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英勋摇头一笑:“之乎者也我倒懂得, 这做生意实在不摸门。说实话, 我宁愿做这些事情,又散淡又随意,只可惜我们祖父母父母都不许, 说我们父子天生是个读书料。要不我倒可以帮你,现在是不成。再者, 姑父有俸禄,姑母有红利, 你还愁银子呢, 乖乖做你的大小姐,纵明儿缺钱,只管来找我, 我一准帮你, 千儿八百不在话下。”
瑶草只想为自己今后幸福生活开辟一条新路,多一分保障, 闻听方英勋之言, 顿时泄气:“锣碌扔诎姿担?愕囊?佣几?遥课乙荒暌?磺В?阌忻矗啃睦冀忝灰饧?。课也还?幌氤韵蟹梗?扇湛扛改福?蛘咚怠br>
方英勋道:“或者什么?”
瑶草忽然失却了跟方英勋罗嗦兴致, 遂一笑起身:“算了,说了你这个富家公子也不懂,你好好读书罢, 当心三舅板子。”
方英勋过年也被拘着读书,正闷的发狂,瑶草自己一头撞来,正好说话解闷,岂能白白放过去,又见瑶草欲说还休,兴趣更浓,飞身靠在门上,挡住瑶草去路,笑道:“你如说服我,或许我可以给你介绍个生钱门路,凭我的面子,让你参与一份也未可知。”
瑶草半是疑惑半是喜悦:“真的啊?”
方英勋点头:“嗯!”
瑶草犹豫片刻,方道:“我今日所说入五哥之耳便烂在肚里,五哥能保证么?否则,你再是能让我去白拣金砖,我也不说了。”
方英勋狐疑盯着瑶草:“什么事情这般神秘难以启齿?”瑶草闲闲坐着,静静等候方英勋下文,一幅他不保证就拉倒架势。
好奇心占了上风,方英勋举起右手:“我发誓,倘若我失言,叫我,叫我一辈子打光棍儿。”
瑶草闻言噗哧一笑:“心兰姐可要伤心了。”
方英勋也嘻嘻笑:“我不说就行了呗,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急切想赚钱?要知道多少商贾想抽身上岸,转行做官,就似我父亲一般。你闺阁女儿倒要参合这个?”
瑶草稍微愣一愣,复叹口气,决定隐下家丑,大而化之一番大道理出口:“唉,说来话长,不说也罢。总之一句话,我不想为了书香门第面子束缚,终一日变成我祖母或者大伯母那种女人,我觉得他们可悲可耻可怜,我不想那样。换句话说,我不觉得商贾多下贱,书香多高雅,人生天地间,凡世上三十六行,无论如何讨生活,只要凭本事吃饭,问心无愧就好。”
瑶草这一番话确实有感而发。
只因前些日子与母亲一番倾心交谈,瑶草意识到,自己重生,初始目的已经达到,救了母亲,导正了生活方向。想来今后应再无甚事能够轻易撼动母亲,就算父亲再生不良,以目前的局面,自己与母亲也可以应付自如,立于不败。
瑶草经历以及内壳岁数,不可能真如一个十岁的懵懂女儿一般,沉湎幸福,耽于享乐,浑浑噩噩混日子。免不得对自己今后人生思虑一番,做些打算。且这世上不光有像方家这等有钱和善人家,更多是自己祖母大伯母一样的尖酸穷困人家。
若落富贵之家,当然最好,瑶草觉得凭着自己两世为人洞察力,又有做官娘家撑腰,只要学习苏氏二伯母,大事不参合,小事随大流,左右逢源,不贪非分,惬意过自己小日子应该不难。
倘花落贫家,瑶草不想自己终有一日变成祖母王氏那种刻毒女人。
瑶草曾经设身处地想过,想来她们并非天生恶毒,会变成这般,除了人性贪婪,穷困也是她们变坏的一个主要缘由。
瑶草想做个高雅女人,这就必须让自己修炼成为强者,只有作为强者,才能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瑶草对于自己如今身无长技,靠着父母锦衣玉食,混吃等死很不满意。她很羡慕三舅母大表姐,富贵不乏心机,做着官家太太,拥有生财之道。
虽然母亲方氏保证会给瑶草一份厚厚妆奁,分一份红利份额。可是瑶草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居安思危。
人生变数委实太多,古来多少公子王孙,瞬间沦为阶下囚乞丐。更遑论其他人等?自家拥有有安身立命的本领最要紧。倘若自己两世为人,落得两世空空,情何以堪?是以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很是必要。
瑶草遂决定,除了学习做个贵千金,也要学会些生财之道,谋生的手段。也正因此,才有了今日一番行动。
当然,这些话瑶草羞于出口,十岁的孩子想婆家,不仅会被方英勋笑死,也会被世人诟病。
回头却说瑶草这一番话,听在方英勋耳里,虽然令他动容,觉得表妹小小年纪,这般见地,委实难得。却也是越听越糊涂,只不知表妹小小年纪,这一番感慨有何而来,顿时有所警觉,莫非姑母家里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变故,使得小表妹惊恐了?
因问:“瞧你,小小年发这样感慨,倒像是看破红尘似的,莫非你家里有什么变故?你不说清楚,我可不会帮你,免得到时候反落得姑母埋怨。”
家里的隐秘说是不说?瑶草皱眉点头又摇头,不说憋着难受,也不能取信表哥。说了,既扬了家丑,又徒增表哥烦恼。
瑶草左右为难,最终又稳一稳方英勋:“五哥哥,你可答应了,不得外泄哟?”
方英勋伸手就揉瑶草发髻:“忒??拢?堑模?掖鹩a恕!?br>
瑶草这才最终下决心,心道,你们做也做了,这可怪不得我要宣扬你们恶名,我们母女受了冤枉气,总要有人知道方好。由是,瑶草遂把祖母如何算计,大伯母如何算计方氏钱财,差点置方氏双胞胎于死地之事,一一诉说了一遍,又把简小燕如何为了钱财堕落成一个可悲可耻之人,瑶玉如何仗势欺人,作践欺压自己与瑶枝,统统告诉了这位仗义的五表哥。
瑶草虽然故意压低声音,有意控制情绪,娓娓而叙,面容平静,声音无波,似乎在讲述别人经历,别人故事。
却把方英勋听得怒火高涨,王氏丑陋让他瞠目结舌,恨不得立时打到柯家村去:“这些该死狗东西,真正可恶!”
瑶草用力摁住他:“你答应过我,不声张。”
方英勋气呼呼道:“不行,我要告诉祖父母,定要将柯家两个老虔婆灭了。”
瑶草摁住方英勋胳膊:“家丑不可外扬,能闹我娘亲早就闹开了,且如今时过境迁,证据湮灭,闹开了有什么好?倘若传扬出去,我爹爹有这样娘亲家人,还有何面目位居父母官?双胞胎将来如何出仕呢?母亲娘家灭了婆家,定会为世人所不容。就我,有这样恶毒亲眷,名声也不好听,人家还不避若蛇蝎呢!”
方英勋沉脸咬牙:“如此,只能便宜这些贱人了?”
瑶草点头叹气:“我也不甘心,可是,今日一切都是我与母亲拼命挣得,我不想因为大房过错,连累自己倒霉。是谓投鼠忌器,也只好如此了,谁叫我与她们之间又剪不断血缘呢。”
方英勋气鼓鼓猛的一通罐茶,稍后苦笑一声,学着大人们一样在瑶草后脑勺拍拍:“可怜瑶草,被人其负成这样!”
瑶草偏头一躲:“我还好呢!”
方英勋又要搓揉瑶草脑袋,被瑶草躲了,慎怪道:“表哥,我不是三岁孩子。”他便讪讪笑:“你与姑母这般受气,怎的不早些告诉我?”
瑶草忽然想起宋心兰,哂笑道:“告诉你?你之前不是也欺负我,嫌我笨,不如心兰表姐聪明,也跟我说话,不跟我玩,成天粘着你小媳妇儿呢。”
瑶草这一玩话,成功冲淡了方才沉闷气氛,方英勋指着瑶草大笑:“你又胡说,你统共来了两次,一次尚在襁褓,一次三岁,路也走不稳,见了人把脸藏在姑母怀里,要不把脸藏在祖母怀里,祖母更是说我淘小子,把我赶得远远的。我就想跟你说话,也说不着。还有你都没见过心兰,到知道她聪明伶俐,知晓我偏向她,可见胡说八道。”
瑶草当然知道自己小时候是如何胆怯娇羞了,说烂柴无用更准确,可是如今的瑶草可不是烂柴了,输人不输阵,遂拿手在脸上羞一羞,歪着脑袋笑:“小时候没见过,那天灯会你怎么没带我呢?带的谁呢?”
方英勋俊脸一红,摸摸鼻子嘿嘿笑:“你也看见啊,她说想去,我觉得刺激好玩就带她去了呗,明年我带你去?”
瑶草忙摇手笑道:“不要,我才不要别人看我,我还是坐在楼上看别人有趣些,五哥哥若真疼我,叫表嫂送我几盆上好牡丹花就是了,今后倘有人欺负我,你就去把他打个臭头,别我去求哥哥,五哥哥却说不认得。”
方英勋在瑶草额上一弹指:“胡说八道。”
瑶草捂住额头直皱眉:“休要胡乱搅扰,快说,什么门路可以借鸡生蛋?否则我去找三舅母告状,这额上弹痕就是证据。”
方英勋顿时指着瑶草大笑不止:“你呀你,我使了多大力气,倒有了弹痕了?这样栽赃,真是个财谜,”
瑶草放下手来,不不好意思抿嘴笑:“不说算了,我走了。”
方英勋追着道:“嗯,我明天给你信啊。”
瑶草心头一动,返身而回央求道:“这会儿说好不好?免得我今儿睡不着。”
方英勋笑得直发抖:“好好好,我说,我前几天听大表嫂跟几位姐姐说,想要凑钱做胭脂水粉以及女人饰品买卖。”
瑶草皱眉:“这能赚什么钱,满大街都是呢。”
方英勋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大嫂可是江南水乡人,她家虽然不开胭脂铺子,这些世家却有上好的私密方子,江南的胭脂水粉铺子,哪家好坏,她是了如指掌,再不会上当。再说我们方家每年都有专门船只到江南办丝绸茶叶,胭脂水粉直叫伙计们顺手带来,那边有大嫂娘家帮忙入货,甚是便利。再有,我们商船出海,还可以顺便带回红毛国、吕宋人制造的那些奇巧的物件儿回来,什么会跳舞小人儿,会唱歌的盒子啊,还有巴掌大的琉璃镜子啊,琉璃杯子、琉璃盏、琉璃灯啊,比别人铺子多品种,成本又便宜,如何不赚钱?”
瑶草略一思忖,便觉不对:“我听母亲说过,大表嫂嫁来这里,十里红妆,三万银子压箱底,怎会集资做买卖?你就哄人玩吧!”
方英勋急白道:“谁哄你作甚,但凡做生意有赚有赔,再者,大嫂不是想做那种街边巴掌大小的小铺子,她想大干一场,自己盖座香粉楼,专门接待汴京贵妇诰命夫人,就跟我们家首饰楼一般,集生意与休闲一体。前面门面要精装,内里家私要名贵,后面还要有庭院,花草树木一应齐备,京中贵妇人就好这个排场调调,这可是一大笔开销,汴京土地寸土寸金,可不是十两银子一亩地了,可要翻百十倍不止,一座带花园楼房立起来,二万银钱不止。且场地拨划,房屋建筑,涉及方方面面。大嫂虽有钱,也不会孤注一掷,女子做生意,原为的是逍遥悠闲,也图个自己享乐高兴,又不是赌命。再说,正因为大表嫂有钱,她才不在乎被人分利。大家联手利多于弊,赚了大家高兴,赔了不伤筋骨。”
瑶草眼神眯一眯:“会赔的惨么?”
方方英摇头:“应该不会,土地房舍本身就是资产,纵然生意不赚钱,买卖房舍也赔不得许多,或许还能小赚,只不过,这就变了初衷了。”
瑶草心中思忖,果然这般,倒是稳赚不赔了,最不济还剩下房产,这汴京房价年年上扬。只是这样的好事嘛?因睨着五少爷奇道:“你有钱如何不参与?”
方英勋直摆手:“我一大男人,将来要出仕,被人知道买过胭脂花粉还不被人笑死呢。”
瑶草咬牙跺脚:“你意思我也会被人笑死了。”
方英勋忙正色道:“这怎么会,你是女人,女人盘弄胭脂水粉正相宜呢,谁要笑话倒蹊跷了。”
瑶草道:“你又说不动生意,说起来却头头是道,且这样私密消息,你如何知道?”
方英勋道:“大嫂找我娘参与,我就知道了。”
瑶草马上想起来了,大表姐楠君三舅母在汴京官太太中有人缘,二表嫂的爹爹是工部官吏,正好分管土地建筑,大表嫂找她们各取所需,而自己参与,就是白占便宜,她肯不肯就两说了。
但凡事情,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自己也并非急于用钱,只不过想多方射猎,开阔眼界,这会不成,下次再图,反正自己方才十岁不足,及笄许亲,还有五年时间慢慢修炼。
这一想通透,瑶草遂把一颗平静心放回肚子里,与方英勋盈盈福身提前谢过方才去了。
临行不忘记提醒方五少:“记得誓言,小心兰姐姐生气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