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似浓墨的夜色下,突如其来的一声让专心凝神望着枯井的墨云娴(下文江玥皆改作墨云娴)吓了一跳。她握着一捧湿土的双手一抖,那土尽数散落在她暗花的云锦长裙上。
怎地这般倒霉,出门便遇上人,只盼不要是多管闲事之人才好。
墨云娴闭上双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忽又睁开,双手撑着井沿站了起来。她掸了掸衣裙,抖落一身的尘土,才转身去看这出声之人。
十步之外,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斜靠在这荒芜的院子里唯一一棵堆簇着满树梨花的梨树旁。他的面庞隐在夜色里,月色如银,透过枝丫,稀稀拉拉地洒在他身上。
墨云娴只隐约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翘起的唇角,唯独他的双眸,在夜色里深沉又锐利。那直勾勾盯着她的目光,让墨云娴觉得似是有一阵阴风从她的背脊爬过,浑身不适。他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人,墨云娴心里已经有了较量。
“你是何人?”墨云娴强按下心中的不安,故作冷静地问道。
萧逸听她发问,倒是一愣。他也是夜深无聊,见自己的未婚妻半夜偷偷摸摸,想跟上看她做些什么。先是绕过了几个宫苑到了这么一个怨气深重的施刑之地,又神神叨叨地对着一口枯井自言自语。
莫不是中邪?
这般想着,他才出声唤她,没想到这丫头见他的第一句话就问是何人。往日不是只露出衣衽便知道是他的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宵小之徒,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敢说吗?”墨云娴见对方久久不答话,一时间也拿不住他到底藏得什么心思。
“公主,不识得本皇了吗?”萧逸站直了身子,向前踏了两步走出树荫之外。
在这深宫内苑,又自称本皇的,除了本朝的天璃帝之外,不就是那位暂居庆阳宫的东泽国新帝——萧逸么。
知道是他,墨云娴的心里已有了较量。他国来朝的帝王半夜三更地不好好地安寝,却在别宫到处晃荡,这般行为不轨,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呢?
思及此处,墨云娴微微一笑:“哦~原来是萧皇陛下,本殿失仪了。方才陛下站在暗处,一时未能看清,还请陛下原谅。”
萧逸被她言语一刺,也不在意,又进前两步:“无妨,我见公主一人深夜外出,步履匆匆,还以为有何急事。倒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墨云娴秀眉一挑,不自觉提高了音调。她没想到这萧逸听出了她话中之意,还这么自在悠闲,倒是把过错全赖在她身上,自己推个一干二净还故作深情。
“没想到公主这般怜花惜花,不过是散落一地的梨花,也恐脚步践踏,抖落井内。公主可真是多情之人啊!”萧逸说着已经走到墨云娴身边,修长的手指从她如云的秀发上捻下一片洁白的花瓣。
墨云娴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怔,侧身躲过。
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萧逸见她蹙起一对秀眉,脸上满是不悦,拍拍手,浑不在意:“孤想,公主这花该是葬完了吧?”
“自然。”墨云娴见他有心给自己台阶下,立马回答。
“夜深路暗,孤便送公主回宫吧。”萧逸说得无比自然,一脸的云淡风轻。
墨云娴斜睨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这东泽国帝王,这人不简单。不过了了数句间的对答,自己竟完全被他带着走。
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墨云娴摇了摇头,再厉害也与她无关,现在她只想要墨子卿和江蓠这一对贱人血债血偿。至于其他人,她已经顾不得了。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沉默着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到了永乐宫门口。
“多谢萧皇陛下。”墨云娴福了福身,转身欲走。
“诶。”萧逸叫住墨云娴,“公主不问问孤要去哪儿吗?”
墨云娴从方才就已经对他厌烦,此时见他还如此不知趣,不耐道:“那么萧皇陛下想去哪呢?”
萧逸扬唇一笑,脸颊边陷下一个小小的梨涡:“自然是要回宫歇息了,美人美景,得赶紧入睡方能赶得上一个美梦啊!”
“你……”墨云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轻浮,脸上浮起两片红云。饶是自己两世为人,也没见过有人初次见面就这般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