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悍妇孤鸾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真不是你们"瑶草紧盯二位兄长, 再次确认。

柯家友方英勋同时摇头:“那些御史最是标榜清高, 满口仁义道德,忠君爱国,如何肯被我们两个毫无根基毛孩子收买?”

瑶草只觉得奇怪, 且也放了心:“这就好,大约卫家实在天怒人怨, 受了报应也未可知。”

柯家友笑道:“正是,管他谁做的都好, 终究是卫家自顾不暇, 再害不得人了。”

方英勋点头:“正是这话。”

瑶草也很赞同,自家不挖坑害人,仇人却受天谴, 正是一双两好。至于卫家今后如何, 那是他们自己作孽,与己无干, 只要他们不来干涉自己与家人宁静就好。

想到此处, 瑶草笑盈盈起身谢过两位兄长:“三哥五哥为了瑶草奔波劳累,既然卫家已经得了教训,哥哥们就此罢手,我只求家宅平安,上杆子结仇犯不着。”

却说瑶草们不理这事, 并不代表这事儿就此平息,虽然卫家动用人力物力,把佃户自买儿女, 卫豹喝花酒、养娈童登事儿归结于私德有亏,且卫豹并未入仕途,顶多臭臭名声,再难入仕,法律惩罚不到他身上,揭过不提了。

但是,任是卫家使出浑身解数,架不住施行者坚韧不拔,有司迅速察验清楚,卫家私宰杀耕牛暴利,罪证确凿,忠武将军吃空额,克扣军饷,铁证如山,不容抵赖。虽然卫家企图把耕牛马匹推到卫府管家头上,金蝉脱壳。这话实在苍白无力,被有司严正驳回。明眼人一看就知其猫腻,那么多耕牛马匹从边境运回,没有将军首肯万难达成。

罪证确凿,余下就顺理成章了,根据大宋律令,私宰耕牛一头,徙半年,军马亦然。卫家这饭庄子开了几年了,只说一月一头耕牛,该是多少年牢狱?光这一条罪状,忠武将军这一辈子要把牢底坐穿了,遑论还有捞空额、喝兵血

尤其喝兵血一款正值风口浪尖,就在这之前不久,军中因为过冬棉衣所絮棉花以次充好,冻死几名值夜兵士,兵士哗然,集体闹事,讨要说法,卫家正在此刻被揪出来,正是群情激奋,罪责难逃。

卫家一案经有司论罪,圣上圈定,数罪并罚,卫家家财抄没,忠武将军杖八十,发配岭南将军麾下服劳役十年,遇赦不赦。圣上仁慈,传旨有司,忠武将军罪责自担,罪不及父母妻儿,只令抄没田产铺面公帐浮财,大小卫氏私财一律照册返还,令她们返还原郡山阴去了。

圣上另有口谕,着忠武将军即刻成行,卫家老太君年纪老迈,可等来年春来花开,再行上路。卫家之罪,全家发配也不为过,这是圣上仁慈,格外恩赐了,卫家老小无不感激涕零,磕头谢恩不跌。只是将军府住不得了,卫家一行人于是借住在杨家别院里。

却说太尉杨家,原是行伍起家,当初拥立老王有功在前,后有杨太妃抚养圣上简在帝心,致使杨门得到了已故太后、当今圣上青眼,有了今日举足轻重的地位。杨家与卫家屡屡联姻,在外人眼里,卫家杨家就是一家子,卫家老太君是杨老太妃姑表姐妹,卫家夫人姜氏与杨家大夫人姜氏,原是亲生姐妹,真是层层叠叠裙带绳。

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柯三爷瑶草,都以为圣上大约申斥一番,雷声大雨点小也就过了,并不会动真格,不想转眼间,卫家便烟消云散。

对于这个结果,瑶草意外也不意外,雷霆雨露皆是圣恩,从来没有千古不变的君臣。高兴了,加官进爵,翻了脸,不血流成河已经万幸了。

卫家贪墨军饷案,也有御史在卫家案子中牵出杨家父子,只是折子被圣上留中不发,对奏本者也没行申斥。御史们也识相,没再跟进纠缠。

坊间传闻,杨妃一如既往,如同过去那般求见圣上,要求严惩慌本御史,从轻发落卫家。

仁慈圣上皱了眉:“御书房也是你来得?”

却说这杨妃,在宫中甚是独特,她是姑母婆婆,竹马夫君,自小就跟圣上亲厚,这些年虽然无出,却圣宠不衰。即便她屡施手段凌厉,百般整治受到雨露的宫女美人,也没见圣上有何异议。这次依然固我,大发娇嗔。圣上却因为她打断自己听取汇报不悦,直把奏折摔在案上:“朕还不够担待?你自己看看,真要朕秉公而断?是不是也要朕下旨抄没?”

圣上翻脸申斥,此乃前所未有之事,杨妃当时吓得魂不附体,晕厥了事。

圣上自此冷落杨妃,钟情庞氏美人,杨妃惊惧,日日在老太妃宫门跪罪,只哭得梨花带雨。只可惜杨老太妃摆明了不愿干涉,只说:“圣上仁慈。”对于杨家,太妃娘娘赐下两字:“惜福。”这是后话不提了。

据闻,三日后,某钦差承旨进宫奏报,正事之余,圣上喟叹:“你成了孤鸾星怪朕,朕后宫吵嚷,不得安宁,却怪谁来?”

某承旨直呼冤枉:“臣以性命担保,选中卫家,只为敲山震虎,此乃圣上首肯。杨家之事与臣无干。微臣授命暗查军中贪墨,一切但凭圣上发落,岂会如此不知轻重,越俎代庖,圣上明察。”

“贪墨案到底深浅如何,有何进展?”

“臣有确凿证据,兵部根子烂了,非大换血不可。至于是清除枝叶,只到兵部止,还是追根求源,连根拔起,全凭圣上。”

“唉,只要没行谋反事,剪除枝叶追回兵饷即可。哦,让他们过个祥和年吧,朕也想耳根清静些。”

“微臣谨遵圣谕。”

荣宠剪灭,不过圣上一时恩宠或是政治需要。对于一心只想阖家平安的小女儿瑶草,这一切不过是过眼烟云,不足挂齿。新年又到了,劳碌命的瑶草,又开始新一轮紧张忙碌。今年忙碌非同往常,它关系到明年柯三爷能否顺利复出,官复原职。

却说柯三爷,这半年已经尝到了手无权柄任人欺压的滋味,再不掉以轻心,任由妻女斡旋。而是前所未有活跃起来,不再如同以往,与文人请客风花雪月,而是在楚景春介绍下,频频与御史台、翰林学院、吏部官员接洽应酬。

柯三爷不知道,他这一次走背字,竟然懵懂间触摸到帝党一脉,为自己辟出一条新路,无需再事事仰望宋府尹了。

却说瑶草一家子裹乱忙碌,直至腊月二十八方才搞妥帖一切,在得到实落消息后,安心返家祭祖。正月初一柯三爷带着妻儿拜过父母大人,再拜族中长亲,成车的礼品撒出去,只把柯家上下哄骗的服服帖帖,交口称赞柯三爷忠孝,方氏贤惠。

正月初二,一如既往,柯三爷一家子启程,初三晚到达方家。

初四日起,家中便是访客如云,最多是白鹿书院学子拜会师尊,这些人都是人精,一个罢官之客席教授,能够成为书院山长座上宾,此人必定不凡,更有消息灵通者,已经探听的柯三爷不日复出,届时一场师徒情分,就是进位阶梯,焉能不趋之若鹜?

方氏于是又忙碌起来,偷窥别家金秋果园一般打量哪些叫自己师母海孩儿们,只可惜,这些人似乎对柯家栋梁更为钟情些,对师母抛出橄榄枝无动于衷,大都答对之时,有意无意告知师母,自家幼年便有盟约,或是左顾而言他。

方氏只叹息,怎么好孩子都是别家呢?

谷雨陈妈妈只安慰,不过歪瓜裂枣,哪里算得上好字?

方氏哪里不知道这一切所为何来,于是更恨当初传谣之人,只说要把人嘴撕碎了,打烂了,只是没证据拿人。

却说初六开衙,不等柯三爷正月十五后进学,朝廷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换,兵部竟然尚书侍郎一锅端了,禁军正副指挥使就地撤换。

一下子空许多职位来,之后是各部相互调配渗透。与柯家有关之事是柯三爷不用再做教书先生了,不过开封同知是做不成了,已被别人顶替。柯三爷被委以重任,改任大理寺少卿,少卿之上无正卿,柯三爷成了大理寺不是主官主官,掌刑狱案件,官阶不降反升半级,从四品。

柯三爷方氏欣喜若狂,唯有瑶草如坠谷底,转来转去,竟然绕不开既定命运,原本已经改任同知,不想命运竟然借由王氏早死将瑶草一家子拽回到既定轨道。

由于少卿之上无正卿,柯三爷一家子入住衙门后衙,御河边上那座威武雄壮的官邸。瑶草试图反对,却被柯三爷方氏乃至双胞胎兄弟一致劝服,瑶草都反对的却苍白,官衙花园敞亮,后园临水,引河水而建莲池水榭,跟眼前旧居不可同日而语。

不得已,瑶草不得不故地重游,进驻当初被人掠走的后院绣楼。

宽敞大气的房舍,精致的亭台楼阁,景致宜人的园子,无不被人收拾得妥妥帖帖,柯家无需费心。所有人无不欢欣鼓舞,唯有瑶草心头拔凉:难道自己注定难逃一死?

入住故居,瑶草亦喜亦忧,喜的是,母亲有了弟弟不用死了,忧得是,自己到底能否挣脱民运掣肘,想着母亲弟弟,瑶草心头充满希望勇气,只觉得自己可以闯过十七岁这个关口,可是命运固执的把瑶草拘回到原路,又让瑶草底气不足,只觉得命运之绳好难挣脱。

这一年正月十五,柯家乔迁,宾客盈门。

酒酣客散,夜幕初上,瑶草带着青果走走停停竟然达到了当日殒命后河边。那河边树木,垂柳下那船尤在,只是当初作恶之人已经三去其二,之余父亲。

坐在船舷,瑶草不由喟叹,自己命运犹如一个圆圈,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脱不开这个轨道。自己一方活了母亲弟弟三人,仇家一方消失了王氏、简晓燕、柯家福三人,这是一命换一命呢?看来,自己命还要自己填!

瑶草正在伤神,忽然有人嗤笑:“嗨嗨,你是悍妇呀,竟然会落泪?可是受了谁人欺负,独自伤怀?”

落泪?

瑶草不自觉摸摸眼角,可不是嘛,手上有黏糊之感,自己当真哭了,时至今日,仇家消除,一命换一命,自己大仇得报,有父有母有弟弟,和和美美一家子,自己求仁得仁,有什么可哭得?忽然莞尔一笑:“可笑堂堂楚探花,竟然不知道热泪盈眶,喜极而泣吗?”随即起身行礼:“见过楚大人,谢谢楚大人替家父周旋。”

楚景春忽而跨步上船,摊开四肢:“卷曲退杆子发麻,我也坐坐,松散松散。”

瑶草一笑:“上宾待遇您还埋怨,倒是喜欢坐门槛条凳呢?”

楚景春一笑,将大氅丢在一边,摊开四肢不安分晃动,连带船舷起伏晃动,看来喝得不少,酒气迎风吹向瑶草,瑶草不由挪一挪身子:“大人别乱动,掉下去滋味可不好受。”

楚景春忽然呵呵一笑:“怕什么?你不是会凫水么?难不成,你不想救我?”

瑶草惊愕万分,霍然而起:“凫水,您,您如何晓得......”

瑶草凫水一般都在夜半,且只着贴身中衣,倘被外男瞧见,那就是失节,遇到古板亲长,唯死一途。

却说瑶草这一激动,连带的船只晃荡,差点翻船。

楚景春忙着将瑶草硬拽着坐下:“坐下坐下,我可不想陪你死。”忽而咧嘴一笑:“要问这事儿,且也怪不得我,前年秋下,我心情郁结,找你父亲喝酒,结果喝高了,夜半把臂游园,畅意胸怀,月光下曾经见过一鱼美人戏莲池,粉红衫子窈窕姿,肌肤如玉银铃笑,潜水鱼跃,仿若水上精灵,碧波仙子。”

瑶草顿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什么时候?你,我父亲也?”

楚景春忙摇手:“呵呵,倒没,我当即把他唬弄走了......”

瑶草心下一安,原来一切都是这人臆想。

谁知楚景春打着酒嗝自行招认:“后来我反正睡不着,又怕登徒子夜半偷窥,所以就爬上后院河边柳树,嘿嘿嘿,你可要谢谢我哟,我每年都会偷空去替你?场子,免得宵小觊觎......”

“什么?住口,不许再说,”如此说来,他竟然不止一次偷窥,瑶草不由愤然而起:“你,你你,你饱读圣贤,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楚景春拉下瑶草:“啊哟,坐下坐下,当心翻船!”忽又笑道:“只看一次,后来都是背向?哨,信不信由你。”

“你混蛋!”

瑶草胸脯子剧烈起伏,气得要哭,怪不得自己几次三番议亲不成,原来被这家伙污了德行,受了天遣。

楚景春难得端正面色:“你莫哭,我不是有意!”

说着递过自己绢子,却被瑶草一把拨开。

楚景春却不以为杵,反是瞅着瑶草悠悠笑:“我会负责!”

凌乱瑶草心头一动,悍妇、孤鸾星?

瑶草短暂慌乱过后,逐渐清明起来,或者我提前出嫁离开这里,是不是可以躲过既定命运呢?瑶草双目灼灼闪着光华,上下瞅着眼下没正型,却英俊美貌不可方物的男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一番打量思索:这人二十二三,自己十五,男大十岁不为丑。世家出身,探花及第,未有婚配,这三条无不符合爹爹择婚标准。唯一缺点,这人长相太过妩媚,就怕桃花朵朵,难以应酬,等等,他是孤鸾星?

哈,这一来,也有好处,孤鸾星无人要,自己不用跟人争男人!

唉,怕就怕自己也没命享受了。

眯眯眼睛,瑶草推己及人,从自己莫名其妙被构陷,成了悍妇,楚探花或许真的被冤枉,就算不是冤枉,是孤鸾星,自己死过一次,还怕他克呢?瑶草不经雀跃起来,或许,这个孤鸾星就是上天赐给自己馅饼呢!

心意已定,瑶草坐下,眼睛瞅着美人楚探花,瞬间觉得这人越来越顺眼了,瑶草咽下口水,只是一条,瑶草耿耿于怀,这家伙这般俊俏,坐实自己丑媳妇了。叹口气,瑶草别开脸,既然这家伙偷窥了自己,又自愿负责,自己还谦逊什么?心里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楚探花忽然伸手在瑶草眼前晃悠着:“嗨嗨,这丫头眼睛骨溜溜,打什么坏主意呢?”

瑶草嫣然一笑抬头:“你方才说,你,负责?”

楚景春点头笑:“嗯嗯!”

瑶草皱眉:“嗯嗯?骗鬼!既然说负责,为何你家不遣媒?”

楚景春忽然做起身子:“咦?你不知道?那夜巧遇,我就即刻遣媒了呀?”忽然一笑:“噢,知道了,定然是岳母打了回票,封锁消息,嗯?这样说来,是不是你若当初知道,就能成了?”

两年前?

瑶草咬牙,那时候自己会同意吗?瑶草不自觉摇了头,只是自己不知道。

楚景春却看得真真的,笑道:“哦,想想啊,那时候,你大约正在为赵家小子伤春悲秋呢?”

瑶草闻言炸了毛,豁然起身变了脸:“我啐,满口胡言,你有意就遣媒,若是调笑,恕不奉陪。”

言罢飞身下船。

楚景春忽然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遣媒?”

瑶草满脸不善,睨着楚景春,且等他下文。

楚景春一笑:“留中不发!”

留中不发?还当堂驳回呢!瑶草不由莞尔:“我有办法叫娘亲点头,只是我被人传成河东狮,你家?”

楚景春笑颜如花:“这不劳操心。”

瑶草咬牙沉吟半晌,忽然一福身:“楚大人,您喝醉了,小女送您去书房见我父亲。”

楚景春一愣之下,来不及反应,瑶草已经搀起他胳膊下了船。

楚景春正了脸色,眼神灼灼盯着瑶草,一眨不眨:“你,想好了?”

瑶草回他一笑,对来迎青果一努嘴:“楚大人醉了,掌灯送楚大人书房歇息。”

青果一愣:“小姐”心里叫苦,怎么惹上这个衰神?却见瑶草不动声色,心里喟叹,小姐不怕死,我们怕什么?遂认命上前:“还是我来吧,小姐。”

瑶草略一忖,点了头,这个年代,但凡贴身丫头与人有私,小姐也不会清白了。瑶草依言接了灯笼领头,青果搀扶楚景春,颤颤巍巍腿肚子只转筋,犹豫再三,再一次确认:“小姐?真要去么?”

瑶草笑:“现在后悔来得及么?”

青果回头,果然来不及了,柯三爷铁青了脸色瞪着三人呢!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她的4.3亿年嫡女娇妃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至高降临弥天记重生之为妇不仁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命之奇书农家娘子美又娇
相关阅读
红楼意难忘异瞳狂妃:邪帝,太凶猛!女配不想死(快穿)玉随心缘总裁和他的秘书世界第一度假村穿越做回单亲妈妈蜜恋攻陷:顾少他又黑化了[综]大神东方不败之采草采到黑木崖
作者香溪河畔草其他书
红楼之迎春花开 红楼之贾琏 混在开封府 红楼之贾迎春 红楼之凤还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