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柯三爷乡试得中解元公,诛仙镇上士绅齐齐来贺,柯三爷从小到大凡认识之人纷纷上门认朋友,论同学同年,就连父母官县令大人也驾临祝贺,并奉送了五十两礼金。这可是柯家乃至柯家村莫大的荣光。
是夜,柯家正堂怡安堂上笑语喧哗,柯老爷子掳着尺来长的胡须,看着当地士绅联合题送牌匾《耕读世家》,久久不愿入睡。
瑶草祖父柯敬轩仿佛一下年轻十岁,整天乐呵呵合不拢嘴,请了朱仙镇上最好的梆子戏班来家里唱大戏,并在家大排筵席,宴请左右邻舍、宗族亲友,吃了三天流水席。
接下来,柯三爷春风得意马蹄忙,日日出门请吃吃请、诗酒会文,银钱从三少爷手里流水一般花出去,柯三爷豪情万丈豪,混不心疼。
倒把柯家大夫人王氏心疼的够呛,跑到柯老夫人面前拢揭豢肪捅豢吕咸撼雒湃ィ职逊酱笠罡龉费芡罚骸澳慊厝ジ嫠吣阆备荆兴灰共傩模蒙喔饧柑炖赐兜耐恋匾簿荒闳芑u牧耍忝乔曳趴硇模鹚邓蛔拍忝敲拢褪腔耍彩歉玫保献踊够钭拍兀崾依锿恋赜肽忝遣幌喔桑
柯大爷当夜回房,与王氏大吵一场,最后被母老虎王氏咬伤了耳朵,喷个狗血淋头,说他无才无德只会打骂老婆,就是个废物。
柯大爷顿时偃旗息鼓,一人郁闷喝酒到半夜,又哭又闹:“我是废物,哈哈哈,我是个废物点心啊!”
气得柯老太爷直骂娘:“他娘的没种的东西!”
柯家三夫人方氏亦喜亦忧,喜的是夫君少年得志,忧的是男人常在繁华地,难免会失脚。可柯三爷正在兴头上,三夫人也不好扫他的兴致。
幸好有邻镇同年顾举人来家邀约柯三爷去应天书院酬谢师尊,这才结束了柯三爷夜夜笙歌的日子。
从商丘回来后的柯三爷大约是受了师尊教训,开始闭门攻读,偶尔亲自指点瑶草读书习字,或是指点柯家为兄弟文章,松弛精神。
瑶草常常疑惑,眼下这个年轻帅气,对妻子爱怜,对自己也和蔼的父亲,因何在十年后那么专横绝情不可理喻?
瑶草在想了很久之后,归结于一句老话:“人世上先有了后娘,也便有了后老子!”
这一结论,使得瑶草更加坚定了要摧毁大伯母龌龊算计之决心。可是,自己毕竟只有六岁,六岁的孩子的体能根本无法对抗老谋深算的大伯母。虽然瑶草有成年人的思维,可是六岁孩子之话,母亲会听吗?
瑶草觉得阻止贱人小燕勾引父亲之行动,任重而道远。
瑶草记得,母亲死于父亲上任前夕,母亲坟土未干,圣上夺情,父亲没有为母亲守制一年,就起程去了祥符县任县令,随行带着已经有了三月身孕的贱人简小燕。而自己留在家里替母亲守孝三年,十岁之时,方才随祖母去了祥符县。那时节,父亲已经官居七品,县令正堂,并在母亲死后一年,将生下儿子的贱人简小燕扶正成了正室夫人。简小燕这个小偷有了正式身份。
此后,父亲卸任回京,官升六品,贱人也成了六品淑人,人模人样出席官夫人聚会,俨然良家女子。
父亲虽然接受过同僚赠送的莺莺燕燕,大都不能长久,要么转手送人,要么置之不理,始终最宠爱的还是简小燕。
而生过孩子的简小燕,无论身材相貌都不及那些莺莺燕燕,更不及自己母亲美貌爽朗能干贤惠,而简小燕娘家更是一穷二白,她母亲靠着柯家吃了一辈子白食。于瑶草眼光看,简小燕比之母亲,除了小几岁外无一优势,唯一胜出母亲的地方,就是她柔柔弱弱万事依赖父亲,并走了狗屎运,一举养下儿子柯家福。
看来父亲良心没坏透!
想到此处,瑶草对保护家庭圆满可行性,信心大增,只要母亲生下儿子,母亲就可以根据柯家男子四十无子方纳妾之祖训,硬气拒绝父亲纳妾,也就可以长长久久活下去。
可是母亲能生下弟弟吗?
前生,母亲并未生子。至于母亲有无怀孕,瑶草那时候太小,又自闭,委实不记得。可是重生后的一切一切,都跟前生一摸一样,简直就是重复之前的生活,只除了自己比之前精明些,这说明母亲前生很可能曾经怀孕。
可是自己为何不记得?瑶草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不久之后,瑶草便茅塞顿开。因为父亲同年上门,要设宴款待,母亲竟然在去厨房之时跌倒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母亲眼下已经坐稳了胎,倒地之时又被秋云冬云及时救助,跌得不重,与胎儿并无大碍。
细究其原因,却是地上洒满了菜油。
陈妈妈为此大动干戈,打了厨房头子十大板子,扣了三位厨娘三月银米。可是三位厨娘齐声喊冤,说她们并不曾在厨房泼油,就有也会拿灰扫尽,绝不会这样大大咧咧摆着让人发觉。
陈妈妈觉得这定然有人陷害方氏,想叫她落胎,可是却查无实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毕竟这次事件打击面实在太广,方氏经常会去厨房查看一番,时时会亲手给夫君弄几个小菜,整个柯家都知道她这个习惯。
这一忽发事件,使得瑶草疑窦顿生,她开始怀疑,难道母亲这一胎遭人暗害,从而发生了变故,所以自己才不知道母亲曾经怀孕过?毕竟母亲的肚子现在还不十分出怀,自己那时懵懂不留心也有可能。
思及此处,瑶草不由冷汗森森。
瑶草心中暗暗推论,以母亲那样爽朗之人,竟然绝望求死,肯定是这胎出了问题,或许更严重,母亲被害失去了再生育能力!或许恰在此绝望之时,母亲发觉了父亲与简小燕勾搭成奸,珠胎暗结。而当时母亲待之亲切如母的柯家老夫人却忽然翻脸,力挺简小燕入门。恶毒的大伯母会如何落井下石赶尽杀绝不难想象,柯家其他受了母亲恩惠之人或是墙倒众人推,或是袖手旁观,总之没人愿意拉母亲一把,说句公道话。
瑶草一时泪流满腮,遥想母亲当时艰难处境:被人设计失去孩子,失去生育能;夫君跟仇人之妹勾搭成奸;婆母公然支持贱女人登堂入室,柯家满门无人替母亲说一句公道话,反而去全体一致,强摁着母亲脑袋,要她大度的接受小三进门,而唯一不会背叛她的女儿却形同傻子。
瑶草不知道自己处在这样环境,会怎样,可是,死过一次的瑶草,却能体会母亲当日经历了怎样的凄苦、绝望、痛楚。母亲大约就是在那种众叛亲离,自己残缺之下心灰意冷,慨然赴死罢。
一切想通透的瑶草泪流满面怒不可遏,罪恶起因于王氏贪财,父亲好色,简小燕放荡,凭什么他们作恶,却要自己母女遭受如此的磨难惨痛?
这不公平!
痛心疾首的瑶草暗下决心,这一世,自己非要把它翻过来不可!瑶草在心里告诫自己,自今日起,自己的亲人只有母亲与母亲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作恶之人必须受到惩罚。
母亲应该好好活着,她应该过幸福的日子,该受到惩罚之人应是父亲、是简小燕、是猪狗不如的大伯母王氏母女。
自己、弟弟,还有青果、青叶,则要长长久久的活着,与母亲一起过幸福的日子,看恶人的下场!
至此,瑶草锁定一个目标,排除千难万难,扫除一切障碍,确保母亲不受伤害,顺利生下弟弟或妹妹。
此后的日子,瑶草满脑子思考的都是如何让母亲顺利生产,可是瑶草毕竟女儿家,经事太少,左思右想无良策。便常常沉迷于自己的思绪中发愣发呆。
奶娘李妈妈发觉瑶草最近屡屡发呆,起先以为瑶草不舒服,可是摸摸额头后背心,并无异常,问瑶草哪里不舒服,也是一问三摇头,奶娘顿时心惊,还以为瑶草又犯病了,她很怕瑶草回复之前自闭,顿时慌了,忙着告诉了瑶草母亲方氏。
方氏闻言心下着慌,急急离开了柯老夫人上房,回院来探瑶草,方氏摸着女儿逐渐圆呼起来的小脸蛋,心里柔柔的透着蜜甜:“告诉娘亲,谁惹我们姑娘不高兴了?”
瑶草没有跟之前一般偎进母亲怀里,而是小心翼翼搂着母亲一只胳膊靠着。扬起小脸,撅起嘴巴:“谁不高兴啊,娘听谁瞎说呢!”
方氏满脸和煦笑道:“没听谁说,是我自己发觉我们姑娘神色不对,问问不行呢?”
瑶草扁扁嘴,小心翼翼摸摸母亲逐渐鼓起腹部,斟酌半天方道:“怀的是弟弟吧?”
方氏微微一愣,笑道:“草儿喜欢弟弟呢,还是妹妹?”
瑶草道:“弟弟妹妹都喜欢,可是祖母喜欢弟弟,父亲喜欢弟弟,大伯母......”
三夫人心里其实很在乎,她想一举得男,可是自己眼下已经怀孕六个月,苏郎中依然瞧不出来,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据闻之前柯家大夫人二夫人,都是怀孕四月之时就分出了男女。
方氏猜测,大约自己怀的女胎,苏老爷子知道自己得男心切,不肯实言相告。方氏自己忧心不已,反倒安慰女儿:“弟弟也好,妹妹也好,只要我们草儿喜欢就好。”
瑶草摸摸母亲似乎特别蠢笨的肚子道:“个儿这般大,应该是弟弟吧,祖母常说男儿壮实呢!”
方氏低头摸摸自己肚子,笑意儿自嘴角绽开。李妈妈拍手笑道:“姑娘说的很确呢,奶奶肚子似乎比别人肚子要大许多,一般人四个月都不大显呢!”
方氏摸摸腹部直叹气,大了许多又能怎样,只要不是男儿,婆婆夫君都不满意。
看着母亲忧心的样子,瑶草却自此更加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母亲。可是瑶草不知道该如何做,只得让青果青叶悄悄出去探听,多少知道一些龌龊人的鬼魅伎俩。按照青果青叶探听所得,无非饮食上动手脚使人堕胎,或是外力损伤,像摔跤跌倒之类,让人早产。
瑶草方得了此信,母亲那里就有了动静,这一日,装病不出的大伯母来瞧母亲了,并替母亲熬了一锅鸡汤。并当即盛了一碗,要母亲当面尝尝。看着母亲似乎很高兴接了汤碗,瑶草一旁急红了眼,大伯母绝对不会这般好心给母亲补身子,其中必有猫腻,生怕母亲会喝那汤。
谁知母亲竟然真的尝了一口,用绢子抿抿嘴角笑道:“谢谢大嫂,果然好汤。”吓得瑶草忙上前去夺母亲汤碗:“娘亲,我要吃。”接着把碗抱在怀里不撒手。
大伯母王氏看着瑶草心里暗暗哂笑,面上却把瑶草好好夸了几句才起身。
瑶草把碗放在桌上,身上出了一身汗。
却见陈妈妈把一口银针放进汤里,见银针并无异样松口气:“还好。”
旋即柯家二夫人前来探视方氏,瑶草机灵一动,把汤碗递给二伯母:“二伯母尝尝可还好,瑶草给母亲做的补汤呢!”
柯家二夫人闻言一笑:“好,瑶草真能干,我尝尝。”就见苏氏砸吧砸吧嘴,脸色一变:“这,三丫头熬的什么汤啊?”
陈妈妈有些变脸:“鸡汤啊?”
苏氏再砸吧砸吧嘴道:“不对呀……”忽然抬头看着方氏道:“三婶喝了多少?”
方氏笑这伸出一根指头:“一口而已。”
苏氏松口气:“这鳖汤虽是大补,怀氏夫人却不能喝,幸亏草儿叫我尝,不然非出事不可。”
方氏陈妈妈瑶草俱俱变脸:“怎么?”
苏氏一笑:“也是你们不懂医道,我虽然跟我父亲学个半调子,却对妇科特特在意,这鳖汤对一般人是大补好东西,对孕妇却是催命的东西,也不会一时就显,吃个十天半月,不光这胎儿完了,就是母体也会受到损伤,调理不好可就麻烦大了。”
瑶草咋闻此言,浑身止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