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排了三桌,里间的一桌都是各府的嫡福晋,外间的两桌是侧福晋和庶福晋的,丫鬟婆子更是站满四周。因为这次太子妃没有来,李佳氏就代表太子妃坐到了嫡福晋那一桌,这多多少少让佟淑兰舒了一口气,至少可以让自己舒心地吃点东西,而不会食不下咽,造成消化不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佟淑兰一直就本这食不言,寝不语的最高境界,专心对付着眼前的几道菜。就算有过来打招呼、示好、探虚实的,佟庶福晋都以最简洁的‘恩’、‘是’、‘你好’、之类的敷衍了事。以至于没多久,那些夫人们就觉得没劲了,三五成群的围成自己的小圈子,开始闲聊各府八卦。
不过有人可是不会让佟淑兰那么逍遥的。太子府的李侧福晋故意扬起了,让里外屋的人都能听得到的嗓音:“听说四贝勒府里出了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女,今儿个也让我们姐妹开开眼界如何?”
立时,不少双看笑话的眼光都扫向了佟淑兰。只可惜,某人无所觉,根本连头都没有回,只是盯着眼前的菜,想着手中的筷子下一次夹哪一道。小翠见状,忙伸手拉了拉小姐的衣摆。佟淑兰抬头,用眼光询问,小翠让她往里屋看。淑兰一回头,发现里屋整桌人都瞪着她,特别是那位李佳氏,似乎气得头上都要冒青烟了。无辜的眼神再次扫向自家嫡福晋,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四福晋,四贝勒府里的人都好大的架子啊,一个小小的庶福晋居然没把在座各家福晋放在眼里,一点面子都不给。”
“淑兰,还不向各位赔罪。”
佟淑兰忙站起来,一躬身:“淑兰该死,淑兰不知道侧福晋是在夸赞淑兰。淑兰在四贝勒府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庶福晋,不敢得侧福晋的缪赞。若论文才,淑兰无论比不上我家福晋的,就算不提福晋,府里的年侧福晋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博学多才。淑兰算什么,担不起侧福晋的才女之称。”
“哼,还真的是口齿伶俐,舌头刁得很。”八福晋的帮腔让李佳氏更加洋洋得意,气势高涨。
“好了,我们这行酒令还玩不玩?”七福晋有些不耐。
“玩,怎么不玩。佟佳氏,你也一起来玩吧。”李佳氏一脸看笑话的样子。
“淑兰不懂这些,就不给福晋添乱了,淑兰就在这儿替自家福晋加油助威。”
“呦,还真的是架子大啊。” 郭络罗氏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没有,没有,她是真的不懂这些,让她来会扫了姐妹们的兴致的。” 乌拉纳喇氏忙打圆场,可能之前胤g有对福晋作过提点。
这么一说,似乎佟淑兰用书作幌子,想要引起四阿哥注意的戏码得到了证实,她获得了更多鄙视的眼光。小翠满脸不服气,嘴动了动,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形势不如人,在出门前,小姐已经耳提面命,不准自己开口,要自己装聋作哑。说是她们说说,左耳进,右耳出,又不会少块肉,可相反,万一闹起来,吃亏的是自己,为了这种事情轻的挨顿板子,不值得。小姐还说,连韩信当年都受□□之辱,我们虽然不打算当韩信,而且四贝勒也不会让我们受多少委屈,因为小姐丢脸,四贝勒的脸上也不光彩。虽然自己不知道那个韩信是谁,不过小姐的话肯定错不了!自从被佟淑兰救了一命,再加上恭亲王的事情,小翠对于小姐的话是奉若神明,坚信不疑。
可是,开玩还没一会儿,今天的小寿星,弘晟就被嬷嬷从前宅抱了回来,还两眼泪汪汪的,三福晋一见,脸都变了,急忙迎上前,一把抱过五岁的儿子,轻声哄着。里屋、外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些会儿还不是好好的吗?贝勒爷让人抱小阿哥到前宅去给各家阿哥瞧瞧,怎么这会儿,到给瞧红了眼?”
“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照顾好小阿哥。”
“先别该死了,说到底怎么回事儿?”董鄂氏将儿子交给了一旁的奶妈,让她先把小阿哥抱自个儿的屋去,然后一脸肃然地盯着跪了一地的几个嬷嬷。
“先前小阿哥被抱到前宅的时候,各府的主子还很高兴,送了不少的东西。没曾想,十阿哥就此提到了四贝勒爷的子嗣问题。”
不少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四福晋。
“这也没什么,十阿哥是个直性子,这点大伙儿都清楚。”
“是。后来九阿哥又牵扯到了宫里,惠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十四阿哥就坐不住了,跟大贝勒争了起来,吓哭了小阿哥。现下,各家主子还在劝着呢。”
这下,几家福晋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本来开开心心的一件事,又闹成这样。三福晋身为女主人,当然不可能见事不理;四福晋是事源,也不能不管;其他福晋对于这种热闹当然不容错过。于是,娘子军团浩浩荡荡地冲往前院。
只见前宅的仆人们都躲到了屋外,靠窗坐着的是大贝勒胤a,太子坐在他旁边劝着;另一头靠墙的是十四阿哥,三贝勒和十三阿哥也在低声劝着,四贝勒站在旁边,没有开口,中间圆桌旁坐着其余的几家阿哥,他们看来是不想趟这浑水。
郭络罗氏一进屋,第一个就把老十挤开,自己坐到了夫君的身旁。其他的福晋们也纷纷走向自家主子。胤g见到她们微微一皱眉:“你们怎么过来了?”
“把今儿个的小寿星都闹哭了,能不让人来瞧瞧么。”
“放心,没事。” 胤g看到乌拉纳喇氏担心的眼神,握了握她紧在一起的手。然后,他的眼神顺便扫了一下跟来的佟淑兰,胤g的双眼微微细了细,这女人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两眼盯着圆桌上的茶碗,好像有点垂延。发现贝勒爷看向自家小姐的眼光,小翠忙又机灵地轻拉了下小姐的衣摆。收回依依不舍的眼光,扯了下脸皮,给了自家贝勒爷一个白痴笑,然后,低头,无聊,什么时候好回去睡觉啊?现在已经过了自己平时的睡眠时间了,好困。
“佟庶福晋,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八贝勒用中指抚着茶碗口,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啊?问我?八贝勒爷,您是在开玩笑吧。”见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佟淑兰强打起精神。
“这争执源自于四哥,而现在四哥和四嫂都没有办法,那就只有问问你这个四哥府里的人啦。”九阿哥也来凑热闹。
“如果说这事是关于四贝勒爷的,那您不是该问四贝勒么,淑兰哪有资格替四贝勒回答。”
“话不是这么说的,事关四哥的子嗣问题,你当然有资格说了。”九阿哥步步紧逼。
“四贝勒的子嗣有什么问题?”佟淑兰一脸疑惑。这让九阿哥有点黑线,这个女人真的很聪明吗?还是装蠢?“圣上看重四爷,让他多担些责任,那是种荣耀,相对的爷在府里的时间少了,子嗣少,这很正常啊。”
“不是少,而是没有吧。”李侧福晋堵了一嘴。
“明年我们福晋就会替爷生大阿哥了,侧福晋怎么说没有呢?”
乌拉纳喇氏只觉得手被四爷捏得生疼。她抬头,发现胤g双眼雪亮,一脸惊喜得盯着她。而且满屋子的人也一脸惊讶。
“四弟妹,这是大喜事啊,你怎么不早说,刚刚还行酒来着,这怎生了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快,来人,快准备热茶,还有去请太医。”
“三嫂,没有,淑兰在胡说呢。” 乌拉纳喇氏低下头,有点难堪,不敢看四贝勒失望的眼神。
“佟佳氏淑兰,你可知罪?”李佳氏的气焰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淑兰是说福晋明年会给爷生大阿哥,从年头到年尾都算是明年,就算是明年年头有孕,都不能算是淑兰说错了,不是吗?”
“你!”
“住嘴。”太子皱眉,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大。
胤t一笑:“佟庶福晋,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四嫂在明年帮四哥生了大阿哥,那满月的时候大贝勒送份厚礼,全当赔罪,大贝勒意下如何?”
“好。”胤a很干脆。
“如果,四嫂明年没有帮四哥生阿哥,那十四弟就今天的事向大贝勒道歉。”
“哼。”胤祯别开脸,一脸不乐意。
“好。如果输了,我替十四弟向大贝勒赔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胤g很干脆地答应了,他紧握着福晋的手,并没有松开。
事情发展得有点让佟淑兰摸不到头脑,这输赢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胤k看到佟佳氏一脸茫然的样子,一丝精光闪过:“打赌总要有个彩头,佟庶福晋,你能拿什么出来做彩头呢?”
精神一振“听十六阿哥说,九阿哥生意做得很广,不知道能不能弄一只短的火铳给淑兰玩玩?”某人一点也没有所谓穿越者作弊的羞愧感,反而觉得这种资源不好好利用实在是对不起让自己穿越的老天爷。
看佟淑兰说得那么轻巧,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好似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输。所有人好奇的目光都转向了胤g。只可惜,他先前的惊喜已然消失,又恢复了平时肃然的样子,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拿火铳作赌注,你可以拿出什么来?”
“九阿哥应该也知道那个冰淇淋的做法出自于三百年前,一个名叫马可波罗的人的游记,淑兰拿它的译本作为赌注,您看如何?”
“译本?”
“除非九阿哥懂拉丁文,听说那个马可波罗的人是来自意大利。而且,如果皇上得到译本的话,应该会很开心。”
“好。”
“白纸黑字,立字为据,众位阿哥为证。”
这下除了四贝勒,屋里所有人都有点看不懂这位佟庶福晋了,她哪儿来的自信啊,这么没谱的事情。当堂立字画押,佟淑兰小心翼翼收起字据,笑眯了眼,多了一样防身的东西了。
当晚,乌拉纳喇氏的心沉甸甸的,很不安,不明白,四爷怎么就这么由着佟淑兰胡来,要是到了明年底还是没有阿哥,赌输是小,四贝勒被人笑话是大,四爷丢不起这个脸。看到眉头深锁的福晋,胤g不得不开口安慰:“放心,淑兰会看相。”
“看相?”乌拉纳喇氏睁大了双眼,“四爷的意思是说,淑兰看得出明年……”她双手捂胸,一脸不敢相信。
“嗯。”
“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她有这个本事。”福晋还是有那么一点忐忑不安。
“应该没什么人知道,你也不要乱传。”
“明白。”
“在五皇叔走之前一个月,曾去过景苑,佟淑兰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死期。睡吧,今天也够累的,你也要好好养着身子。”
“是。”乌拉纳喇氏两眼含泪。
另一边,在四贝勒府的馨晨院里,主仆二人的对话再次传到了梁上君子的耳里。
“小姐,您真的看出府里明年会添小阿哥?”
“怎么,你还怕输啊?”
“可是,这马可波罗的译本?”
“我们不是有一套吗?大不了再花个十两银子买一套就是了。”
小翠黑线:“九阿哥说的译本指的就算不是满文,也该是汉文译本吧!”
“白纸黑字,他又没写清楚,我给他这套英文的,又不算错。”
“可是,可是,九阿哥懂英文吗?”
“这跟我们有关系吗?他不懂可以找那些传教士翻译么,他想直接把书献给皇上,那也是他的事情。少操些不该操心的事情,十两银子赌他的一个火铳,还划得来。总算不枉我们去当了一趟挡箭牌。”
“可是小姐要这个火铳做什么?”
“防身。我们不会武功,有个火铳防万一么。”
“小姐会用。”
“小姐我那么聪明,等拿来看了,弄弄就会了。”不就是□□么,中学军训的时候有学过打靶,那个原始的东西应该不难弄,可能就是后坐力强,声音响罢了,“睡吧,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小姐。”
小翠忙收拾了一下,吹熄了烛火,屋顶上的人影也跟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