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怎敢哄骗她, 着急摇头, 道:“婢子、婢子是太后的。”
太后缓下容色, 靠近了她, 道:“是我的,自然要侍寝。”
绿竹不知为何是她的, 就要侍寝, 但她明白侍寝是何意,她一时间既忧且惧,也不等她再躲,太后已倾身过来了, 她的眉眼间染上了薄薄的笑意与浑然天成的媚意, 趁绿竹看呆之际, 径直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顷刻间,一室春光明媚。
刘藻与谢漪说好了要出城游玩。奈何临到头,朝中又出了事。偌大一个天下, 大事有,小事更是数不胜数。刘藻最不耐烦处置的,并非关乎民生的大事, 也非底下官员犯事,而是些零零碎碎,又不得不去处置的琐事。
到底年少, 总喜欢利落干脆,于拖泥带水之事,总是烦躁。偏生这回, 朝中出的就是零碎琐事。
谢漪知道她的性子,往日总会将此类事都处置好,汇个总,写一奏本呈上,与她过目。但这回,刘藻惦记着要与谢漪外出游玩,她便与谢漪一同,令底下人将事情先禀到她的案头,她看过,她过目,择出一些关口,做了决断,再交由谢漪处置。
如此一来,谢漪所揽便轻松了许多,但落入旁人眼中便不一样了,许多大臣暗自生出一个念头,陛下对丞相不信任,凡事皆要亲自过目。
刘藻岂能顾得上她们,再度闲下来,已是一月之后,她一脱出身,便连忙去磨谢漪,要去城外。
谢漪本就答应了她的,怎会失信,挑了一明媚的晴日,与她一同,策马出了长安城。
彼时冰天雪地,日头融暖,刘藻高高兴兴地骑在马上,在林中飞驰。
冬日四下里皆是白雪茫茫,谢漪想着,无甚良景可观,便与刘藻到了此处狩猎。
《周礼》有载,君王四时田猎,名曰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刘藻登基数年,四时田猎,声势浩大。但任哪一回,都不及今日,欣喜欢快。
雪地中有些小动物出没,刘藻眼尖,看到就策马急追,追上便搭弓引箭,有射中的,也有射不中的,却都不妨碍她高昂的兴致。
谢漪手中也有弓,她在骑射一道上,远不及刘藻,多数时候,只揽缰跟在她身旁,看她兴致勃勃地追逐走兽。
刘藻十二三岁的时候,曾有过一回踏春,道上捉了一只兔子。那日,西席在与谢漪的书信中写道:“皇孙得狡兔,欢欣雀跃,亲手烹之,食之过半。”
那时谢漪便知,她应当会喜爱狩猎。只是前几回朝中行猎,却不见陛下怎么有兴致,她一番思索后,猜想兴许是从人太多,使陛下觉得,失了狩猎的趣味。
她便只带了三名侍从,余者皆驻扎于林外,好让陛下尽兴玩耍,果然,陛下兴致盎然。谢漪望着刘藻英姿飒爽的背影,也跟着高兴起来。
刘藻策马在前,她忽然扯住缰绳,使马停下,而后定睛望向前方,自箭筒中拔出一箭,搭上弓,瞄准,片刻,羽箭破风而去。谢漪随之望向前方,只见前头有一白狐,在雪地中觅食。白狐皮毛如雪,隐在一片苍茫的天地中,极难发现。
谢漪看到它的那一瞬,羽箭随之而到,冲那白狐贯穿而去,白狐当即倒下。
“射中了!”刘藻大声道,回头望了谢漪一眼,而后策马上前。
谢漪紧跟其后。刘藻到白狐边上下马,将白狐拎了起来。箭是自一对眼睛贯穿的,也亏得她箭术出众,方能如此。谢漪一看,就知陛下有意射眼睛,恐怕是想留下一张完整的皮毛。留下皮毛来要赠与谁,自是显而易见的。
谢漪眼中便有了笑意,下马一看,便见刘藻失望地将狐狸腹部露出来,道:“不是纯色的白狐。”只见那腹上有一块黑色的毛,坏了毛色。
谢漪接过了,笑道:“也好看。”
她这般一夸,刘藻顿时又笑了:“我令人去料理了。”
谢漪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耳朵,道:“歇一歇。”
时候已不早了,将近午时,刘藻行猎一晨,所获颇丰,她自猎物中专门选了一只灰兔,一只山雉,取了把匕首,跑到河边,亲自去皮清洗。此时众侍从已跟上来了,见此大惊失色,忙要上前伺候,刘藻觉得他们很烦,将人都赶走了,继续手下的活计。
她要亲手给谢相烹制珍馐,不要人帮。
兽肉都清洗干净,刘藻的手都冻红了。但她一刻也不停歇,又亲自去生了一摊火,谢漪要帮忙,刘藻也不愿,只要她拣几根枯枝便好。
谢漪全听她的。她一个发号施令的丞相,又是年过三旬的稳重之人,很不习惯做这事。但她找得很认真,也不曾令侍从帮忙,看到一根,便拾起,拿在手去,又继续找寻。
刘藻望着她的身影,含笑的眼眸逐渐温柔下来,神色间满是依赖。
谢相真的很好。她将她视作孩子疼爱,也将她视作心爱之人陪伴。
谢漪捡了许多枯枝,足够用的了。
刘藻便开始动手,将料理好的兔肉雉肉都架到篝火上。她的动作有些笨拙,但虽笨拙也称得上井然有序,并无自顾不暇之意。
谢漪便坐在一旁等着,偶尔听从指派,往篝火中丢一截枯枝。
肉渐渐烤变了色,冒出滴滴油液,散发肉的香气。刘藻取了香料往上头撒,谢漪好奇地往她手中看了一眼,刘藻解释道:“是西域进贡的香料,我试过了,滋味很好。”
谢漪就放心地点头。
刘藻看了她一眼,微微低下头,笑意无处藏匿。
兔肉与雉肉烤得方式不一样,刘藻一面动手,一面与谢漪解说:“我与庖厨请教过,二者肉质不同,兔肉腥,山雉实,得有不同做法,方才好吃。”
她在兔肉上撒的香料多,且不住翻动,使得受热均匀,待兔肉变成了好看的橘黄色,她又将调好的汁淋下,使汁水顺着割开的肉缝渗入。
山雉不必如此麻烦,是裹在麻布中,用大石压过,才开始烤的。
谢漪看她一板一眼,很是妥帖,不由想象陛下与庖厨请教之时的场景,禁不住看了她一眼。她能做得这般好,势必不止是请教,定是悄悄练过许多回了。
这趟出游,虽是她准备的,但陛下也未甩手,贴心地想要使她高兴。“好了!”刘藻高声道,语气中有些欢呼。她将兔肉起出来,放到早已备下的鼎中,取一新匕首,将肉割开。
兔肉还烫手,刘藻一面说着要趁热才好吃,一面手指都烫得有些红,但她毫不在意,分好肉装到碟中,捧至谢漪面前,眼中闪着点点小期待,道:“你尝尝。”
谢漪便吃了小块,仔细地品味。
刘藻顿时紧张,目不转睛地看她。谢漪将肉咽下,显出思索的表情,刘藻按捺不住,轻声问道:“好吃吗?”
那郑重以待,几乎是前所未有的。
谢漪嫣然而笑,颔首:“好吃。”
刘藻松了口气,眼中满是喜色,几乎要高兴地跳起来,她像受了表扬急欲再表现自己的孩子,忙道:“雉肉也要好了,谢相再尝尝。”
说罢,又去起出山雉。照旧请谢漪先尝,仍是美味非常。
二人将稚肉与兔肉分食,吃得饱饱的,而后在林中散步。
雪原之景,虽是单一的白,却也有波澜壮阔。无穷无尽的雪,高低起伏,犹如波涛骇浪,势头高处,也有惊心动魄之美。
刘藻缓步行走,克制不住地去看谢漪,谢漪目视前方,仿佛心静如水。刘藻悄悄地牵了她的手,谢漪没有挣扎,她转头看了她一眼,与她一笑,由她牵着。
刘藻心念大动,直接抱住了她。谢漪止步,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刘藻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意欲何为,不言自喻,只是存着犹豫,恐使谢漪不悦。谢漪微微一笑,轻轻道:“萌萌。”
这二字如同准许一般,使得刘藻再无自制,她不管不顾地吻上谢漪的唇,既急切,又热情。谢漪回应她,抚摸着她的后颈,抚摸着她的发丝。她的温柔,化解了年轻的躁动,使得刘藻也舒缓下来,愈加缠绵如春水。
她们相拥而吻,分开时,脸上都红红的。刘藻有些羞涩,又很欢喜,隐隐间,又觉不安,她想了想,小心地问道:“你可会觉得我无礼,太过……太过得寸进尺。”
她们不久前还是她苦苦相求,谢相避之不及的场面,好不容易谢相接纳了她,她却总想与她多些亲密。不知谢相会否以为她轻佻。
刘藻这般一想,不免担忧,轻声道:“我也想自持些,但、但你在我眼前,我就克制不住,想与你亲近。”她分明是有些自制力的,可谢相接纳她后,自制力都不知去了何处,竟是荡然无存。
她的言语坦率而真挚。谢漪道:“的确无礼。”
刘藻脸色一白,惊惶地望着她。谢漪不由红了耳根,佯做镇定,继续道:“但只有我与陛下之时,不必处处守礼。”
刘藻转惊为喜,她看到谢漪红通通的耳朵,再对比她冷静的脸庞,顿时情动不已,小声地道:“如此,如此,我不守礼了。”
说罢,紧紧地抱住谢漪,与她再度纠缠相吻。
作者有话要说: 萧缘:“吃了兔子,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刘藻:“我还吃过小老虎。”
萧缘(大怒):“嗷呜!”
萧缘是我另一篇的主角,是只怂怂的小老虎,没看过的小可爱,就当看个热闹吧。
绿字的小剧场都与正文无关,不影响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