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成的心里隐藏着巨大的不安, 但他不能让这种不安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从医院出来, 他继续准备自己的论文,等到七月底,他以优异的成绩从那间学校毕业。
此时宋留白已经在自己的母校为他留了一份助教的工作。
他并不知道李锦成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 只说:“锦成,好好享受你这两个月的悠闲生活, 等到九月,就有的你忙了。”
语气轻快, 这好像还是这段时间第一个以一种正常的语气和态度和自己说话的人。
李锦成在电话中连连与他道谢, 等到他挂断电话,就看见不远处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何振轩。
神色深沉,似乎是在想什么事, 只是以李锦成对他的了解, 也明白他不过是在担心自己。
自从上次昏迷,李锦成就觉得身边的人都变得有些奇怪。
除去没事就喜欢去庙里拜拜的芳姐, 还有何家的那些人, 包括何宗彤和石音岚,都相继给他送来了几块价值不菲的玉石。
李锦成有些苦恼的看向何振轩,说:“我真的不喜欢戴玉石。”
“玉石可以定魂。”
大概是因为家里人的想法和自己的一致,所以他们才会让人在各地收集这种成色不错的古玉。
“那我戴哪一块比较好?”
李锦成正盯着桌上十几块成色,质地, 形状都不同的玉石发呆,他就感觉到颈间传来的一阵重量。
“这是我送你的,你先戴这块。”
玉石为李锦成喜欢的方形, 翠绿的颜色带着点沁人心脾的意味从内而外散发,摸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迹,李锦成回头,说:“上面是不是刻了什么?”
“食梦貘,可以让你不再做噩梦。”
想到当初何振轩在医院里同自己说的那些话,李锦成的嘴角轻微上扬,低声说了句还是你最体贴我以后,他就不由自主的凑过去将何振轩吻住。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黄翌青却始终没有回来。
在李锦成的心里,他已经等同于一个拥有怪异性格的老神棍。
知道世间很多神乎其神的事,可他宁愿摆出一副隐讳莫深的表情看着你被活活急死,也不愿对你说出事实的真相。
从一开始的急切到无奈再到最终的平静,又想到他们那行诸多不能对外人道的秘密以及规矩,因此渐渐的,李锦成索性将这些事丢在一旁置之不理。
七月中旬,何振轩不顾李锦成的反对执意将他带去尼泊尔。
这是一个宗教国度,虽然经济不发达,却带着一种浓郁的地方特色。
李锦成对它最直观的印象,大概就是头顶上那片蔚蓝的天空,周围人们不分男女,都喜欢穿在自己身上的暗红,以及他们干净纯粹的眼神。
除此之外,就只剩了各式各样的庙宇。
何振轩显得比自己虔诚,从第一家寺庙出来,李锦成一脸愧疚,说:“你原来明明不信这个教,可是现在……”
何振轩似乎比他想得开,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才说:“只要你没事,我信什么教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打扮的就像一般的背包客,那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何振轩带着他去了尼泊尔相对出名的十几座庙宇,偶尔遇到交通不便捷的地方,他们也会乘坐当地人拉的牛车。
风餐露宿,几天的时间下来,两个人都晒黑变瘦不少,不过这里空气清新,游客也比其他地方少,因此临走前的那一天,李锦成反倒露出一脸不舍的表情。
看到他这样,何振轩浅笑着捏住他的后颈,说:“等我退休后,我们一起环游世界好不好?”
“当然好!”
李锦成眼神发亮,何振轩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的明显,似乎只要这样,他们就可以真正等到白头偕老的那一天。
何振轩原本不信命,但因为李锦成替自己挡劫的事,加上他可以在别人身上看到黑雾以及上次他莫名其妙的陷入昏迷,因此渐渐的,因为害怕失去李锦成带来的恐慌和无助,使得他如今连自己从前最基本的一些原则都坚持不下去。
两人回到港岛的第三天,学校放假的任宇森不远万里的跑来看李锦成。
“李老师!”
李锦成弯腰,明显长高长胖不少的任宇森像枚小型炮弹般扑进他的怀中。
他在那边似乎过得很滋润,整个人看上去自信活泼,不过在看到何振轩身边站着的何皓茵时,两人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拘谨。
李锦成一脸恶趣味的笑容,轻推了他一下,才说:“这么害羞做什么?又不是相亲,再说了,你们不是每天保持一通电话?”
“我没有害羞!”
任宇森恼羞成怒,满脸通红,李锦成笑容更甚,又说:“既然你没有害羞,那你过去拉她的手啊!反正你是男孩子。”
这样的李锦成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何振轩摇头,丢给他一个你真了不起,连小孩子都欺负的眼神后,才弯腰在何皓茵的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最后还是由何皓茵主动去牵任宇森的手,只是两个小家伙,一个头朝左,一个头朝右,虽然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但就是打死不肯看向对方。
李锦成还想笑,被何振轩冷淡的看过一眼,他才转身,一本正经的说:“徐阿姨你好。”
徐阿姨是任宇森的保姆,这次将他送过来的同时顺带探亲,她看起来不爱笑,整个人给人一种利落严肃的感觉。
想到上次任宇乔在机场强吻自己时她也在,李锦成就不由得有些尴尬。
好在徐阿姨是那种不显山露水的性格,说了句李先生你好后,她又从自己的提包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说:“这是宇乔让我给你带的礼物。”
盒子里装着一枚成色很好的古玉,李锦成没抬头,只说:“宇乔现在在那边做什么?还是在开侦探社?”
“是。”
似乎每个人的性格中都包含着一些怪癖,比如任宇乔,绝对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无疑。
不过想到他是因为关心自己,因此李锦成只是让徐阿姨转达自己对他的谢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喜欢收集玉石。”
想到以前何振轩曾经偏执的送过自己无数的手表,李锦成不由得低头忍笑。
“玉石有很大的升值空间,适合用来收藏。”
点评般说完这一句,何振轩只是拉着他的手跟在前面蹦蹦跳跳,开始变得有说有笑的任宇森和何皓茵的身后。
李锦成有些困惑的看向他,过了一会儿,他低头,说:“何振轩,你别这样……”
何振轩还没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李锦成又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向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包容,慈爱,好像不管我做错什么,你都会无条件的原谅我?”
“锦……”
“明明我已经忘了那些事,可是每次看见你的眼神,我都会不自觉的想起来……”
“对不起锦成,我……”
见何振轩一脸着急,李锦成不由得晃了晃他的手,说:“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可是该来的总归会来,与其这样杯弓蛇影,整天战战兢兢,倒不如坦然面对,而且……结果不一定像我们想象中的那般糟糕对吧?”
“锦成……”
何振轩低着头站在那里,整个人给人一种脆弱无力的感觉。
李锦成心疼看到他这样,又想到他自自己清醒后就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故作没事人般用肩膀推了推何振轩的,又说:“哎!你可是我唯一的依靠!你得比我更坚强才行!”
何振轩的失态永远只会持续很短的一段时间,听到李锦成这么说了以后,他挑眉,说:“好,以后就靠我了。”
“啧,这对话,就好像我真的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
“李锦成!”
听到何振轩语带怒意的吼出自己的名字,李锦成正准备道歉,前面的任宇森和何皓茵已经大声叫他们赶快过来。
“来了!”
李锦成拉着何振轩一路小跑,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又躲过一劫。
虽然两人的这次对话略显矫情,但自那以后,何振轩总算恢复如常。
和任宇森不同,即使放假,何皓茵的爸妈还是为她安排了很多培训课。
任宇森一个人玩的无聊,加上他不想和何皓茵分开,因此之后不管何皓茵上什么课,他都会一路跟随。
李锦成对此有些无奈,说:“任宇森,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潇潇的?”
任宇森笑的有些无措。
看到他这样,李锦成又说:“干脆给你们定娃娃亲好了。”
任宇森看向窗外,假装自己听不见他说的话。
“啧!”
李锦成随即看向正在开车的何振轩,又说:“典型的以后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主!”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般的嘀咕,说:“幸好我没孩子。”
自从任宇森来港岛,李锦成就有朝向话唠发展的潜质,每到这种时候,何振轩也很庆幸两人没孩子。
培训班的上课时间和学校的一致,看着任宇森和等在门口的何皓茵手拉手的走进去,何振轩走到李锦成的身边,低声说:“陪我一起去公司?”
暑假即将结束,任宇森过几天也会离开港岛,想到之后没那么多时间和何振轩在一起,李锦成点头。
两人刚坐上车,李锦成就接到李耀祖同他打来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锦成,家俊在狱中表现优异,昨天我去看他,典狱长说他有可能提前释放……”
他同自己打这个电话,大概只是想问李家俊有没有提前出狱的可能,李锦成看一眼身边的何振轩,又说:“具体什么时候?”
“十一月……”
十一月,离现在不足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