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宇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说：“我在这间学校念书。”

这间学校同样在港岛很有名, 听到他这么说了以后，李锦成看向他的眼神又有了明显的改变，过了一会儿, 他才语气感慨的说：“任宇乔，你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不管你做什么都那么厉害？”

任宇乔嘴角轻微上扬, 说：“你也不错。”

已经是九月，但港岛还残留着一抹夏天的影子, 两人所在这所学校的环境不错, 或别致或大气的建筑隐匿在一片盎然的绿意中，加上面前干净的马路，凉爽的天气, 不自觉的就让人心情放松。

周围到处都是和他们一样前来学校报到的学生,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任宇乔又说：“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那间医院的时候, 离此时已经过去近三个月, 李锦成抬头，说：“好的差不多了，不过……”

此后他的身体大概会比普通人差上很多，大概是考虑到这一点，如今就连他轻咳两声, 何振轩都是一脸紧张的表情。

这么想了以后，李锦成不由得的露出一抹浅笑。

“后悔吗？”

“啊？哦，不会, 怎么可能？”

如果他的幸福需要以此为代价，他自己倒觉得挺值得的。

“等一下我送你去报到？”

“你不忙？”

“不忙。”

李锦成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宇森呢？他这几天也开学了吧？”

“嗯。”

提到任宇森，任宇乔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柔和，说：“前天送他去学校的时候，他和我闹别扭把自己反锁在卧室……”

李锦成失笑，说：“为什么？”

任宇乔不说话，只回头看了他一眼，李锦成回过神，摇头说：“就算我不辞职，我也只能教小一的学生……”

想到任宇森闹别扭时的可爱模样，他又笑着说：“让他想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我有空一定过去找他。”

“好。”

李锦成的学费之前就已经通过账户转入，办理完入学手续，又将他送去教室，任宇乔才与他告别。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脸上的表情或淡定或难掩的激动与期待，这让李锦成想起八年前自己大学入学的第一天，似乎也是类似的场景。

不过说起来，系上的学生人数骤减，只及之前的十分之一不到。

晚上到家的时候，何振轩看在靠在床头的李锦成，手中拿着一本教科书，脸上郑重且珍惜的表情。

看到他这样，何振轩忍俊不禁，说：“就这么喜欢？”

“嗯！”

“那一直念下去？”

“不了。”

说完李锦成又说：“我以前曾经在书上看到一段话，说读到硕士证明你比一般人聪明，但如果是博士以上，你就会成为别人眼中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

“什么歪理？”

拿了等一下用来换洗的衣服，何振轩又回头，说：“学校怎么样？”

“很好！”

“同学呢？”

“应该也不错吧？”

说完李锦成回过神，说：“对了，你还记得任宇乔吗？就是上次和我一起去救你的那个。”

虽然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但这还是何振轩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点了点头，他才说：“怎么了？”

“他现在和我一间学校，不过说起来，他真的好厉害，一边上学一边工作，而且学校还这么好，想必他以前成绩就不错……”

絮絮叨叨的说完这些，等到李锦成抬头，才发现何振轩此时正站在那里发呆。

“振轩？”

“嗯？”

“怎么了？在想什么？”

何振轩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摇头，说：“没什么。”

说完这句，他拿着衣服进入浴室，留下一脸困惑的李锦成，想他刚刚看起来明明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开学后不久，李锦成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去学校就是回家。

因为离家比较远，因此李锦成一般留在学校吃午饭，偶尔任宇乔过来找他，两人再一起去学校的餐厅吃饭。

开学后不久，李锦成才知道任宇乔在这间学校是一种类似校园偶像般的存在。

沉默寡言，外形出众，再加上他时不时就会展现出自己某些惊人的天赋，因此每次和他并肩走在校园，李锦成就会借他收获不少别人关注且热切的目光。

开学不到两个星期，李锦成逐渐和周围的同学变得熟悉，不过他们大多本科一毕业就直接读研，年龄的差距，又加上李锦成毕竟在社会上呆过几年，因此彼此间都会有意无意的保持一定的距离。

但即使如此，其中一些人的八卦心理依旧可以战胜一切。

“你和任宇乔是朋友？”

和李锦成说话的是一个娃娃脸，此前他曾经借过李锦成的笔记。

李锦成点头，内心里，他其实觉得这些人单纯可爱，可惜他们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

见李锦成笑容和煦，那人又困惑的看了他一眼，说：“任宇乔从来没有朋友，除了上专业课和参加比赛，他几乎不出现在这间学校，现在……”

说完他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说：“他真的对你真好。”

直到这一刻，李锦成才隐约明白任宇乔频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只是为什么？怕自己不熟悉周围的环境？还是因为他照顾过任宇森，所以他自觉有义务照顾他？

李锦成因自己的这些想法莞尔，想了想，他才说：“任宇乔这人其实挺不错的。”

“才不……”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到了上课的时间，他抿了抿嘴，脸上略显不甘的表情。

李锦成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

“锦成……”

下午放学从教学楼出来不久，李锦成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把声音异常熟悉，李锦成微皱着眉回头，果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李耀祖。

李耀祖看上去变化很大，但最主要的却是他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若是以前，李锦成大概不太想和他说话，但如今看到他这样，他只是点了点头，说：“跟我来。”

教学楼附近有一个小型的花园，进去后是一片竹林，铺着鹅卵石的小路旁间隔放着几张木质长椅，李锦成带着他在其中的一张长椅上坐下，说：“有事？”

“就想过来看看你，还有，我想同你和你妈妈说一声对不起。”

从前李耀祖在李锦成心目中的印象，强势，并时刻透露出一种意气风发的意味，所以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李锦成思绪万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现在在干嘛？”

“在一家工厂当门卫。”

见李锦成看向自己，他释怀的笑，说：“挺有意思的……这么多年过去后，我再次靠劳动所得养活我自己，这种感觉很充实，也很有意义。”

从他的语气表情，李锦成只觉得他这次似乎是从内里发生了改变，像是彻底放下了一些东西，又好像想通了什么。

看着给他感觉异常陌生的李耀祖，许久之后，李锦成才低声的说了一句：“这样就好。”

语气中也带着点释怀的意味，李耀祖见他低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到一丝难过，他想伸手拍一下李锦成的肩膀，但想到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他最终又把自己的手放下。

“不过锦成……我还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你说。”

李锦成淡然的态度令李耀祖莫名感到一阵拘谨，双手握拳在自己的膝盖上摩挲了几下，他才说：“我前段时间去监狱看过家俊，他改变了很多，最近他在里面准备申请学校的资料，想出来后和你一样继续读研……还有，我也去看了婉茹……她现在精神状态很差，几乎认不出我，锦成……我想接她回去照顾，你能不能帮我同振轩说一下情？”

“你自己照顾她？”

“嗯，我欠了你们三人太多，以后我一定力所能及的偿还……”

李锦成原本想说不用，不过看他的样子，显然听不进自己说的话。

他不知道李耀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也乐于看见他这样的改变。

起身后，他才说：“我去帮你说情，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去医院看一下宋婉茹。”

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答应，李耀祖激动的连连点头，随后他又把一个一直放在身旁的袋子交给李锦成，说：“我给你们买的一点东西，还有，帮我谢谢振轩，要不是因为他……我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

袋子里装着一些超市里买的零食和廉价补品，想到李耀祖刚刚说的那些话，李锦成摇头，想何振轩究竟悄无声息的为自己做了多少事？

第二天放学，李锦成开车去接李耀祖。

他如今住在一个略显破旧的小区，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不再对这样的事感到介意。

两人在车上都没怎么说话。

他们之间的裂痕一早就已经存在，如今就算李耀祖有心修复，但这种事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恢复。

李锦成看见宋婉茹的时候，几乎认不出她。

眼神呆滞，皮肤松弛，全身浮肿，甚至就连她的动作好像也比正常人慢了两到三拍。

她同样也认不出李耀祖和李锦成，后来听到李耀祖提起李家俊的名字，她的眼神才有了些许的波动。

见她身上已经没有黑雾，李锦成彻底放心，将李耀祖送回去以后，他才说：“我会尽快让人把她放出来的。”

“谢谢。”

李锦成摇头，车开出去很久，李耀祖却依旧站在原地同他挥手。

希望过，也失望过，有的东西等了太久，因此等到这件东西真正属于他时，他已经没有太大的感受。

听到李锦成说的话，正在解扣子的何振轩回头，说：“可以，不过……你不介意了吗？”

李锦成摇头，说：“我不记仇，而且……他们受到的惩罚也足够了。”

“这样也好，明天我就叫人把她放出去。”

“谢谢，还有……你为我……爸爸，做了什么？”

说话的时候，李锦成已经从身后抱住他，何振轩继续与自己衬衣上的扣子搏斗，说：“也没什么，只是派人保护他的安全，必要的时候……再救济一下他……”

想了想，他又说：“毕竟他是你爸爸……”

“嗯。”

他们这样的亲情就像胸口上的一根刺，拔了痛，不拔也痛。

察觉李锦成把脸贴在自己背上不说话，何振轩转身，低声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何振轩嘴角上扬，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句话他曾经说过很多次，李锦成不想再去想那些让他不开心的事，笑了笑，他才说：“有什么是你不该做的？”

何振轩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出轨？”

“你敢！小心我切下你小jj！”

见李锦成树懒般攀在自己的身上，何振轩抱着他走到床旁，将他放在床上又附身将他吻住后，他才含糊不清的说：“不敢，我有你一个就已经足够。”

将宋婉茹接回去以后，李耀祖又给李锦成打了一个电话。

李锦成表现不出太多的热情，随意聊了几句，他就挂断了手中的电话。

这天是周末，原本他想和芳姐一起出去买菜，但李锦成还没从卧室走出来，他的电话再度响起。

发现是陌生号码，李锦成没接，但那人锲而不舍，直到身旁的芳姐也看向自己，李锦成才接通电话。

“锦成？”

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李锦成愣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廖长远？”

“是我，锦成，我醒了。”

那个瞬间，廖长远的语气给李锦成一种异常怪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