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楼破例一早去给王氏请了安, 昨天拒绝夏宣纳妾, 还把初芸的事给抖落出来了,今天得露个面,表示她对婆婆还是一片孝心的, 绝没打算跟她为敌。不过王氏显然对她更不大待见了,脸色阴沉。
从太太那里例行请安出来, 四嫂聂氏跟了上来,说想跟她一起走走。雨楼心道, 又不是风和日丽的艳阳天, 这大风天里有什么步好散的。正狐疑着,聂氏忽然很亲密拉过了她的胳膊,笑道:“郡主, 我看时候还早, 不如去我那里坐坐吧。”
雨楼笑着推辞:“不了,嫂子, 您是不知道, 我有腰疼的老毛病,一到阴天下雪就疼的不得了。我得回去躺一躺。”说着,微微撑了撑腰:“您见谅。”聂氏没办法,只得跟笑道:“那郡主回去好好歇着吧,等哪日天气好, 我再请你过来,咱们妯娌间说说话。”
雨楼满脸笑意的答应了,然后转身就冷了脸, 面无表情的往自己的院子走。
晚上回来将这个小插曲告诉了夏宣,他听了,笑道:“估计是看你有能耐了,能跟太太唱对台戏,向你示好投降了。”雨楼听了,心想她有什么能耐啊,在这个家里混,还得靠夏宣才行。想起他昨天跟自己说的话,不免有点担心:“会有用处吗?”
他挨着她坐过来,在她眉心吻了下:“我不是说了么,就是失败也没损失。”他的动作十分自然,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吻完了,笑着继续对她道:“怎么了,怕我假戏真做吗?”
她揉了揉眉心,默不作声的看他。夏宣最近跟她越来越不外道了,也不像刚成婚时那么小心谨慎了,碰她一下都要问问行不行。而是一副天经地义该如此的样子,该碰就碰,该摸就摸。正想着,就听他笑道:“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歇息罢。”十分娴熟的给她宽衣解带。
他发现她怔怔的看他,奇怪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
话说雨楼有了想法后,开始留意她和夏宣之间的相处。欢爱时,自不必说,他知道碰到她哪里能迅速燃起她的情|潮。欢爱结束后,他知道将胳膊完成怎样的弧度能让她躺的最舒服。
雨楼忽然睡不着了。脑海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怀里翻来覆去的翻身。
体现夏宣关怀的时候到了,他十分贴心的问:“怎么了?雨楼?”没得到她的回答,他就以一贯的嘴脸色迷迷的问道:“是不是……我刚才弄疼你了?”
话音刚落就见雨楼腾地的坐了起来,吓的夏宣赶紧道:“你不爱听,我不说了。”谁知雨楼却说了这样一句话:“都怪你,都是你不好!原本一切都是很好的,全被你给毁了。”
这是怎么了?他的罪行许久没被拎出来批判过了,今天是刮的哪股风?不过妻子愿意拿他撒气,那就满足她吧。夏宣态度很好的认错:“是我不好……这些我都知道……”
她心里烦躁,咬着嘴唇,在黑暗中瞪他。夏宣怕她冷,起身给她裹上被子,继续认错:“以前是我心术不正,现在虽然也不大正,但我是真的喜欢你。看在这点上,能不能将功抵罪?”
她重重哼了一声:“如果您当初没有做那些事……我……你……”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夏宣听她不是恨的咬牙切齿的语气,便没了正经,以说笑的语气道:“郡主殿下,您就饶了小的吧,留小的一条命,给您暖床,让您生儿子。”
气的雨楼使劲推了他一把:“跟你说正经的呢!”顿觉夏宣这厮没法沟通,往床上一趴,继续心烦意乱。夏宣等她安静了,才敢靠过去搂她进怀,忽然觉得有一滴热热的东西落在自己胸前,他上手在她脸上碰了一下,惊讶又心疼的道:“哭什么?”
“都是你不好……”她含含糊糊的还是这句话。
“……嗯,因为我就没好的地方。”
“你太没良心,对我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
他还不至于到丧心病狂的程度吧,不过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认了就是了:“是……有那么一点吧。雨楼,你是想起以前的事了,才哭鼻子的?”
“……”
“不想说,我不问了。”
她沉默了很久,再度开口:“我那时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结果突然间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你觉得你伤心,难道我就不伤心?”
夏宣足足呆了一会,待反应过来,他难以内心的喜悦,笑出了声。雨楼恨道:“你笑什么?”他道:“我明白你为什么大晚上的发脾气了。”
“看你不顺眼呗,还能因为什么?”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咱们之间没那些事,你现在就能心安理得跟我生活在一起了。”肯定是这样,这就是她为什么说‘都怪他,是他毁了一切’的原因。夏宣觉得自己说的实在太有道理了,迫不及待的让雨楼承认:“我是不是猜对了?”
自己是怎么想的,她当然知道,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哼,老毛病又犯了?国公爷,您自我感觉真良好。”夏宣越发相信自己猜对了,他攥住雨楼的手,放在唇上深深吻了一下,道:“雨楼,你要这么想,如果我没做那些事,咱们也就不能在一起了。坏事办出好结果,也挺不错的。”
什么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居然还能这么想。雨楼冷声道:“假如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如果他回答,还会那样做。那么……呵呵……说他是禽兽,都侮辱了禽兽。
“假如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连南京都不会去,见不到你,也不认识你最好。倘若见了,纵然放手了,心里不甘,也是苦。还是连面都不见,彻底做陌生人对彼此最好。”他越说声音越低:“这几年,我过的也不好,自从你走了,我心里就没一天不痛苦的。”
雨楼道:“我问你的是,假如已经认识我了,你会怎么样。”
“我当然不会再这么笨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们,让你们姐妹过上好日子。绝不会让你觉得我是坏人。”他想象了一下,唏嘘道:“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咱们的孩子都能开口叫爹娘了。”雨楼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接受你?”
他自信满满的道:“我这么好,你不可能不动心。”
他的回答,还算令她满意。她刚才伤感下,掉了几滴眼泪,这会觉得呼吸顺畅,内心平静:“我已经没事了,明天还有事,咱们睡吧。”在他怀里躺的安稳,并没想过挣脱。
过了一会,就听夏宣如释重负的道:“太好了,你跟我发脾气原来是有理由的。”她闷声道:“为什么这么说?”他道:“你跟我说过,女人来月信前后脾气会不好,我还以为你月信要来了,要是那样,不就是说又没怀成吗?”
“呸!呸!不算数,不算数。”雨楼道:“快点跟着我做,千万别当乌鸦嘴。”夏宣不信:“我要是说话这么准,你一早就跟我好了,哪至于像现在这样。”将她疼爱的往怀里搂了搂,安心的睡了。
雨楼则在祈祷,这个月的癸水可千万别来。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雨楼就派人去请初芸过来。人来的很快,一阵风似的,茶水刚备好,人就进来了。雨楼坐在榻上,礼貌的让了初芸坐。她看得出来,初芸比之前见过时,精神差了许多。想来紫玉说的不错,太太果然给她小鞋穿了。
估计来的这么快,也是因为在府里没人搭理她,听到自己这儿请她过来,本就闲着,便立即过来了。雨楼先试探了一下:“芸姑娘最近忙么?其实早就想请你过来的,怕你忙,没空。”
初芸叹道:“我能有什么事,无碍乎每日等着父兄们从辽东回来接我。”盯着茶盏上的山水纹络看,无聊的拿手指轻轻碰着:“郡主,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芸姑娘在等父兄来京城?其实,我们也在等呢。”
初芸恍然抬头:“郡主等家父和兄长?”
雨楼微微一笑,尽量笑的像一个城府颇深的人。这个笑,她特意练过,眼神空洞无物,却又若隐若现的闪着精光:“不是我在等,是老爷在等,老爷有意让你跟我一起侍候国公爷呢。”
初芸猛地瞪大眼睛:“什么?”接着便一把爆炭似的站了起来:“可笑,可笑,这怎么可能呢?!我不是名门闺秀,可也不是乡里平民之女,居然在我身上动这样的心思!我去找老爷理论!”
雨楼赶紧起身,拦住她:“芸姑娘,稍安勿躁。前天老爷太太叫我去,为的就是这件事,我已经回绝了。我说,这可不成,哪有嫡女做妾的,也太委屈人家姑娘了。”
初芸这才稍微冷静了点,狐疑的问雨楼:“那郡主今日叫我来是何意?”心中则恨自己的姨妈和姨父,这样的事情居然瞒着自己,要不是郡主今天叫她来,她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芸姑娘,容我说一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直脾气,心里没有那些腌h的弯弯道道,所以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不同意你进门,你也不想做妾,我跟你想的一样,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很正常,妻子哪有喜欢小妾的。初芸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我爹敢让我给人家做小,我就敢拔了他的佩刀自刎!”
雨楼道:“我全明白,让一个嫡女做妾,还不如直接动刀子杀人呢。不过……”她话锋一转:“可你死了,你的母亲怎么办?有些事不能那么冲动。”待初芸刚才那股脾气消散了些,雨楼又道:“可只有我不同意,是拦不住的。国公爷的意思更重要。”
初芸恍然大悟,立即追问道:“国公爷是何等想法?”只要夏宣不想纳她,就好办。
雨楼为难的道:“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一会说不想纳妾,可一会又好像对你上了心思。你记得紫玉吧,前段日子被罚去当烧火丫头了,就是国公爷下的命令。紫玉背后说你的坏话,被他给听到了。你自己说,这是为什么?”
初芸生出一股寒意:“这……我……未必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没关系,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真真叫我难捉摸。”雨楼道:“你是太太的外甥女,国公爷一直和太太的关系不大好,他最近想和太太那边走的近些,只能从你身上想办法。”
“什么叫从我身上想办法?我也和她不好呀!”初芸心直口快的道:“我没法和她好,七少爷缠着我,她心里明镜似的的,不做声就算了。纳妾这样糟践我的事,她也牵头!哪有这样的亲姨妈!”
这时就见夏宣从里间走出来,冷声问初芸:“是老七?”
雨楼假装不知他在这里,和夏宣撇清关系:“你、你一直在这儿?”
猛地见到这么个大活人,吓的初芸蹭的站了起来,想从发髻上拔簪子:“别过来!”
夏宣淡定的坐下,摆摆手:“别急,我还没有拿定主意,是不是答应我爹。之前,我想顺他老人家的意思,但现在,听你提到老七,我改变主意了。”
初芸默不作声,等着夏宣把话说完。
夏宣便摸了摸下巴,十足嚣张的坏笑道:“这样吧,你去跟老七那边走动走动,帮我打听打听他和老六最近在忙什么,是不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打听明白了,我就去回我爹,不把你收房。”
初芸之前就对夏宣的恶行多有耳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你、你这不是威胁人吗?”
“不是威胁,是让你自己选。”夏宣十分坦然的道:“你不答应也行,我这就去跟老爷回话,说一切全听他的安排。”瞥了眼雨楼:“你想说什么?”
雨楼做出为难的样子,对初芸道:“这件事拿主意的,还得是国公爷,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初芸悲愤的一跺脚:“那你们就等着罢,不许反悔。”说完就跑了出去。
等人走了,雨楼担心的道:“她这个脾气能行吗?会不会办砸了?”
“就算砸了,谁又能把咱们怎么样?”
的确不能怎么样,反正现在离直接撕破脸不远了,或许真的撕开了,也不是坏事。雨楼怅然的想,待回过神,发现夏宣正笑眯眯的看自己,想起昨晚上说的那些话,她略略发窘:“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说完,他起身背着手哼着小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