪倒在地。

其实祯武帝这一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他还能醒来也不过是回光返照,强作的门面。

忠守王若细看,就会发现,祯武帝以剑拄地支持起的身体。

可忠守王已成惊弓之鸟,一时竟只顾着逃命,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祯武帝的寝殿,带着他的人马往外逃去。

凤在山自然不会放过,一路追拿。

霍榷和锐敏王等人,立时脱险。

祯武帝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在自己还清醒之时,让司马空取出密旨,当时宣读,立锐敏王为太子,霍榷为首辅大臣。

放下一桩心事,祯武帝于清晨时分,驾崩。

霍榷当即奏请,锐敏王登基,再议大行皇帝丧仪。

皇宫中的叛乱的在霍榷和内廷的辅佐之下,新帝有条不紊。

此时,宫外袁瑶才被救出,知道佑哥儿身负重伤,正急急赶往提督府。

袁瑶赶至时,佑哥儿因拔出背上的一支羽箭,而险些一口气没接上,剩下的那支大夫不敢轻易再动。

“佑儿。”袁瑶嘶哑的唤子之声,几乎撕裂众人的心。

袁瑶想去触碰昏睡的儿子,却又怕弄疼了儿子,一时几番进退,最后只能给儿子拭着额上的汗水。

泪水如滚珠般落下,袁瑶却又不敢放声哭出来,唯恐搅醒儿子。

此时,太医总算来了,可瞧见佑哥儿这般伤势也不敢轻易拔那支箭,只道宫中有一丸续命丹,倘若吃下这药,他们还敢拔箭一试,不然定无活路。

袁瑶听闻,命人取来的她的冠服,她要进宫求药去。

叛乱过后的皇宫,血迹斑斑,从承天门到午门,袁瑶以膝盖跪地一路跪行进宫求药。

这一路就是用走的都显漫长,莫说袁瑶是用跪行的。

袁瑶两膝在磨损,若不是她的冠服为赤红,早便能见她衣裙上的鲜红了。

可就算如此,袁瑶依旧一路跪行。

宫中的霍榷听闻了,亦当堂跪求新帝赐药。

新帝早便听闻佑哥儿的英勇无畏之举,不但立时赐药,还御驾亲临提督府看望佑哥儿。

听闻新帝赐药,袁瑶喜极而泣,同霍榷两人相互搀扶着前往提督府。

御医将续命丸化开,喂佑哥儿服下,方要拔箭,却听新帝道:“传朕口谕。”

一时屋里众人皆跪接。

“威震侯之子霍佑,少年英勇,救驾于危难,力可宣猷,授尔为护龙禁尉,从正五品制。”新帝宣道。

新帝之意是若佑哥儿有什么不测,他日史书之上也有他响亮的名号。

续命丸果然是有奇效的,余下那支羽箭拔出,佑哥儿总算接上一口气来。

可伤势到底过重,佑哥儿一日高热难退,御医言明若是能醒来,性命还能无忧,若是不能,让袁瑶和霍榷准备起后事来。

袁瑶执意要亲自照料佑哥儿,哪怕是佑哥儿有什么不测,她也看着,“他是我带到这世上来的,我送他最后一程又有什么不妥。”

佑哥儿几番病情告危,是御医几次三番从边缘将他拉扯回来。

新帝听闻一次佑哥儿的险情,便下旨加封一级给佑哥儿,到如今已是从二品的副都督指挥使。

可多大官,在一个只期盼儿子健康成长的母亲心中,都算不得什么了。

袁瑶守在佑哥儿身边,给说他说完往事,又预想将来,想着佑哥儿娶妻生子,子孙满堂。

到了夜里,佑哥儿再次告危,御医们皆已摇头。

新帝再度亲临,授佑哥儿为浙直总督,总督浙江、福建、江南兼制江西军务,从正二品。

袁瑶几次哭昏过去,一醒来又到佑哥儿身边唤着儿子。

在天亮时分,佑哥儿硬是在所有御医皆言回天乏术之时,挺过来了,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唤,“娘。”让他日后成为大汉史上年纪最小的封疆大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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