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期中考试,对叶翩然来说,是个分水岭。
她从全班第八名跌到了五十二名,从老师同学们心目中的优等生,变成了差生。这种巨大的落差和挫败感,几乎将她压垮。
叶翩然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偏科!她严重偏科,语文考试每次都是全班前三名,而物理化学一直在及格线以下徘徊。数学嘛,勉强及格,英语成绩平平,综合起来就落在了后面。
学生时代,大概没有什么比成绩差,更让人沮丧和绝望的了。深藏在心底的自卑,将她的手脚和嘴巴都捆绑起来,全然没有过去的神采和灵气。
坐在叶翩然后面的杨汐,发现她总是独来独往,在班里沉默安静,像一团灰暗的影子。他每次抬头,都能看见她的背影,纤瘦,单薄,明明离他很近很近,一伸手就能触到,可是,又觉得很远很远,像隔着千万里。
陈晨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压根儿不知道杨汐的心思,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帮童馨月竞选文艺委员。
他看似风流不羁,到处拈花惹草,但真正喜欢的女生只有一个,被人称作高一八班班花的童馨月。
就像缪可言对杨汐一见钟情一样,陈晨也是在入学第一天就喜欢上了童馨月。
报名那天,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进校园,童馨月从车上下来。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一件白底小碎花窄腰衬衫,下身是条红色百褶裙,□□在外面的小腿纤细而雪白,整个人在阳光下恍若仙子。
童馨月活泼明媚,却又不像缪可言那么咋咋呼呼,因为家庭条件优越,穿着打扮较一般女生要时尚。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她很漂亮,身材窈窕匀称,肌肤似雪,眉目如画,糅合了少女的天真和甜美。
班上有传言,说童馨月喜欢杨汐,陈晨特意为这事向死党求证过。杨汐一口否认:“没有的事。我和她只是初中同学。”
杨汐和童馨月都是本校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两人关系不算特别亲密,但也比一般同学要好。这次班里改选班干部,陈晨认为,杨汐一定会推荐童馨月当文艺委员,孰料他却一脸惊奇地望着自己:“为什么要改选?”
“这不是明摆着嘛。那个叶翩然死气沉沉,阴阳怪气的,开学到现在,她从来没有组织过一次文艺活动。下个月,学校要举行文艺汇演,靠她能出什么节目?我看,童馨月活泼漂亮,能歌善舞,当文艺委员比她合适多了!”
杨汐知道陈晨说的是事实,但想到要由自己向班主任推荐童馨月,取代叶翩然,却又觉得不妥:“这种得罪人的事,我做不来!”
“这倒奇怪了!杨汐,你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怎么这会儿倒怜香惜玉起来?”陈晨坏坏地笑了笑,说,“不过,叶翩然既不是香,也不是玉,她只是一块冷冰冰硬梆梆的石头!”
即使是块石头,也会有自尊心吧。
叶翩然虽然闷声不响,看上去文静平和,但杨汐凭直觉认为,其实她是那种孤傲敏感,容易受伤的女生。如果伤害了她,他会感到良心不安。
漂亮女生的魅力勿庸置疑。童馨月在班上人缘极好,属于老师垂青,同学追捧的那种,所以,即使杨汐不向老师推荐,在班会上,还是有同学提名,由她代替叶翩然作文艺委员。
高老师有二十多年教龄,为人刻板严肃,但在班干部任免上,他还是发扬民主,由全班同学不记名投票,看叶翩然和童馨月谁的票数多。
在唱票的过程中,叶翩然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这样的投票方式,其实比的就是在班上的人气。童馨月是班花,属于众星捧月的耀眼人物,而她,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有谁会投她的票呢?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全班63名同学,有61人将票投给了童馨月,她只得到了可怜的两票。但叶翩然还是有些奇怪,到底哪两人投了自己的票?
众望所归,童馨月以高票当选高一八班的文艺委员。班主任正要宣布结束班会时,副班长沈炜突然举起了手。
“沈炜,你有什么事?”高老师皱眉望着这个文质彬彬的男生。
他瘦长,白皙,腼腆,平日话语不多,不像杨汐那么活跃,但沉稳细心,做事踏实认真。所以,老师才让他身兼二职,任副班长兼语文课代表。
“我提议,由叶翩然担任语文课代表。”沈炜站起来说。
几乎将脸埋进抽屉里的叶翩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头,脸色因为紧张和不安,比平时显得更加苍白。
感到诧异的,不只她一个。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望向沈炜,他却一脸淡然:“我觉得,叶翩然比我更适合当语文课代表。期中考试她语文年级第一,而且,初中时还得过全国初中组作文大赛二等奖。”
作为班主任,高老师当然知道叶翩然的语文成绩很优秀,尤其是作文写得特别漂亮,但综合成绩却在班上吊车尾。对于排名倒数的学生,在他的意识里,是不够资格再担任班干部的。
似乎看出了老师的犹豫,沈炜接着说:“一次成败并不能论英雄,一次期中考试也不能区分差生或者好生。我相信,只要叶翩然同学努力,她的成绩一定能够赶上去的。”
措辞恳切,言之有理。高老师显然被他说动了,点点头说:“这事我还要征求一下语文老师的意见。好了,今天的班会就开到这里。”
已经是放学时间,隔壁教室的人全都走光了。高老师离开后,同学们也一哄而散。
叶翩然是当天的值日生,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锁了门,到自行车棚去拿车。在林荫道上碰到刚刚推车出来的沈炜。
她嘴巴张合了几次,还是忍不住说:“你……为什么要我做语文课代表?”
沈炜笑了笑:“理由我刚才在班会上都说过了。”
她抿紧嘴唇,微蹙着眉,仍是一脸困惑:“你怎么知道我初中作文比赛得过奖?”
“我也是无意中听语文老师说起的。”他顿了顿,补充一句,“肖老师特别欣赏你,他说你的作文写得太好了。”
叶翩然的脸,不易察觉地红了。这是上高中以来,她第一次和男生面对面地说话。沈炜和其他优等生不一样,他温良敦厚,无半点骄矜之态、自得之色。
“哦,对了,你家住哪儿?”沈炜跨上自行车,不经意似地问。
“城南xxx厂。”
“你家也是城南的?”他状若惊喜,眼里发着光,“我们正好同路,一块儿走?”
叶翩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两人并肩骑过长长的林荫道,一边交谈着。淡黄色的余晖,穿过梧桐树的枝叶,落在他们蓝白相间的校服上,说不出的静谧温暖。
不远处的篮球场,陈晨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叫起来:“那块石头居然会说话了,难得难得!”
杨汐没有搭腔,他将球从陈晨手里抢过来,站在三分线上,轻轻一抛。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刷网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