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岩的话说得很温柔,却不问粥合不合庞先生和欣德奶奶的胃口。一开始就不爽温岩支使自己孙子做这做那的欣德奶奶这会儿对温岩的自作主张生气得不得了。老太太干脆孤傲地脑袋一扬,全当没有听见温岩说话。
庞先生是生意人,在察言观色方面确实比常人技高一筹。见欣德奶奶甩脸子,他急忙端起白粥喝了一口,准备对温岩说些“有心了、有劳了”、“这周很好喝”之类的场面话。
刚出锅的白粥还有些烫口,庞先生睁大了眼睛却不是因为被烫着了。
浓郁的米香热乎乎地浸~润过被烟酒狠狠伤害过的唇~舌,唤醒了味蕾。比米汤还要柔~滑甘甜的米粥暖暖地滑入胃中,带给人温暖。谁都知道粥熬得越化越是好吃,这碗米粥已经化得像是浓稠的米汤。但是比起单纯的米汤来,这碗米粥又黏而不稀,其中的米粒充分地吸收了水分和热量,正处于要化不化的临界点上。
前一刻还觉得没有食欲的庞先生也不管这白粥是不是还烫着,立刻又拿起勺来喝了第二口。
当一勺白粥被送进嘴里,米粒就会在嘴里自行化开,其中浓郁的米香与米粒特有的清甜味道沁人心脾。就像稻田里一阵暖风吹过人晕乎的脑袋,揉开人僵硬又乏力的四肢。
明明只是连盐都没有加的白粥,庞先生却是一勺一勺根本停不下来。要不是白粥太烫,他只能刮着表面的那一层吹着吃,庞先生都想直接撸胳膊双手抬碗地吃了。
欣德奶奶故意不去碰那碗温岩专门送到她面前的白粥,虽然她因为消化不好,扎实的米饭吃下去胃里很容易不舒服。最近几年又都偏爱粥、卷粉和米线这样易消化的食物。倔强的老太太还是直接拿了筷子就去夹盘子里的鱼排,别的看都不看一眼。
她和孙子一样不爱吃鱼,总觉得鱼太腥,有股子海里的臭味。也和孙子一样觉得煎炸食品太不健康,容易上火。专挑这一道煎鱼排来吃,欣德奶奶就是想在尝过后义正言辞地摆出最难看的脸嘴对孙子赵欣德说:“这道菜绝对不会合你胃口!换别的吃吧!”
煎成金褐色的鱼皮看起来就酥脆可口,用筷子轻轻一夹,两面金黄的鱼排里雪白的鱼肉就嫩生生地露了出来。和欣德奶奶想象得完全不同,煎炸过的海鲷依然很嫩。油脂和煎炸没有毁掉海鲷肉的高颜值,不曾让鱼排看起来脏兮兮油乎乎的,也没有让海鲷细嫩的鱼肉失去应有的水分,变成一块只能尝得到焦糊味道的铁饼。
竹竿讨厌吃肉,不是觉得肉太干,就是觉得肉太腥。面对这鱼排他却也是喉头滚动,顾不得把鱼排先拿餐刀分好再慢慢开吃,而是直接先夹了一块儿就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
鱼皮香酥,有着微微的海水咸味,就像坐在海边的山崖上吹着海风、欣赏着浪花起落一般。靠海而生的人们喜欢把这种海水的气息叫作“潮香”。鱼肉软嫩细滑,放入口中会丝丝缕缕地化开,渗出鲜与甜。黑胡椒特有的辛辣很是开胃,又极好得衬托出了鱼肉的鲜甜。往日里竹竿光是闻见就能犯恶心的鱼腥味这盘鱼排里是一点都没有,平时吃什么都要把其中的肉捡出来的竹竿这会儿吃得是一脸陶醉。
欣德爸和欣德妈见状都是一阵错愕,夫妻两个拿起筷子来就先尝鱼排,接着错愕变成了震惊,震惊又变成了了然——他们是没有喝过温岩做的鸡汤,可光是温岩在这鱼排上露的一手就足以让他们刮目相看。
欣德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正和温子贤说话的温岩,轻轻与身边的庞太太咬了咬耳朵:“她用味精了吗?”
“没有,我看着呢。别说是味精了,就是鸡精蔬菜精和蚝油都没用!”
庞太太想想又加了几句:“我全程盯着也只看见她用了酱油和盐。就是这沙拉啊……她用的都不是醋!是柠檬汁!”
爱美又讲究健康的庞太太碗里是洋葱、灯笼椒和皱皮椒做成的沙拉。灯笼椒只是简单的焯过水,其中的甜味就能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蜡质的表皮也会变得柔软。水果洋葱横切成细细的洋葱圈,将洋葱圈静置一段时间,会影响口感和调味的多余水分就会自行积在碗底。皱皮椒去籽洗净,切成小块儿,用量不需要太多。最后把去掉多余水分的洋葱圈抖散,和焯过水的灯笼椒还有皱皮椒放到一起,撒上盐再淋上柠檬汁拌匀。……明明是如此简单的作法,却能最大限度地让人品味到食材最天然的那份美味。
灯笼椒是甜,皱皮椒是辣且香,洋葱既甜也辣,还带着微微的呛鼻。柠檬汁的酸味将甜与辣完美地调和在一起,柠檬的香气又淡化了洋葱的呛味。一口下去,酸香开胃,甜辣点燃食欲,唇齿间又全是柠檬清爽的香气。整个沙拉口感不失爽脆,又不脆到让人感觉是在嚼草。
庞小胖三下五除二干掉了自己的鱼排,正感慨着肉就这么一点儿,还不够自己塞牙缝呢就被庞太太一大勺土豆泥送进了碗里。庞小胖顿时委屈极了:不让自己吃肉也就算了!还强迫自己吃土豆泥……妈果然是自己的亲妈啊!
想是这么想,庞小胖还是恹恹地拿起了勺。没办法,每人一份的鱼排对他而言真的是太少了,不吃些别的他就只能等着晚上饿肚子。土豆泥总比蔬菜好……说起来,除了那一大碗洋葱辣椒的,其他的蔬菜都哪儿去了?胡萝卜呢?玉米呢?青豌豆呢?算了。只要不让自己吃那些玩意儿,自己怎么都好……
庞小胖想着用勺尖挖了些土豆泥送进了嘴里。因为他分神得厉害,并没有看到碗里白白的土豆泥里埋着各种各样的凸起。一口下去,庞小胖嚼到了他深恶痛绝的胡萝卜,当即他就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就想把胡萝卜丁给吐出来。
只不过还不等庞小胖恶心一下一桌子的人,他那一时间停止咀嚼的嘴又动了起来。
……这胡萝卜、也没自己印象里那么难吃嘛!不如说……唔、甜,又软软的。嗯?好像、还蛮搭这个土豆泥的……嗯……
加了一块黄油和不少牛奶的土豆泥带着浓郁的奶味儿,蒸熟到完全变~软的胡萝卜丁虽然还有胡萝卜那股特有的胡萝卜味,但那带着胡萝卜味的甜与土豆泥的浓郁奶香交织在一起后成就了另一种醇厚的香甜。土豆泥里少量的黑胡椒以及些许的盐分让醇厚的香甜更加醇厚,土豆泥细腻的口感又犹如奶油般丝滑。
庞小胖眼睛一亮,这次豪迈地用勺挖了尖尖一勺土豆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除了胡萝卜和土豆泥,庞小胖还吃到了玉米粒和青豌豆。青豌豆的甜是鲜甜,豌豆一被咬开,其中的汁水就会迸溅出来。玉米粒的甜是清甜,甜的同时还带着玉米的清香。鲜甜与清香的交织大大地降低了土豆泥的油腻感,让深陷奶香味儿中差点麻痹的味蕾又源源不断地无数次享受到土豆泥里浓浓的奶香。
没有蔬菜越吃越饿的寡淡,也没有蔬菜那股泥地里出来的土腥味儿!好吃!真是好吃!这种土豆泥让自己吃多少自己都能吃得下!庞小胖越吃越快,简直可以说是已经在狼吞虎咽。
庞先生被自己儿子的吃相惊呆了。儿子长这么大,劝他吃口蔬菜就好比逼他吃毒~药似的,哄不听,骂不听,总之就是油盐不进、水火不侵。那土豆泥他也吃了,自然知道里面是有胡萝卜、玉米粒和青豌豆的,他实在没想到儿子都吃到这些平日里嫌弃不已的蔬菜了,还没发火继续吃得这样香甜。
比起庞小胖和竹竿来,温子贤就含蓄多了。这个垂下长睫来就是个小~美女的少年首先捧起的东西是饭碗,然后菜也不夹,只是小心翼翼地先吃了一口光的白米饭。
“……!!”
米饭足够糯足够软,却又微微弹牙。咬上去每一粒都口感分明,而每嚼一下,甘甜的味道就会在口腔里弥漫。
温子贤跟着温岩没吃过多少好东西,但他依旧分辨得出自己碗里的这碗白米饭和以前吃过的任何一碗米饭都不一样!这米饭也不是光是闻起来香甜,是从口感到味道都全面地超过其他的米饭。
——响水贡米不愧是响水贡米!
在场只要是尝过白米饭的人心中都有这样的念头。就是米饭只盛了一口,只打算意思意思地庞太太都震惊于响水贡米的美味。
这米饭可真是绝了!什么茉莉香米,根本不及这响水贡米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好吃!以后自家做饭都煮这响水贡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