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只要薛家二叔没把薛明远开出家谱, 薛明远就还得带着若水回本家拜年。俩人上了马车后,若水轻声问道:“你说二叔今天能当众挑明这事, 命令你关掉铺子么?”薛明远笑道:“不管他们怎么说,咱们该怎么做还则么做。不过我也不能一直接招,这次咱们就先出手让他接着。”
回到本家的时候,薛家二叔就像没看见薛明远和若水似的。祭祖结束之后,二叔今年的脸拉的比往年都长,开篇还是亘古不变的生意不好做啊,分红少。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可是今年二叔的话一停, 薛明远就直接当中问二叔道:“二叔,本家的生意是大家的,就像您去侄儿家说的一样咱们都姓薛。人家都说亲兄弟明算账,这么多年来分红咱家一直也没有个明细。每次我们都是拿到钱数, 这钱到底本家赚了多少, 我们又分了多少大家都不知道。
你看今年是不是也账目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要是赚的少了,咱们分红也就少拿点,不能让二叔一个人受累不是么?再说大家看看哪家铺子生意不好都一起出出主意,这也是个办法。二叔要不我陪您去拿一下账本?”薛明远关切的声音开口问道。
薛家三叔和六叔两家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出声反对帮二叔说话。牵扯到自己利益的时候, 大家都很聪明。薛家二叔在一旁虎着脸瞪着薛明远,薛明远却一脸的正气凛然的模样端坐在那里。
半响,薛家二叔开口道:“老三一直在学院里教书,老六又醉心于画技,我想着你们都是熟读圣贤书的,不想打理这些。那么我作哥哥的就替你们操心着黄白之物,让你们每年只到时候只领分红就好了。你们跟明远不一样,我要是把你们的铺子给你们,你们还能弃文从商么?”
薛明远微笑道:“叔叔们也没说要把铺子拿回去,就是想看看铺子经营的情况罢了。”薛家二叔恶狠狠的瞪着薛明远,三叔看不下去了,还口做和事老和稀泥道:“我们确实也看不懂账本,二哥替我们打理着也挺好的。再说……”三叔还要说下去,被三婶暗地里掐了一下,一个眼刀扫过去,闭上嘴不说话了。三婶轻声道:“明远说得也在理。”
薛明远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扇阴风点邪火这事做好了就是坐山观虎斗。看架子架的差不多了,薛明远很不厚道的打算撤了,反正最后不管怎么样也没有自己的好处可拿。薛明远对二叔是很了解的,铁公鸡一只,让他不择手段的收钱他可能做出来,拿钱出来比登天还难。
三叔他们不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么?怎么可能,只是以前有些事情只是互相都有所顾忌,一层窗户纸不愿捅破而已。如今自己帮他们挑明了,你们就慢慢理论去吧。薛明远微笑着说道:“各位叔叔,侄儿家里那边还有事,这就先走了。”也没有人挽留,薛明远笑笑就带着若水大摇大摆的就从正门里走出来了,俩人隐约听见俩人走后,正堂里大声争吵的声音。
按照古老的算法,薛浚今年就三岁了。薛浩和薛渊有时候回来就会带着浚哥在院子里跑一跑,玩一会。若水看这院子里的青藤下浚儿开心的笑脸,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平静的告诉父母亲这个事情了,并且可以真的放下以前的一些想法,全部为家族着想而没有任何怨言。于是若水跟薛明远提出来想回家看看。
薛明远想了想,便也欣然同意。他知道若水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写信,他有时候也会跟着看看。一般都是若水的三哥给若水写的,有时候是她母亲口述,她三哥代写。大多就是寻常的家信,不过薛明远却也发现确实官宦人家的通信,薛若飒经常说一些京里发生的大事情给若水听。
例如当朝国丈弹劾诚谋忠勇公张京张家二子张瑞安张瑞阳一文一武有把持朝政的嫌疑,加上张瑞平也在吏部认知,向皇上描述民间有民谣说二张吃尽天下草,请皇上裁夺。而后张瑞阳不甘示弱,马上反击国丈说是外戚干政,陷害忠良。
皇帝是两边做好人,一面是说大家不要怀疑国丈,国丈也是一心为国,却同时削弱了一部分兵权以示外戚不盛。同时另一面说张家几代忠良,不可随意诬陷,却也收归了张家的一部分的兵权以示保护。皇帝把一部分的兵权握在自己手中,朝廷的兵权成三足鼎立之势,不,这些都是皇帝的兵才对。
又例如皇帝登基前只有一个侍妾产下一子却不幸暴病去世,而后太子妃产下嫡子才一扫后宫阴霾。但皇帝登基后,皖贵妃连生两子,颇得皇帝宠爱。还有湘妃娘娘和颖嫔的皇子接连出生,中宫却再无音讯。甚至有人传言,皇帝想立贵妃的儿子为太子,不过皇家的新文向来都是民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像姚若飒无聊时给若水写写而已。
不过薛明远劝说不急着动身,等六月过了,收完这半年的帐,好好地准备点进京的礼品,给若水长长脸。最好等八月份,把暑气避过去,初秋的时候在动身。这边铺子都有大掌柜,安排好离开几个月也没事,再说还有薛明轩在家看着。如若这样,若水要是想在望京多待一段时间,或者在那边过年也不是不可以的。
两人打算的挺好的,薛明远甚至跟若水一起列了一张纸,写上要带进京的东西。薛明远想好这是第一次回若水的娘家,他想让以前欺负过若水的人都看看,若水现在过得非常好。他希望自己能给若水张脸,让别人看见自己之后对若水投去羡慕的目光。
于是薛明远在六月刚过的时候,就非常勤快的跑到各个店铺收账。大掌柜们最开始也有一些些差异,怎么东家年中的时候过来查账拿钱了,问明了原有之后都笑呵呵的把账本拿出来,并劝薛明远店铺里的事不用担心,多陪二奶奶的在京里住一段时间也行。
薛明远收完台州的店铺之后,又亲自去杭州一趟,几个大掌柜高兴的恭维着薛明远成药在杭州卖的好,几个月店铺了赚了好几倍于普通药铺的盈利,而且这成药特别方便,很多人家都是买点药在家备着,一些小毛病也不去药铺看了。薛明远拿着钱回到了台州,决定把这笔钱全部用在若水此次回娘这趟上,让若水风风光光的回家。若水看着薛明远兴致勃勃的帮自己安排回家的种种事项,自然是既高兴的。天天围在薛明远身边嘘寒问暖,温柔如水。
可就在薛明远打算好好的破费一次,准备大笔花钱的时候,杭州那边传来消息,店铺里出事了!薛家的成药吃死人了!
下人说那边掌柜解决不了了,只好请东家出面,于是快马加鞭连夜就赶过来了。薛明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若水说着玩笑话,顿时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手里的茶杯一下就摔倒了地上。开药铺最重要的就是质量问题,药不必其他货物,事关人的生死,所以薛明远向来对于进货的渠道是严防死守,从来不敢大意丁点。就连这成药作坊里面都专门雇了看着这做工的程序,就怕出问题。怎么会吃死人呢?
若水连忙握紧薛明远的手说道:“夫君别急,咱们现在马上就去杭州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事不惹事,来事不怕事。出了问题,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薛明远苍白着脸点点头,莫非自己每次相处赚钱的法子都不可行么,不会的!这次自己不会再质量上出问题,一定有其它的原因。薛明远给自己鼓着劲,听那边若水已经吩咐下人开始做准备了。
“唐嬷嬷你留在家里,孩子们的饮食起居一定要照顾好了,浚哥我会请大嫂帮忙照顾的,奶娘你也辛苦了。素心,你抓紧收拾出门的东西,二爷刚拿回来着这些钱也带着,以防万一。”若水这边有条不紊一一吩咐着。
薛明远也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叫成药作坊的负责监管的东城和采购药材的黄平一起去杭州,我去大哥那边一趟,问问这边有没有精明的师爷跟着咱们一起去一趟,毕竟最后万一真要打起官司来,咱们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夫妻俩人分头行动,当天下午就走水路出发,顺风顺水第二天下午就到杭州了。到了杭州之后,直奔药铺,只见药铺门口挤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隐隐听得里面有人号啕大哭之声,“黑心的药铺啊!你还我婶子啊!你们赚钱不要良心啊!”只听嚎叫的声音粗狂,几人走近一瞧,出声的是一个披麻戴孝身形健壮的汉子。
药铺店门紧闭,门口搭着一个建议的丧棚,一副棺材停在里面,里面躺着一个衣衫简朴的老妇人。周围几名披麻戴孝的亲人或坐或跪,一对夫妇跪坐着互相靠着眯着眼,全然不顾旁边这个男的大嗓门的嚎叫。这个男的嚎叫的惨烈,却不见有几滴泪水,只是因为嗓子过于用力,把眼睛憋红了。
薛明远看了一眼,每吱声从后门悄悄进了药铺。大掌柜一见薛明远来了,大松一口气,没有抱怨反而先是道对不住东家,说道:“小的无能,让东家费心了。”薛明远摆摆手,安慰道:“掌柜不要过于自责,事情发生了咱们解决就是了,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掌柜叹了一口气,一五一十的描述道:“事情前天发生的,这个老妇人据说是在家咳了许多天,邻居家看老妇人就一个人居住,行动不便,就好心给了一丸咱们店里的久咳丸。老妇人吃完后说好了不少,邻居家又给了一丸,老妇人说想第二天吃,谁知当晚就去世了。她家姑娘就拿着那一丸药,说是吃咱们家的要吃死的。不论我说什么,她们都一口咬定老妇人就是吃药吃死的。不论我提出什么样的解决办法,她家都不同意,我让她家解决条件,她说要五千两银子了事。”
若水一听,瞪大了眼睛喊道:“什么!她家姑娘疯了!讹咱们五千两。咱们请仵作验尸,到底是怎么死的,吃要吃药吃死的总要又中毒的表现,不然什么药能一晚上置人于死地呢。”
大掌柜无奈的说道:“我说了,可是她家那些人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叫骂,说是不让老人家入土为安,死了也不让人消停。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得已才把东家请来的。”
这边两人说话的时候,薛明远站在门口,观察者门外诸人,轻声问道:“你说老太太是一个人住,她就只有一个姑娘么?”大掌柜道了一声是,薛明远皱眉道:“那几个体型健硕的汉子口称老妇人为婶子,可是我看那姑娘和姑爷,还有老妇人都是满手的老茧,肯定是常做地里的活计。这几个男子手里的皮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他们跟这老妇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大掌柜道:“就知道他们管这老妇人叫婶子,这棺材就是他们抬来的,棚子也是他们扎的。这三天老妇人的姑娘和姑爷倒是不太出声,该吃吃该睡睡,也不痛苦大喊。就是这几个汉子,就他们喊得最大声。”
薛明远冷笑道:“这怕是有人故意跟咱们过不去吧,咱们这生意太红火,抢了人家饭碗里的饭,终于有人看不过去,出手了呢。”成药卖的多了,一些小病人家不抓药了,自然别人家的患者就少了,而从这成药的收益来看,估计减少的不止是一成两成。大店可以挺,可以想别的办法,专供世家也是一条出路。可是有一些小店,估计就比较难了。估计这是有人狗急跳墙,出阴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