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子房很早便醒了,他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九溪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子房看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向朝房里张望,就干脆侧身让开:“你想看什么,进来看吧”。
九溪吓了一跳,急忙请罪,子房却打着哈欠走向一旁,九溪端着盆,小心地进屋,往床榻那边瞟了一眼,虽然有屏风隔着,但九溪确定,这屋子里再没人了,所以……
“大少奶奶,昨夜……大少爷真没回来?”。
子房点头:“我锁了门”。
九溪差点跪了:“大少奶奶,你这样……不让大少爷进门,要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只怕她又要生气了,你这样,何必呢”。
“何必?”子房话音一冷:“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出身寒微,能嫁到崔家便是上辈子修来的,所以我便得事事忍耐,时时将他们小心地供着?若是有谁不悦了,想对我如何便能如何,我甚至连反抗一下都不可以?”。
九溪脸色一白:“奴才……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你出去吧”子房吸一口气,虽然阴沉着脸,却明显不想再迁怒。
九溪朝他行礼,匆匆走向门外,只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又说:“大少奶奶,要不我去外头给你弄点酸果子回来?”。
子房一怔,扭头看他。
九溪被看的有些发毛,没曾想子房突然说:“想吃酸梅子,不要干的”。
九溪一喜,笑说:“奴才马上去找”然后就冲了出去。
子房看他那样,轻叹一声,浮水拧了帕子就开始梳洗,换了衣衫,子房拿着梳子正在梳理头发,他抓了一把,见发点干枯发黄,便拧了眉,起身翻找了剪刀出来,正要一把剪了,没成想崔南观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抢了剪刀:“你这是作何!?”他怒气冲冲地看着子房。
子房有些茫然:“剪头发”。
崔南观脸色阴沉:“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轻易损毁!还动剪刀!”。
子房蹙眉:“我便是剪一下头发怎么了?最近头发长了不少,有些枯黄,一梳就掉一把,我想起我娘说,受孕的时候头发太长,会分走孩子的养分,现在头发成了这样,不就是养分不足么?”。
崔南观一噎,瞪着子房,一张俊脸,似乎有些清白交错。
子房拧死眉头,不悦地伸手要抢剪刀:“你放心,我不会再提要离开崔家的事,剪刀你还给我”。
崔南观一个错身,避开子房的手。
子房当即就怒了:“崔南观!你到底要怎样!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你冲我发脾气也就算了,现在是不是连我剪头发你也要……唔……”他没说完,就被崔南观堵了唇,至于那剪刀早已经掉在地上。
他突然扑来,将子房整个压倒榻上,子房在略一怔楞之后更是大怒,只奈何这崔南观看着是个读书人,力气却忒大,压着子房就不松开,子房被他闹的胸闷,挣不开,反而弄得气喘呼呼,最后只能无力地躺着,小心的护住肚子。
崔南观也不敢做的太过,只放松了些,虚压在他身上看他:“都罢了,昨日你过了,我也过了”。
子房拧眉,将脸撇向一边。
崔南观说:“离开崔家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子房动了动,似有话要说,可当看着崔南观那深沉的眸时,他一下又说不出来了。
在崔家,崔南观总归是他丈夫,他跟崔家人已经不对付了,若是再与崔南观闹太僵了对自己也没好处……
此刻崔南观有心和解,子房也无心拿乔,总归来说,想离开崔家,哪就真这么容易?
心里有些闷堵,子房试着告诫自己不要再想此事,他深深吸一口气,也不想说昨夜的事,只挣开崔南观的手,小心的摸向肚子。崔南观看着,也将手覆了上去:“我之前听我娘叮嘱,受孕了,便不可以再碰那些剪刀针线,不吉利,对孩子不好”。
子房心里轻叹,看他:“你相信这种说法?”。
“宁可信其有”。
崔南观蹭蹭子房的头:“方才你也骂了,昨日的事便揭过了吧,今晚,我不去书房了”。
子房眸色微变,脱口问他:“你没去你那良妾的房里?”。
崔南观说:“为何要去?”他反问的理所当然。
子房一噎,顿时察觉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昨夜会将崔南观关在门外,他突然对自己发脾气是一回事,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这李芳华。
李芳华是崔南观的良妾,以前时她住在芭蕉园,跟子房又从来没有过什么正面的交集,子房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个人,况且崔南观都承诺不碰她了,子房自然未曾将她放在心上,可是昨夜李芳华才搬进来了,崔南观就跟自己一言不合又发脾气了,子房心里一堵,就将崔南观关在外头,至于他会不会去李芳华那里子房觉得自己当时根本没想,只是此刻才觉得,自己心里大抵是膈应的。
崔南观见他眸色闪躲,顿时微眯了眼:“难道你便是因此才将我关在门外?”。
“你想太多”子房脸色一红,撇开脸。
崔南观道:“李芳华的修竹离这里不远,我去没去,你站窗边便可看见”。
“我为什么要看她?”闲她还不够添堵么?
崔南观点头:“嗯,不看她,看我”他眸光直直地盯着子房,子房微窘,被他这一闹再气不起来,只一把将他推开:“起开,这样躺着不舒服”。
崔南观自然不敢再压着他。
子房重新坐好,五指抓抓自己的头发。
崔南观看着,也在他身边坐下:“你想修剪的话,我给你来弄,你别自己动手”。
“那剪短些”子房看看自己的头发,比了一下:“齐肩就好,好打理一些”。
崔南观点头,拿了梳子给他梳理长发。
子房的头发挺长,已经到了齐腰之下,其实子房的发质不错,只是那发尖,就像他说的一样变得有些干枯发黄。崔南观给他梳好,拿了剪刀,捏着他的长发,就在齐肩之处,给他剪了,发丝散开,披在肩头,子房垂眼一看,伸手摸摸,剪短的发丝像是有些调皮似的从他指尖划过。
“好了”崔南观放下剪刀,拿着剪下的头发,寻了块布包上。
子房抬头往铜镜里一看,顿时脸就沉了:“怎么感觉好像被狗啃了一样?”。
崔南观:“……”。
子房不禁有些后悔,答应让崔南观给自己剪发,但是现在反悔明显已经不可能了。
午时,九溪买了酸梅回来,一看子房的头发,就惊呼了:“大少奶奶你这是被狗咬了么!?”。
子房嘴角抽搐不知该不该笑,崔南观直接踹他一脚:“还不寻个师父过来!”。
九溪傻眼,再仔细一看两位主子的样子,便知道他们和好,放下酸梅就又急忙转身跑了。
子房拿起酸梅,放了一口进嘴里含着,挑眉地朝崔南观看去:“我是知道了,你崔大少爷其实也不是万能的”。
崔南观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但你没了我就万万不能”。
子房瞪他:“n瑟”。
崔南观只看着他,眼底有笑。
有了正经师父的打理,子房的头发看着舒服了,柔顺的发丝垂在肩头,额前的碎发微斜,隐约遮盖住他的眉峰,人看着似乎更精神潮气了些,同时也是清韵更浓。十七八岁的人,看着像是突然少了几岁似的。
崔南观朝他走近,寻了跟蓝色的发带为他束发,待他指尖勾起子房的发丝时,却听他忽而呢喃:“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n兮,赫兮t兮,终不可谖兮”。
子房不懂,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崔南观眸色一柔,嘴角带了点点的弧:“我想你了”。
子房一怔,顿时不敢说话了,侧脸处,面颊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