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拨通白启手机的, 温岩已经没有记忆了。
都说人在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会本能地向自己信任的人寻求安慰与帮助, 这话放在平时温岩听了只会不可置否地笑笑,到了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白启的声音,一瞬间理性终于回到身体里的温岩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在情急之下的行为。
距离她推开白启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她跑到了偏远的诺邓村里, 天天和温子贤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她以为这就是她寻求的平静与平稳,也以为这就是自己所渴望的安宁。
刻意忽略了自己还留着白启手机号码的事实, 自我催眠说:我已经忘记了那个号码的存在,所以才没有刻意地删除它。温岩告诉自己我不是舍不得, 只是遗忘了, 最大的不在乎就是遗忘对不对?只有还在意才会试图去抹消。
就像她前世那样。
誓要毁灭白之国的圣女爱瑞斯其实完全可以绕过白骑士莱恩哈特。她的目的是消灭皇族与王家,从而使失去统治者白之国溃灭,要达到这个目的, 只要借住精灵们的力量对白之国的皇族降下诅咒即可。
和白骑士莱恩哈特的正面冲突其实于她有益无害。那个时候的圣女爱瑞斯却以“我要给白之国带来挥之不去的恐怖与阴影”、“诅咒是可逆可化解的, 所以我要折断白骑士这把白之国王家最锐利的剑”为由与莱恩哈特缠斗。
但其实,由圣女亲自降下的诅咒已经不是“诅咒”那个级别的东西。那是天罚, 是集合白之国所有的术士与牧师都无法化解的精灵之力, 而精灵之力一旦达到一个巅峰就又被称之为“神之力”。
爱瑞斯对白之国的皇族与贵族降下的是绝对不可逆,最多也只能化解部分的天罚。她没有躲起来等天罚结束,一切尘埃落定。而是选择与白骑士莱恩哈特厮杀致死。
温岩想爱瑞斯其实真正向莱恩哈特寻求的或许是:“殉情”。
这世的人生让她不想做~爱瑞斯那样极端的人。她想放过白启,也想放过自己。
只是蓦然回神,她发现自己还是和前世做了同样的事情自己同样在用拙劣的借口掩饰着自己想要保留与白启的那一线牵连。
她只是单纯的, 再单纯不过的不愿意真的消去她和白启之间的联系。
温岩知道这样的自己是卑鄙的。
因为只想着自己,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所以残忍地伤害了白启。享受着白启对自己的好意与好感, 转头又推开了白启的怀抱。明明嘴上说着不想在与白启有所牵扯,事实上又保留了向白启寻求安慰与帮助的途径。然后
这通电话是她有多么卑劣的证明。
“阿岩姐!”
从二十七楼找到二十八楼,一间房一间房地敲门,不怕被骂、抓到清洁工就问哪间房有人住的白启总算找对了门。他在门外敲着门,大声地喊着温岩的~名字。
手机掉落在了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温岩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地朝着门口挪动了几下脚步。她几乎想要跑到门边打开那扇隔离了她和白启的大门,却又在看到自己向着门伸出右手的时候用自己的左手把右手拉了回来。
不行。不可以。
你还想再害他一次吗?你还想再害他多少次?
这次你扑进了他怀中,下一次你又想怎么推开他?
得到的终将失去。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那就不用失去。
你所有的悲伤不过都是基于你忘乎所以地贪婪念想。如果你没有渴求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如果你没有想要恋人忠于自己,如果你没有期待过恋人在别的事物和你之中选择你,如果你没有梦想着构建幸福的家庭,如果你忘记了对家人的渴望……
你看,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
手指从冰凉的门上滑落,低下头来的温岩停步在了门边。她已经不再哭泣,只是眼泪一直掉落在脚边的地毯上。
“阿岩姐!!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忽然之间,像是感应到了温岩就存在于一门之隔的地方,白启把门拍得“砰砰”作响。温岩愕然抬头,下意识地退后几步。她不明白自己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白启为什么还能知道自己就在这里。她简直怀疑白启是在诈自己,可白启一直拍着门,完全没有要走开的样子。
白启也算是把自己积攒了二十几年的全部智慧都用上了。温岩的手机掉在地毯上之后她并没有去捡,也就没有察觉到手机还维持在通话状态。
白启在外面喊门的时候发现温岩的手机忽然就没声儿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衣物摩擦声与几不可查的脚步声。像是脑子被开过光,白启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明白温岩就在这扇门口。她已经听见自己的声音、也知道自己来了。
白启的疯狂拍门让住在对面套间的人一个电话打到了楼下前台。纵然白启是明星,酒店的工作人员也还是不会允许他影响、甚至是骚扰其他的客人。于是服务员立刻成群结队地涌往了二十八楼。
“您别这样!您再这样可不要怪我们报警了!”
一个服务员上前想要拉开白启,却根本拉不住白启。
白启之前上那么多真人秀也不是白上,真人秀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体能有多差。他前世的身材和体能可是一级棒!前世的阿岩姐也喜欢那个很棒的他。现在的阿岩姐总对他有些冷淡,他怀疑是自己魅力不够,所以誓要练回前世那八块儿腹肌的身材。……虽然还没到展示那身材的时候阿岩姐就用现实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一个服务员不行,那就上两个。两个不行,那就三个。
三个身强体壮的服务员总算把白启从门边架开一段距离,眼看着自己离门越来越远,白启大喊一声:“阿岩姐!!”
就是这一声喊让温岩着了魔似的打开了门。她双手抓~住白启敞开的外套,把自己拉近到了可以扑进白启怀中的距离。
眼见套间的门轰然洞~开,服务员们都下意识地松了手。这一松手就让白启的双手得到了自由。他用力抱紧抓着自己衣服的温岩,像是要把温岩按进自己怀里那样弯下腰把脸埋在温岩颈间。
“你总算开门了……”
温岩的脸和眼一起红了。她对着服务员们轻道了一声:“对不起。”便拉着白启进了门,将众人好奇的看戏目光锁在了门外。
“你……你干嘛过来?我没让你来……”
“但是我想来。”
白启一点儿也不介意温岩的别扭,也不介意温岩还是那副想把他往外推的态度。
抓到了就是他的了。他就是章鱼脱胎八爪鱼转世,怎么着了吧。
“我、我……你!”
温岩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急得舌头打结,还是被气得舌头打结了:“你个……你个傻~子!你是傻~子吗?你”
“对,我就是傻。”
白启搂着温岩的腰,死活不松手。他的身上很热,掌心的热度透过温岩的衣服,像是要烫伤她、在她身上留下痕迹那样直达她的身体。
“我……我可是要利用你!我可是在利用你!”
“我只是因为伤心,所以想利用你给我舔伤!我只是在利用你!”
温岩语无伦次,想到温子贤让她难过得又要流下泪来,对待白启的那份矛盾感情却又逼着她收起自己的眼泪。
“那不也挺好的吗?”
白启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我想被阿岩姐利用啊。阿岩姐要利用我,我特别开心。”
贴在温岩耳朵上的嘴唇轻轻地摩挲过温岩的耳廓,那嗓音有种迷人的醇度:“阿岩姐最先想到要利用的人是我不是别人……这可是我莫大的荣耀。”
“尽情地利用我吧。”
心跳瞬间失控,温岩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习惯了微暗的眼睛盯着白启,她差点儿以为刚才对自己说话的人是白骑士莱恩哈特。
那个人就是这样,说得话腻歪至极,还总撩她撩到飞起,害她明知对方是在利用她,还把他的话当真了。
“?”
白启还是一脸不明所以、傻乎乎的模样。只是一秒过后,见温岩没有逃开,只是捂住右耳仰头看他,他又死乞白赖地黏回了温岩的身上。
“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回家”这两个字对现在的温岩而言简直是致命一击。她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的感受,也拿不出更加理智的应对。
这一刻,温岩放弃了自己心灵中的那个城池,抵抗全无地把将自己的保留交了出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