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

白启傻了。他千思万想都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会是这样的回答。

“可我们”

不仅是今生, 就连前世也牵绊在一起。

白启的声音已经抖了, 哪怕温岩现在看不见白启那张俊秀的脸，温岩也能想象他驼着背低下头去的模样。

“白启，我比你大, 还是个有婚史有孩子的女人。我现在除了我们家子贤的事情，什么都不想考虑。我也不能让子贤因为我个人的私事受到过度的影响。”

在没有前世记忆的白启面前温岩不谈前世, 只说现实。她不是在用温子贤做借口，因为事实就是她和白启的绯闻已经让温子贤在学校里受到了不必要的瞩目。樊诗曼和温子贤之间的友情也毁于一旦。

这里不是剑与魔法的世界, 是女人被当成商品一样随时都在被评头论足的世界。一个三十岁的单亲妈妈很难不被人隔着有色眼镜看待。温岩和白启扯上关系, 只会加剧他人对她和温子贤的指指点点。温岩是无所谓他人嚼自己舌根，可温子贤呢？他可以在这种压力下生存吗？

而单亲家庭的孩子身上最大的压力很多时候也不是来自于物质上的丰富与否，而是来自于被父母抛弃、放弃的恐惧。

过去的温岩并不是个完全称职的母亲, 三年前她创业失败, 把所有的脾气都发在了温子贤的身上。虽然这种程度的发脾气远远够不上家庭虐~待，但是性格懦弱的温子贤已经在无意识之中被种下了深深的恐惧。

温子贤被大闸蟹戳到手的那天, 他抱着温岩嚎啕大哭的时候, 温岩就明白了：已经被从前的温岩放弃过一次的这个孩子很害怕再被放弃一次。不论温岩是怎么想的，只要有一个人出现在了温岩的感情世界里，温子贤都会被挑起反射性的恐慌与拒绝。

温岩决意要成为称职的母亲，与温子贤一起生活下去。所以在考量自己的感情与感受以前，温岩选择了顾虑温子贤的感受。

白启还在呆愣着, cindy已经推开端木鸣彪悍地踏进了男卫生间里。她一脚踹开白启反锁着自己的那个隔间。却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看到了白启泪流满面的脸。

“多保重，再见。”

白启的手上，端木鸣的手机里传出这样一声。接着就是长长的嘟嘟声。

cindy居高临下地睨着白启, 却做不出辱骂这个青年的事情之前网络上攻击白启的喷子黑子那么多，也没见白启被谁骂哭过。他虽然会哭丧着脸，抱着枕头垫子哀嚎，却不会流这么多的眼泪。

“……擦擦吧。待会儿还有录影呢。我去让化妆师过来给你补妆。”

cindy丢了一包纸巾给白启，抽了白启手上的手机，在出卫生间的时候把手机还给了端木鸣。

端木鸣还以为cindy要对自己抱怨抗议，哪知cindy就这么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端木鸣叹息了一声，回去找白启。见白启泪流成河的憋屈样儿，不由得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一枝花？那还是个带孩子的、已经不年轻的厨子……”

“端木，要是有人劝你放弃宓星姐，让你别单恋一枝花，你能做到吗？”

白启的声音意外得非常沉静，而白启所说的内容也让端木鸣肩头一震。

宓星是老牌的谐星主持人，也是个正宗的矮肥圆。一米六五的个子刚到端木鸣胸口，人却有端木鸣的两个大。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走高冷叛逆路线，一个是亲民诙谐的代表，两个人怎么看都不配。

端木鸣早年特别讨厌宓星，甚至还在电视节目上辱骂过宓星，说她是“肥婆”、“死胖子”、“没人要”。天道好轮回，端木鸣现在是求而不得，思之如狂。但凡他说自己喜欢宓星，必定会被人骂：“你他~妈神经病啊？那么多大美妞看不上，非去倒贴一头猪精转世。还是说你看上人家的钱财地位了？”

想到自己恋路坎坷，各种被宓星发好人卡，各种被周围的人用现实劝退，端木鸣对着白启也说不出话来了。

让他放弃？他怎么可能做得到！放弃这种话也只有事不关己的人才能轻轻松松地说出来。……唉，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算是被自己打脸了。

“……我都不知道你还能将我一军，要是你平时也能这么带脑子该多好？”

端木鸣随口调侃一句，这一句让白启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

他向来不带脑子是因为他对一切都不太上心，良好的容貌足够弥补他不上心造成的种种问题。多的是人抢着拯救他于水火之中。也因此白启性格散漫，对什么事情的热度只能持续三分钟。拍戏是，生活是，就连追女孩儿也是。他没有毅力，没有耐心，因为不上心，对待女朋友和对待普通的朋友没有多少差别。

白启不能理解嫌弃他绣花正头一包草、只有脸好看的女朋友其实真正嫌弃的是他的没有心。正如他不能理解自己好像已经很喜欢很喜欢温岩了，很努力很努力去接近温子贤这个孩子了，温岩却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一样。

直至端木鸣的这一句话让他如梦初醒。

端木鸣朝着白启递出拳头，正色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劝你放弃了。因为我也不会放弃。”

“不会放弃！”

白启和端木鸣撞了下拳。一把抹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

他没资格哭。被他抛在风口浪尖上的阿岩姐都没哭呢，他凭什么哭？

喜欢和爱不是做几个前世的梦就能得到的。前世终究只是前世，并不是未来。喜欢和爱一个人也不是挂在嘴上说说就是喜欢和爱了。只有真的为那个人考虑了，站在那个人的角度顾虑到了她所顾虑的，那才是喜欢、那才是爱。

温子贤躲在房门外，手上拿着一盘刚烤好的饼干。

期末考试是他整个学期最闲的时候，因为这一天没有作业，也不用预习。该学会的东西已经在他脑子里了，接下来只要在卷子上好好把自己的所学表现出来就好。

温子贤听见了温岩的话。那些话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的同时也让他的心中升起了难过的感觉。

明明妈妈选择他而不是选择白启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不知在心里祈祷了多少次，希望妈妈能做出这样的选择。然而，真的被妈妈选择了的温子贤感觉不到开心。

温子贤不瞎，他看得出温岩对待白启与对待其他男人的不同。也感觉得到温岩身上那一丝因为压抑而隐约的，是对白启的在乎。

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白启的威胁，他才会迫切地想要让妈妈在自己和白启之间选择自己。可

妈妈的感觉呢？

就因为自己想独占妈妈，妈妈就该抛弃她的感情吗？

“子贤？”

看见了门外露出的那一小片衣角，温岩喊了一声，温子贤一震，端着盘子走进了卧室。

“妈妈……”

温子贤望着温岩的脸，他始终没法大肚地说出“我不要紧、我没关系的，你和白启叔叔在一起也没关系”的话。温子贤想自己一定是坏孩子，一个自私自利坏透了的坏孩子。

好一会儿，温子贤才把手里装着饼干的盘子递出去：“妈妈，我给你烤了饼干……”

“哦？我看看？”

温岩没有拆穿有心事的温子贤。刚才那通电话温子贤就算听见了也无妨，反正她已经把话说得明白，温子贤应该能打消心中的疑虑，白启也应该会知难而退了。

“这是……小鸡？”

盘子里是一堆棕褐色的小鸡形状饼干，看来是没掌握好火候，有些烤焦了。

温子贤脸上一红，羞赧道：“是小鸟……”

前些天温岩烤了白天鹅饼干，每一块饼干都是颈项弯弯的天鹅模样。饼干上面还洒了白白的糖霜，厚厚的糖霜层犹如天鹅洁白的羽毛，一点巧克力豆做得眼睛让天鹅活灵活现。温岩的饼干着实讨喜，所以温子贤才试图模仿。

温子贤怎么也做不出天鹅形状的面团，颈项弯弯的天鹅到他这里就成了小肥鸟。烤出来的小肥鸟饼干有些焦，上了糖霜也活像刚去玩海滩回来的辣妹没涂均匀粉底霜，怎么看都没有天鹅的圣洁感，反倒是有几分滑稽。

温岩不太在意这些细节。这还是温子贤第一次一个人烤出饼干来呢，她当然要好好品尝一下了。

喀嚓

烤得很干的小肥鸟饼干意外的并不难吃。饼干里的椰子末和焦香的糊味非常搭调。干涩的口感里甜味弥漫，甜味中又带着些微的苦意。这饼干的味道就像是温岩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