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夜靡音睡醒以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小母妃告诉他,皇上的特旨。放别人那,是荣耀;在夜靡音这,就是个祸患。早知道管他们死活,自己也不去冒这个险,说不准今天就有冷嘲热讽的出现,比如昨天那个桃花眼。按昨天的惯例,一个宫娥走进来唤醒他,然后帮他梳洗穿衣。夜靡音轻车熟路的继续睡觉,反正都不用他动弹。
一大早出门,没有看到小母妃,反而看到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夜靡音眯着眼睛,头脑还有些迟钝,而且这男人根本没有跟他正脸。夜靡音晃了晃脑袋随口就问:“这个人是谁啊……”
小布马上接口:“五皇子,这是您昨天要回来的周侍卫长。”心想这小皇子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周侍卫长,哦,已经是周侍卫了,他昨天把小皇子抱回来就一直跪着,已经跪了一夜。五皇子昨天进了房子就没有出来,自然是不知道。
夜靡音好像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个人,说:“别跪了。该干吗就干吗去。”说完眼皮又合上了,在小布的牵引下,上了昨天舒服又华丽的车辇。还是垫子软。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到底能活多久,看这个病病泱泱的样子,难不成这一辈子也是英年早逝?
直到夜靡音的车辇出了靡音宫,周孝武才抬起头。他是站起来也不是,跪下去也不是。怎么五皇子都不管他了那?自己跪着,是希望他消消气,然后放自己一马。谁知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一夜算是白跪了。宫娥刚整理完夜靡音的床铺,听到他们的对话就笑着说:“周侍卫别愣着。五皇子说别跪了,您就起身吧。”
周孝武说:“可是……他没说罚我……这……”
宫娥说:“五皇子早晨起来总是睡不醒的样子,您等他中午回来再问。”
周孝武想了想,就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补眠去了。夜晚的石头地面还是很冷。
夜靡音再次来到书院门口,已经不是那么陌生。径直的走进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时,苏冉还没有到。夜靡音就继续休息。这么早就起来,真是折磨。看剩下的几个皇子每个都神采奕奕的,不知道他们几点起来。身体不好,血压低。早晨起来比登天还难。
正想着,桃花眼就走了过来。夜靡音心想你真是场场不落啊,有事情肯定出现。
桃花眼说:“不知道五弟昨晚睡得好吗?”
夜靡音睁开黑亮的眼睛说:“托福。还好。”
桃花眼说:“父皇一早就下令免了五弟的跪礼。可见五弟真是深得父皇宠爱。”
夜靡音说:“碰巧而已。三哥说笑了。”你怎么还不走啊,真是罗嗦。“父皇只是怜惜小五以前无法言语,并没有其他意思。”
桃花眼说:“小五这张嘴倒真是讨巧。”忽然靠近,睫毛都快扫到自己脸上了。一股脂粉气息都飘了过来。不知道是他母妃的还是其他宫娥的。
嗯。讨巧也不如你笑得比阳光还明媚的嘴角。夜靡音决定不再回答,说下去没个结果。另一个原因是,带刺的小猫也出现了,怒气腾腾的盯着夜靡音。不知道到底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改天一定要问问小布。本以为小猫会说点什么,谁知道看靡音看他,只是瞟了一眼,哼了一声就转了过去。
苏冉缓缓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清淡的绿色长袍,头发也只是梳理整齐披在后面。扫了一下堂中,就开始讲他的书。桃花眼倒是乖乖的回去自己座位。怯生生的七弟匆忙说了一句五哥早,就手忙脚乱的去翻自己的书本。二皇子依然正襟危坐,生怕自己不小心摔倒在地一样。
这本《大学》,昨天晚上睡觉以前就看完了。现在听苏冉讲却又有新的感触。苏冉的声音虽然不及自己的好听,但是淡淡的有别样的韵味。而且最让夜靡音觉得有趣的,是明明一介柔弱书生,能让几个皇子都言听计从的样子。虽然苏冉没有可以摆出威严的架子,但是连桃花眼和小猫看到他都马上乖乖的回位置。该说一物降一物吗?看他的样子,顶多也就二十出头,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手指青白干燥,纹路很淡,消瘦的只剩骨头。一缕青丝垂落,好像袅袅的余烟。从袖口偶尔露出的手腕也是少年的骨骼,标准的文人形象。靡音忽然自顾自的笑了。
坐在前面的苏冉,垂着的眼皮一直把目光放在书本上,本来安然无事,却忽然感到一道审视的目光,看过去是五皇子夜靡音。这个孩子,昨天对自己的态度算是奇怪。以前关于他的事情,玄冥宫中也传了很多。苏冉想,或许他一进门就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谁知不过是个太漂亮的小皇子。看了一天,也没觉得有宫娥侍卫说得那么可恶。自己在内室也听到了他向三皇子赔礼。眼下,该不是有了新主意?自己看着他,他竟没有觉察。可是视线明明就是堂而皇之的落在自己身上,他在看什么那?夜靡音突兀的莞尔一笑,竟让苏冉的心漏跳了一拍,不知是喜是悲。笑过以后,夜靡音又垂下头去,再不看自己。苏冉也继续他的说讲。
“小布,我以前得罪过六皇子吗?”午膳回宫的路上,夜靡音开口就问了那个小猫的事情。虽然放他那样也无所谓,但是还是为以前的小五收拾收拾烂摊子好了。
小布说:“没有啊,您这是……”怎么五皇子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罪过别人?
夜靡音想,他说没有,应该就是没有。自己不是真正的五皇子,自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到底谁才能告诉我那?午日的阳光很灿烂,皇城靠北,气候很干燥,一点都没有原来所居的地方那么潮湿。白花花的光线刺的痛眼。
刚进了靡音宫,又看到早上的男人跪在那里。他是喜欢跪着,还是根本站不起来那?
夜靡音走到他跟前,说:“周侍卫,我记得我说过你别跪了。”
周孝武听到五皇子口中隐隐带出的责难之色有些难堪,可是眼下却只能继续跪着。靡音说:“这么想被罚吗?”冷冷的说话不用多练,上一辈子就学会了。对着流里流气的属下,若是连这点架势都摆不出来,那张苍白的脸和细瘦的身体早就被属下看扁了。只是这波澜不惊的声音让周孝武又是一阵郁闷。心想二十杖责他嫌不够,还问大概能到什么程度?难不到要五十?该不会一百吧?就算是自己,有个六七十也就差不多咽气了。早知道还不如自刎那!
靡音说:“好。那就罚你……”说到这里周孝武和小布,还有一干在院子中等着侍侯的太监宫娥都不自觉的咽口口水。
靡音听到满院子都是咕噜咕噜的声音,暗自觉得好笑。他继续说下去:“帮我训好抹茶吧。”本来就是这样,要了他回来难道真放在身边当侍卫?自己不是父皇,用不着那么多人保护。看周孝武的样子,对马术那么精通,正好要回来训练抹茶。
“啊……?”周孝武彻底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忍不住抬头看看五皇子,看那眼中没有任何调侃之色,方才明白他听得便是真实。
月妃原本在殿中等待靡音,许久不见他进来,这时候忍不住走出来寻找。见小人儿正站在庭院中央,眯着眼睛看眼前跪着的高大男人,刚想询问,就听到靡音的话。这孩子难道最近真是转性了?前几天的那个侍卫,不过是不小心踩到了小五的衣角就被打的差点死了,虽然自己看着难受,可是看到小五开心的表情也忍了忍。这次不禁为周侍卫长担心,听小布说他特意从皇上那里把人要了回来,本以为他是要“施毒手”……没想到……
月妃的鼻子忍不住抽泣起来,跌跌撞撞的就跑了过去抱住夜靡音哭了起来。
吓?这是哪出戏啊?夜靡音看着自己的小母妃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死死的搂着自己不放,让他站在那都好像吃了个大螺丝钉。
靡音等着月妃哭得差不多了,就说:“母妃怎么了?”
月妃抽的厉害:“小五~……懂事……了,嗯,嗯,母妃……高兴……”
两缕黑线。自己是不是应该更顽劣一点,这样比较容易让别人接受?不过自己小时候开始得看别人脸色,在青哥手下虽然好了些,但人大了,性子也定了下来。一时让自己顽劣一点,还真难办哪。
靡音说:“呵呵,母妃,我饿了,咱们吃饭吧。”没什么好说的,就拿自己说事。毕竟对于眼前这个绝色的女子来说,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月妃略微松开他一点,拿着手绢在那抹啊抹得,脸上的芙蓉嘴上的胭脂都花了:“嗯……好~小五……55555……”
有个爱哭得小母妃真是难办啊……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改改她这个毛病那?
走了两步,方想起来周孝武还跪着那,夜靡音转身说:“听到我的话了吧,帮我驯服那匹抹茶,就算对你的惩罚。还有,别没事总跪着。觉得站着累就蹲着。”说完晃着小小的身子跟着月妃走进殿里去了。
这下好了,咕噜的声音没了,又听到落地的声音,眼珠子下巴都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