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zu?怔了怔, 我疑惑地向对坐之人询问看去。
“哼……”那人却又不肯再多言, 只淡淡轻哼了一声,双目便定定在我身上转了几转,开口一字一顿地道, “想不到会在这里再见吗?我的好、妹、妹。”
我微凝了目光,迎视向对坐那个轻抬着下颌正一脸嘲讽地望着自己的女子——那位在这个时候本应该正被崔老爷牢牢地关在府里的崔二小姐。
“我以为崔老爷当会守好了他的宝贝女儿。”现在看来, 竟是崔府之中最得信任又最是得力的总侍卫都是站在这位崔二小姐一头了。究竟该说是自己太过高看了那位崔老爷还是说倒底小看了这位二小姐呢。
“宝贝?哈!”崔媛歆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他以为府中上下, 无论什么都当在他的掌控下。可惜, 你不是早已证明了他不过是自以为然吗?”
“那么,崔小姐这么做又是为得什么呢?”看得出崔媛歆是对她那位尚书父亲也孰无多少的好感了。不过这些与自己没有什么干系,我也没有兴趣多究。这个时候, 我只想弄个明白她将自己掳了来又究竟是做得什么打算?隐隐地, 心底里总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萍儿可是已经用上我送去的那包药粉了?”崔媛歆却仍是避过了问话,她倾身靠回了车壁, 挑眉望着我道, “可惜,她到底是太过犹豫不定了。如果她一早便听了我的安排,不知现在又当是何种境况呢?”
知道自己便是再问下去崔媛歆也是无意理会了,我索性也不再接言,便由着她一个人自顾说个尽兴。
“你又可知, 自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只是一眼,我便知道他便是于此世上唯与自己相配的那个人。”崔媛歆也确是不需要我回应些什么, 实则,她说的话很是跳跃,与其说是在说与我听,倒更像是在说与她自己的。“这么多年里,父亲一心只为攀结权门,更曾迫我嫁入了璃王府。我执意违逆他意,甚至立下重誓定会嫁与皇室。我刻意结交公主,入宫伴侍皇后左右,得誉都城第一才女的声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能够与他一起。”
“我以为自己已是那般接近了他,都成之内逾以百至的名门闺秀,也只有我可以站在他的身边。”说到后面,崔媛歆微顿了话音,双目更是定定凝在了我身上,“可是,你的出现却是毁去了一切。”
对着那一双微挑的凤目中足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阴戾与怨恨,我禁不住心底长长叹了口气,是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该说崔小姐你完全没必要这般仇视于我吗?便是没有自己的出现,你所想的那一切也是全然不可能的。其他不论,单只那个家伙根本就从未有想过要永远留在这皇城,你所做的那些又究竟是有什么意义呢?
暗摇了摇头,这一瞬,我竟是忽觉得对面而坐的这个女子很是悲哀。喜欢一个人这么久,恩,看来还非常的深。可是,却是根本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或者说从始至终就未曾真正的认清过那个人。
“……原来我在他心中不过那么无足轻重,哈哈……”崔媛歆再次径自低低笑了起来。我亦稍坐直了身,直觉她下面要出口的话便是所有的关键。
“他竟然会为了你……下命崔府发送我入净慈庵落发为尼,甚至不削一见。”
随着崔媛歆冰冷冷的话音落下,我心里亦是不由得一惊。zu他……竟是对崔家下了这样的令?什么时候的事?稍是回想……唯有的可能,也只会是他已知萍儿下药一事实是崔媛歆幕后的主意。而依那家伙的性子,是不可能再一次那般什么也不多究地轻易放了过去的。何况这一次,更重要的是她实不该牵累了二哥进来。
崔媛歆紧攥着双拳似在强抑着自己的情绪,那直射在了脸上的视线已是浓浓凝如了实质,也让我恍然过后心里更涌起一股很是不安的预感。
对湛zu的命令我并不想多言什么,在我看来,每个人在做何事前都应是考量清楚了是否担得起应承的后果。况且对崔媛歆而言,更多在意的想来也并非是入寺为尼这件事,而是这道令是出自了何人之口吧?
“你可有想过崔家会如何?”我轻叹了声道。不论崔媛歆是做了何种打算,总不会全然不顾了身后崔家上下百余人的性命吧?挟持皇室,按律已是当诛了九族的重罪。
“崔家?难道你还会顾念着崔家?哈……”崔媛歆冷笑了一声,“说起来,我也许还当谢过u王爷了。若没有他这道令,几月后我想必就是太尉府的少夫人了。哈哈……不过个膏满肠肥的纨绔子,凭他也配?”
崔老爷这么快就再次为女儿定下了婚事了?朝中的官员我知之不多,可也知道这太尉之职掌管着全国的兵马器械军备,实是朝中数一数二握有实权的高官重臣。这个崔老爷,还真是不死心啊……
“想我亦如婉莹一般乖乖依他的安排吗?哼……”
崔媛歆口中的婉莹,也就是崔府的大小姐崔婉莹了。三年前便已嫁入了公卿豪门之家,我入都以来也没有收到过她丝毫消息。只是崔婉莹的性子一向淡漠,有种看破世事的随遇而安。相比起来,倒确是崔府里唯一一个会全然顺应着崔老爷细心安排的女儿了。
“不过崔家,我倒底不会看着它因我而诛连。”崔媛歆撇了撇唇角,“呵,此番我与王妃同遭人挟持,说到底,崔家还是最大的苦主,不是吗?”
“哦?所以崔小姐即可半点不顾及这些誓死相随与你的人了?”也就是说,是要将一切都推在任枫及他手下的这些人身上了。
“哼……看不出,我这妹妹还真是善心。”崔媛歆微微探过身,不无讽刺地冷道,“你还是顾好了自己吧,我可没兴趣听你的说教。有时间,不若好好享受这最后余下的几个时辰。”
话落,崔媛歆已是靠回车壁阖了双眼完全不再理会自己了。我亦知道这个时候不论自己说些什么也都是无用,看崔媛歆眼中凝敛的那丝疯狂就仿若已失了理智,我完全是不能理解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有什么会是比性命更珍贵的吗?只为了一个从来都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真的是疯了!
稍稍静下心,回想着之前的对话,既然崔媛歆可以毫不掩饰地与自己说了,也就是绝对有让自己无法再回去的把握了?而她此刻尚未有任何动作,唯一的可能也就只会是为了……可以将那个家伙引来……
马车一路疾驰,连夜行路速度却是半分不减,到第二日正午,于山道间一陡峭的悬崖绝壁旁停了下来。
知道至少在见到湛zu前自己性命倒是无碍,而且也确实是想不到什么可行的脱身之策,一路上我也未多做无用之举。随在崔媛歆身后下了马车,只及得看了眼不远处雾气缭绕的山涧,未待再仔细看清四周的景象,崔媛歆已冷声命道,“带她下去!”
任枫应声近前自怀中取出截绳索缚在了我双手上,随即将我拦腰提起几步走到了崖边,还未待我反应过来,已是随着他两人一同直跃了下去。我只感到脑中嗡的一下,随后便是灌耳的风声,呼呼割的脸颊生疼……
再几个呼吸,脚落到实地,我踉跄着几步歪倒在了地上。脑中眩晕阵阵,缚着的双手令得自己一时竟是站不起身来。直背靠着山壁缓下了口气,眼角的余光里已扫到脚下这个地方应是山崖的半腰间自峭壁延伸出的一个一丈见方的平台,而身旁一臂间隔的崖壁上好似有着个一人多高的黑乎乎的山洞?
“等在这里。”沉沉的声音蓦地响在耳旁。
“等一下!”听到那头任枫转身的脚步声,我也再顾不得环目打量,只急声唤住了他道,“难道任总侍卫便当真半点也不在意?”
任枫稍顿住了身形,却是没有转过头来,更是没有开口应话。
“我想你不可能不知道崔媛歆的打算吧?”我也不指望他会回应什么,只要他肯站在那里听自己讲话说完已算难得了。而这个独处的机会也是自己所等的,最后且唯一的机会。
“任总侍卫便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就真的可以这般眼睁睁看着她丧命于此,非但不以阻拦甚至还一力相促吗?如果,你是真的在乎她!”
任枫捏紧了身侧的双拳,直是咯咯作响,我甚至清晰看得到他手背上一根根暴凸的青筋突突跳动着,可是最终,他出口的却只是,“我永远不会违背小姐的命令,也永远不会违逆她的心愿。”话落,也不待我再接口,已纵身重又攀上了崖顶。
“该死的!”狠狠一拳砸在身前的石地上,我真是恨透了这种一根筋通到底半点不知转圜的石木脑袋。
稍挪了挪身,我靠着崖壁慢慢站了起来。这方站住了脚,任枫已是带着崔媛歆复又下到了石台。
“呵,王妃倒是好口才。”崔媛歆踏着轻缓的步子走到我身前,脸上带着一丝浓浓嘲讽的轻笑,“可惜,却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你蛊惑的。”
我侧目向随在她身后的任枫看了去,见他始终是低垂着头,身子更是挺得僵直——这个家伙,也真是忠心的过头了些。
“还真是狼狈啊。”崔媛歆上下扫了我一眼,忽地伸过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我黏在了两颊边早已散乱了的头发,放轻了声音柔柔笑着道,“会有今日,你也早当想到了不是吗?呵,我可是早已警告过了你的。”
是说在崔府她送回了那支凤镯时留下的那句‘便是自己不能得的,也断不会叫他人得了去’吗?
“还真是遗憾了。”我回视着她清冷讥诮的目光,轻牵了牵唇角,“我不是疯子,你会怎么个做法,确是难想到了。”
话音方落了下,耳边只听得‘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脸颊上便即一阵热辣辣的灼痛。
“疯子?哈……是,我是疯了……早在六年前我便已经疯了。呵呵……哈哈哈……”崔媛歆自言自语般念了一句忽地厉声笑了起来,直笑得弯了腰俯下了身,又气息不平地喘了好一会,这方冷冷盯向我道,“我会让你见识到的。”
略缓过容色,她复又直起了身,高高扬起了眉眼,“那么现在……便让我们一同期待着u王爷的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