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晚抱着他妈妈的骨灰, 哭唧唧地从床头滚到床尾, 又从床尾滚到床头,这48平方米的床足足滚了五分钟, 周向晚终于冷静了,又小心翼翼地把骨灰放回保险柜去, 去厕所开启他繁琐的护肤流程——泡澡, 做面膜,画眼线。万事俱备,只欠发型,周向晚撩起自己的头发, 遭到了会心一击——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发际线发生了变化。
周向晚不喜欢吃药。吃完药,不仅会头疼, 还会脱发,最糟糕的是,他输在了起跑线上!他是细软发质, 吴凉一根头发的直径能抵他两根,浓密是不可能浓密了, 平时全靠一头精心打理的卷发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
周向晚撩起额前的头发,满脸沉痛地看着自己的发际线,往头上带了个纯银额冠才出门。
走廊铺着厚重的地毯, 踩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两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人物肖像, 有油画,有素描,有照片。那是从尼古拉一世开始,周向晚的列祖列宗们。按时间排,周向晚在走廊的尽头,他四岁,妈妈第一次带他上t-台,他穿着小西装,他妈妈穿了一件仙气飘飘的长裙,周向晚从小就是个人来疯,扬着小脸一点也不怯场,朝着观众muamua飞吻,结果踩着妈妈裙摆摔了个狗啃泥,摄影师正好捕捉到了他扁着嘴要哭不哭的刹那,别雷夫表示心疼,一转身就把照片挂在了墙上当成快乐瀑布,并取名为“我的宝贝女儿和她的傻儿子”。
周向晚仰着头,想起这件事,不禁莞尔一笑,又走了几步,在看见别雷夫锃光瓦亮的秃头时,笑容突然凝固,他今天才发现了一个不妙的现象,那就是从他的曾祖父开始,和他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是大秃子!
周向晚:“……”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蹬蹬蹬跑到别雷夫的办公室,一把推开门:“祖父!”
别雷夫正把脸埋在花豹肚子上猛吸,听见开门声瞬间抬起头来,摆着一张铁血无情的脸,抬手若无其事地把脸上的绒毛捋下来,假装严厉道:“没规矩,下次要敲门。”
“哦。”周向晚把花豹从别雷夫腿上挤下去,大刺刺地坐在了别雷夫腿上,道:“为什么从曾祖父开始,我们家的男人们都是秃子!是不是二战的时候,被导弹辐射,基因秃变了!”
别雷夫被周向晚一屁股怼得几欲吐血,艰难道:“不是。”
周向晚:“可是,曾曾祖父,曾曾曾祖父他们都好好的啊?!”
别雷夫缓缓道:“因为,他们没活到变成光头的时候。”
周向晚:“……”
“你曾祖父开始,我们家的人均寿命才突破六十岁。我们家历代从四十岁就开始秃了。”别雷夫摸了摸后脑勺,感慨道:“我有头发的时候,还像你一样问过我父亲。”顿了顿,又道:“我父亲有头发的时候,也问过你曾曾祖父。纯血的弗拉基米尔家族,都有脱发的问题。”
周向晚忍了又忍,憋了又憋,还是备受打击地嘤了一声。
周向晚上辈子也没活到秃顶的年纪,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秃顶!
“弗拉基米尔·别雷夫安德列耶维奇斯基·安吉儿。”别雷夫铁血无情,铿锵有力:“如果你不秃,你就不算弗拉基米尔家族的一份子。”
周向晚:“……”
在新年第一天,周向晚先是发现自己神经病又犯了,随后得知四十多岁会秃顶的家族诅咒,当下泪眼汪汪,生无可恋地耷拉着脑袋,道:“我他妈,果然不是,世界第一大可爱了。”
别雷夫安慰道:“但是,你是混血,中国人没那么容易秃,把眼泪憋回去。”
把头毛浓密的希望寄托于周鉴林的基因,完全没有让周向晚感到欣喜和放心。他含着眼泪站起来,往桌上电脑屏幕望了一眼,正看见监控里阿强和阿杰拿着鲜花围着一个女仆,奇怪道:“阿强和阿杰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别雷夫淡淡道:“那个女人,不错。你要做好叫她外婆的准备。”
周向晚眯着眼睛看了看,恍然道:“噢,是她啊。她长得有点像我男朋友。”
别雷夫不满道:“男人和男人,能有什么好结果。我不同意。”
周向晚道:“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管我的。你以为我想要个小女仆当我外婆?”
别雷夫顿了顿,道:“那我不管你,你也配合我。”
周向晚才懒得管别雷夫的夕阳红恋情,乖巧道:“好。”
祖孙二人,在审美上竟惊人地一致,别雷夫非常满意,周向晚也觉得不错,完全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其乐融融地看起了监控,这可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女仆和两个保镖僵持不下,摇了摇头,阿强当着吴凉的面,强硬地把花塞进女仆怀里,阿杰把首饰盒往花上一扔,两人完成了任务,激动地转身就跑,转眼就没了影,周围的仆人鼓掌喝彩,纷纷叫好。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小女仆的无语。周向晚托着下巴大笑不止,别雷夫站起来,抬起手捋了捋光头,道:“我出去一趟。你好好准备跨年晚会。”
周向晚拉长了声调道:“哦——你送我去三号仓库。”
三号仓库是周向晚放古典风格俄罗斯传统民族服饰的地方,男装女装都有,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仓库,别雷夫最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周向晚怎么那么会买衣服,买来不穿到底有什么意义!
别雷夫顿了顿,道:“里面的裙子,你要是不穿,可以给你未来的外婆。”
周向晚揉了揉眼睛,努力揉去眼前的黑影,道:“好。”他看不清东西,怕让别雷夫看出端倪,整个人都挂在别雷夫身上,道:“你牵我走。”
“哼,娇气!”别雷夫嘴上这样说,还是牵起了周向晚的手腕,“跟我去接你准外婆。”
……
吴凉捧着花,心情宛如晴天霹雳。按玛丽苏文的剧情,吴凉此时应该扔掉花和珠宝,并大声向世界宣告:“我不是那种可以用钱收买的女人!”
但是吴凉不能,除了忍辱负重地收下,他别无选择。因为他不仅是男人,还图谋霸道寡头的狂野孙子。
吴凉一想到身份败露后很有可能会加入霸道寡头花园埋尸套餐,就大感不妙,当下决定脱下女仆装跑路,光明正大地穿男装来见周向晚祖父一面。
吴凉顶着周围人看好戏的目光,急匆匆地来到电梯口,准备跑路,电梯门刚打开一条缝,吴凉就看见了一颗亮晶晶的光头,以及挂在光头背上的周向晚。
吴凉:“……”
别雷夫站在电梯里,敲了敲拐杖,面无表情地直视吴凉,吴凉恍然听见了寡头自带的铁血bgm,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别雷夫道:“喜欢吗?”
吴凉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觉得还是不能对不起周向晚,又发自内心地摇头,耳朵都憋红了。
别雷夫心想:“又辣又纯。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更大的兴趣。”
别雷夫罕见地出现了铁汉柔情,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换晚宴的漂亮裙子。”
周向晚出现幻觉之后,现在看谁的脸都很扭曲,视野里只剩下是秃子和不是秃子的区别,但他还是礼貌道:“走吧,奇迹外婆。”
吴凉:“……”
吴凉倍感崩溃,内心土拨鼠咆哮:“我是换了个头吗?周向晚为什么认不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