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3 叛离之路
一双双无情的手, 将她推上了这条道路。
第三天一大早, 在休息了一天后,流萤将执意要去学校的楚忘渊送了过去。正当她一瘸一拐的向高中部走去,一个对她来说很巨大的身躯化作了拦路虎。
她抬起头, 一眼就看到了齐刷刷的八颗大白牙。她周围除了乾贞治能笑的这么可耻就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他脚下踏着的白色女式自行车,看样子比他的岁数都老。他毫不在乎张开了臂膀, 性质高昂的说着,“来吧, 我亲爱的公主, 扔掉你的羞涩,投入我的怀抱,让我身下的白马载你去世界的任何角落……”
流萤抚着额, 挡住路人投来的视线, 准备绕过他,可他的手臂太长, 一把就抓到了她。
“你吃错药了, 乾贞治!”流萤不爽的吼他,从前天晚上起他不知道从谁那里搞到了她的手机号,不停地发短信,打电话,烦都被烦死了。
“我没生病, 吃什么药~”他故意逗她,就算发脾气也好,好歹她的表情也能生动点。他蹬着车子跟在她身边, “对了,昨晚我忘记跟你说了,今早第一节历史课测验。”
她停下脚步,狠狠的盯住他,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非要让她坐在他这辆破车子后面才满意。
“我的公主,再晚,我们都要迟到了。”他在她的面前停住。
她深呼吸,让自己心平静气。随后她侧身坐在后座上,抓着他的衣服。
乾贞治一脸坏笑,“开动喽!”
车子被骑得歪歪扭扭,她不得不紧紧抱住他的腰,只听她咬牙说道,“混球!”
“喂,你今天带的什么吃的。我真的很想你做的意面啊,明天做来吃吧。”
流萤叹息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个样子。”
他的笑容她看不到,“想做就做了!其实,你已经原谅了我,对吧。”
“你脸皮怎么那么厚。”
“哈哈哈哈!”他爽朗的笑声引起了周围人的视线,“脸皮不厚,娶不到老婆!”
她嘴唇无法抑制的抖了抖,“我自己进去。”
“嘿嘿!”乾贞治加快了速度,“才不呢!”
两个人的身影,在众人的瞩目中进入了校园内。
因为他骑得太快,吓的她脸色煞白,下了自行车带着一脸的怒气一瘸一拐的向教学楼走去。
乾贞治放好车子,便接到了不二发来的信息,跨了几步就追上了她,咧着嘴笑着,“咱俩在医院那‘暧昧一抱’被曝光了。”
对她来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几天的时间,已让流萤痛苦不堪,乾贞治已经不单单是在趁人少的时候烦她了,只要一下课,他便像只勤劳的蜜蜂在她耳边不停地嗡嗡。
吃饭,他便抢走她的便当,逼着两人交换饭盒。
上厕所,他在厕所门口等她,见她长时间不出来,便威胁找老师抓她抽烟。
放学他必定跟着她左右,直到看着她回到家中才甘心。
又是一天中午,为了躲避他她不得不在大太阳底下吃饭。还以为耳根终于能清净一会,可死皮赖脸的声音又回荡起来。
“今天躲到天台吃午饭,有创意。”乾贞治说着抢走了她腿上的饭盒,闻了闻,“好香!”他抬头看了看火热的太阳,“女孩子不是都怕晒黑吗?傻子流,走,我们回教室!”说着,便将气的发抖的她拖回了教室。
“今天我不抢你的便当,吃吧!”乾贞治坐在她身边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流萤挑起眉,这个混蛋正以捉弄她为乐,如果不是手脚不方便,她早都揍上去了。
“真的!”他无辜的推了推饭盒,一边吃着自己的便当。
她拿起筷子,慢慢的吃起来,目光时不时就被外面的景色吸引了,这也正是她吃饭慢的原因。
忽然,她脸色涨红,双眼瞪得滚圆,低头向饭盒看去,这哪里还是她做的饭,早就成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瞅向旁边的乾贞治,他正大口大口吃着的才是她自己的。
她使劲拍着桌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乾贞治询问着,“要什么?要勺子?”
她气的扔掉了筷子,嘴里含着东西根本说不清话。
“不是?水?”
“……”
“还不是啊……”他拉长声调,看着那张越来越红的小脸,憋了一肚子的笑意,终于抽出了纸,递给她。
她吐干净了嘴里的食物,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平,抓起一把饭扔在他脸上,大吼着,“乾贞治你混蛋!”她气得脑子已经大乱,“你明明知道我不吃胡萝卜还故意放进来!除了胡萝卜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刚到的手v愣愣的占据在门口,他憋着口气看她怒气冲冲走到自己眼皮底下。
“手v国光,拴住你家的无赖!给我拴住!”她恼羞成怒的推了他一把,毫无理智可言了。
这是多少天了,他听到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乾贞治擦着脸上油了吧唧的饭粒,傻呵呵地笑起来,“喂,你也看到了吧,是不是很可爱!”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胡萝卜是她的死穴!哈哈哈哈哈!我真应该拍下来!这家伙生起气来太有意思了,还让你把我拴住!”
乾笑的东倒西歪,一点都没注意到手v并不好看的脸色。他一点也没发现最近他阴阴沉沉的原因就在自己身上。
而此时,楚流萤踹开了医务室的门,两个正拿着杯子喝咖啡的家伙齐齐将咖啡洒了一身。
她无视惊愕的男人们,径直走向床位,拉着雪白的被单直接蒙头盖住。
梅田很意外,已经许久不来的人今天怎么这么野蛮,刚要开口问,就被谷原拉住。
谷原抬起手在自己头顶上方晃了晃,比了比眼镜框的样子,又指了指床上那白色的一坨。
他愤恨的抓起被咖啡染脏的衬衣抖啊抖,不住的骂那个捅马蜂窝的臭小子。
梅田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是希望乾贞治能扫去她心中的阴霾。
流萤这一呆,就是一下午。人睡得迷迷糊糊的,再起来时已经到了放学时间,各个社团的活动也开始了。她拉开单子,打着哈欠,朦胧间看到有个人坐在一旁,待看清楚时,她猛地坐了起来,呢喃的叫道,“由贵叔叔。”
山本由贵微笑道,“醒了?!你这一觉睡了三个半小时了。”
她淡淡一笑,穿上了鞋,瞥到梅田正靠在一边。
“你刚睡不久,舅舅就到了。”
“您不是在美国开研讨会吗?”
“我啊,吃不惯那里的饭菜,提前回来了。”
流萤不得不腹诽,这种烂掉牙的借口,还有人会用,竟然还是个心理医生。
“呵呵~很烂的借口吗?”山本由贵回头看了看他的侄子梅田。
“烂,烂到家了,外公都不会用这个借口!”
山本由贵呵呵一笑,看着流萤叹气,“还疼吗?”
她摇了摇头。
山本不悦,“逞强!”他俯身抬起她的脚腕,拉开袜子,踝骨正高高的肿起来,“这怎么能不疼。”
“过几天就好了。”
看到山本还能笑出来,她知道,强暴未遂的事件并没有泄露出去,今天他来一定是为了楚忘渊。
“叔叔。”她轻轻地说道,“处理有结果了是吗?”
山本由贵点点头,“他这里人来人往的,空气也不好,我们去外面说。”
他扶着她,小小的人胳膊似乎比上次见到她更细了,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走在林荫之中,迎面吹着凉爽的微风,他甚是感慨,曾经的树苗现今已长成参天大树,曾经的他也在这条小径上挥洒过汗水。三十年过去了,这里风景依旧,人却已老。
他们坐在长椅上,一同仰望天空,虽然是隔着辈分,却都喜欢这样的景色。
是她,先收回了目光,她在等着行动前的答案。
“孩子,对不起,是我让你们受了这样的苦。”
“错的并不是您。”
他自嘲了笑了笑,换了话题,“小学那边跟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哦,还有呢?”
“几个打人的孩子的家长已经道过谦了,也保证会好好管教他们。”
流萤点着头,看向山本。
“嗯?”山本不明所以。
“您已经答应了?”
“有什么不妥吗?”山本看着她越来越差的脸色,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她瞬间从座位上站起来,捂住抽痛的心口,不明白这样的人竟然将问题想的如此简单。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征求我意见您擅自决定!”她质问着。
他明白了,原来是她心里不平衡,“流萤,你听我说,那些孩子只比小渊大一两岁,都还是孩子,宽容一点。”
“宽容?”她声音颤抖,“您有见过他身上带的那些伤口吗?医生告诉我,那些伤口是拳头,是石头,是木棍打出来的!您跟我提宽容。您也说了他们只比小渊大一两岁,可就是您口中的孩子做着魔鬼般残忍的事情。”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不能因为他们行为不端就将他们赶出学校啊。他们还小,这样的事情对他们以后的发展很不利。”
“所以,您觉得只要赔钱给我就好?”
山本站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流萤?”他惊恐她为什么这么激动,此刻的她全身已经抖成了筛子。
她挡开他的手,哽咽的问道,“这是多少钱?”
“一百三十五万。”山本皱起眉,将信封递给她。
流萤不可抑制的笑起来,“一百三十五万!”她举着信封,“将近一个月的毒打,就值我上个月赚到的钱。”
“流萤,你镇定一点。”山本慌了,他从心底感受到了这种悲忿。
“您有没有想过,小渊即使被打到昏迷也不还手?因为他不想给你给我添麻烦,因为他知道,一旦动手,他们反咬他主动打人,会被请家长,对方的家长会给您难看。他虽然不说,跟您也不亲近,但是某种程度上他把您看作了是父亲。您竟然收了钱!”她几乎无法正常呼吸,心脏像被捏碎了一般。她隐忍着泪,“您就没有想过吗?这些孩子能在校园里将人伤成这样,出了校园,老师们监管不到的时候,您能保证他们真的不再犯吗?您是心理方面的专家,您告诉我!”
“流萤啊……我……”山本由贵词穷,他无法保证。
“钱我会看着处理,以后没什么事,请不要来我家。我不会再欢迎您。”
她甩开了他的手,大步大步的移动着,就算脚再疼,她也不愿意看到这个人。
山本由贵跌坐在长椅上,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碍于青学师长,没想到却对她的伤害如此之深,现在的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激愤的流萤,懊悔的山本并没有发现躲在林间的还有另外一个身影。
一路上她拆掉了左臂上的夹板,跟随她的乾贞治一边捡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你要去哪里?”乾贞治焦急的问,她这样的火冒三丈只有是为了她弟弟的事情。
她不言不语,上了几层楼,停在校长室门口。
老头子坐在上座,透过镜片凝视着流萤,让乾贞治先关上门,“学校和你们的监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这件事就不要再追究了。”他明白即使事实看起来多么像狡辩,他都在遵守青学的教条--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看着坐在上座的老者,她反而轻笑了出来,“您有孩子吧,您的孩子也有了孩子吧,您是慈爱的爷爷,也是严厉的父亲吧?可是您却在对别人的孩子别人的孙子做出这样残酷的事情。”
他不求她现在能理解他的用心,但是听着这些话,就像在挨着一个个生疼的巴掌。
某种意义上,他承认她说的没有错。
手v和谷原都闻讯赶来了,他们拉开门的瞬间,正好看到她将信封倒置,一百多万的钞票像羽毛般飘飘洒洒。
她将信封随手一扔,“这就当作小渊明年的学费吧,多余的算是捐给学校的。”
“泷泽凉月,你疯了!”谷原看着满地的钱吼起来,“我看你真的疯了!”
手v抓住她的右手,“捡起来!”
“要捡你捡吧,会长大人。”
手v松开了她,弯下腰一张张的去捡,谷原将眼镜插进衬衣口袋里,也跟着去捡。
她轻笑着,弯下腰,“小心点,别弄破了,这可是我弟弟挨打流血换来的。”
手v的手下一顿,低头继续去捡。
“觉得我羞辱了学校?我只是有样学样罢了。”她站起来冷凝的目光直射上位者,“对吧,石川校长。”
她踩着钱走出了校长室。
乾贞治在得到示意后,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站在天台的栏杆边眺望远处,腥甜的血流进了嘴里,被吞下腹。
双手紧紧的抓着铁秀红的护栏,一个个骨节异常的凸显。
硕大的手覆盖上她的,轻轻地摩挲着,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说,只是陪着她看西沉的太阳。
终于,一颗不听话的眼泪逃出了眼眶,滑落进她的领口。
他站在她的身后,像在医院那天抱住她,看着她所看着的风景,这样他就看不见她哭泣,她也可以不用再隐忍。
手v轻轻地关上了门,沉默的离开了。
被关进匣子里的心脏,挣扎着,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