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雨,船上虽然发生了刺客事件,但好在大家都没什么伤亡,只是伤了几个下人,折损了几个护卫,至于崔严,由于他的房间比较靠后,所以这一晚上除了被雷声惊扰,他居然全程都不知刺客事件。
崔南观与雅娘还有谢雯阿酷几人打个照面,相互慰问一番,确定都没有什么事情,才转身回房。
房间里,子房侧身躺着,他双腿夹着被子,已经昏昏欲睡。
见他终于安睡,崔南观放轻了动作。
九行在一旁守着说:“刚才老爷吐了,吐的可厉害了,现在是雨声小了,他才刚睡呢”。
“吐了?”崔南观一怔。
九行点头:“是啊,我想起雅姑娘留下的药,拿给老爷含着了,他才好一些的”。
崔南观轻叹:“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明日早上去厨房那便边熬点粥备着,轻淡一点”。
九行点头,转身出去。
外头大雨依旧,只是雷声已经逐渐小了。
崔南观扯过子房抱住的被子,在外榻刚一榻下,子房的手就朝他身上搭:“南瓜……”他哼唧着,声音懒洋洋的。
崔南观干脆将他抱住:“睡吧,没事了”。
一夜大雨,笠日辰时过后,天气骤然放晴,阳光洒在船上,映照着地面都变得干净清爽了许多。
房间里,子房还没醒来,就先感觉到饿了,他迷迷糊糊的摸摸肚子,一脚踢开身上的被子:“好饿呀……”。
九行听到动静,朝床边走了两步:“老爷,厨房准备了清粥,您现在……”。
子房猛然睁眼:“想吃!”。
九行一怔,有些失笑:“好,那您先起床梳洗,我这就去给您取来”。
自从晕船症发了之后,谢雯就不爱出门走动,一来是走时间长了,他容易头晕,二来是他这两日也容易反胃,尤其看着河面远处的时候,胸口发作更是厉害,只是昨晚上出了事,子房这里他不亲自过来瞧瞧,总不放心,只没想到过来的时候,子房正在用膳。
“你在吃什么?”谢雯双眼盯着子房的碗里。
子房愣了愣,把碗往前一推:“这个是南瓜给我做的稀饭还有霉豆腐,可好吃拉,你要吃么?”。
谢雯嫌弃,总觉得那东西有点不刊堪入目,可是……他又觉得味道好像挺不错的……
“小谢?”子房喊他。
谢雯哼哼:“那我尝尝吧……”。
结果这一吃就不得了了!
崔南观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两人像是炸毛了似的:“你们这是作何?”他一脸狐疑。
“南瓜南瓜”子房可怜兮兮的朝他跑崔南观跑去告状:“小谢坏!坏了!他要吃光我的霉豆腐了!我都不够吃的了!”。
崔南观一怔。
谢雯脸色微红,他却打死不认:“胡说八道”。
子房嘀咕:“本来就是的嘛”。
崔南观轻笑:“一点豆腐而已,小谢喜欢给他便是,到了京城我再给你做些就是”。
子房一愣:“你会做?”。
崔南观笑:“娘做的时候,我在边上看过”。
子房这才点头:“那好,这里的全都给小谢”。
谢雯不想相继这个话题,他借故要走,崔南观喊住他,道:“听说做大夫的都是不能自医,你这晕船的情况,要不要找雅娘给你把把脉?”。
谢雯随意的挥手:“我这两日有自己吃了点晕船药,已经好了许多,没什么大事,出来也有一会,我先回去歇会”。
谢雯不放心上,崔南观却有些焦急,但他不敢明说。
谢雯这些日子,不在药材上魔障了,是因为七爷现在陪着他,才让他放下了对孩子的执着,现在他好不容易没再去想那些,崔南观也不敢提,只是……免不得为他紧张一下。
眼看谢雯将要出去,崔南观又问:“厨房里还放了一坛我娘腌制的酸萝卜,你可要一点?”。
“酸萝卜?”谢雯整个表情瞬间亮了:“是包大娘弄的?”。
子房点头:“娘给我路上吃着玩的,有那么大一坛,你吃么?”。
“那好啊!”谢雯看着瞬间精神抖擞:“我来弄吧,这酸萝卜得有好辣椒才好吃啊!”。
“那我们去厨房?”子房拉他。
为着一个酸萝卜,谢雯连房也不回去了。
崔南观看着他那样子,眼珠转了转,他转身去找雅娘。
雅娘对于当初戳破谢雯药方的事一直有些愧疚,要不是这样,谢雯也不会一下吃了那些所有的药,弄得他自己中毒坏了身体,崔南观来找她的时候,也没明说,只道:“谢雯这几日看着精神不好,虽说他自己也是大夫,但听闻,大夫自己号脉一向不准,所以你还是去给他看看吧”。
雅娘应道:“我给小墨的药配完了便去看看他”。
为了确认自己的怀疑,雅娘去给谢雯把脉的时候,崔南观还特意跟她一起去了。
许是之前与子房一起吃酸萝卜,吃了不少,正午时谢雯就打着哈欠睡了,崔南观跟雅娘过来的时侯,他睡得正沉,雅娘正想叫他,却听崔南观道:“不必惊扰他了,你直接给他把脉吧”。
雅娘狐疑,她也只是点点头,伸手去摸谢雯得脉搏。
崔南观在旁看着,不由得微拧起眉,直到……
“他!”雅娘大惊。
崔南观心眉拧得更紧:“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雅娘满脸震惊,好半响才呆呆得点了下头。
崔南观呼一口气,他朝雅娘示意一下,两人走了,只是……转身时,崔南观不由得一脸担忧的……摸向自己肚子……
谢雯的事,只有崔南观跟雅娘知道,谢雯自己都不清楚,这点也是行医着的悲剧,他们能医人却无法自医,就因为他们都号不准自己的脉。
虽然知道,但崔南观不打算说,只让雅娘对谢雯多多注意,毕竟他可不想让子房天天盯着他的肚子喊南瓜蛋……
鱼刺的事,猛升当夜就已飞鸽给七爷那边传了消息,并且加强了这里的戒备,余下两天再无任何异常。
第三日,清早,大船才大抵京城河岸边,码头上行人不多,崔南观带着谢雯众人才刚下船,就看见码头上站着个人。
那人身穿赤色玄衣身,头戴银冠,比起往日里那温润的模样,此刻他满身透着威仪,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谢雯看清楚他的样子时,明显怔愣了下,子房也是愣了愣,突然抓着崔南观的手指着他说:“南瓜,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七爷呀?”。
崔南观淡淡一笑,他捏捏子房,率先上前。
七爷站站码头,他目光远眺,似在想事,直到听得身后崔南观的声音时,七爷这才回神。
他先是看了众人,才朝人群后的谢雯看去,见谢雯怔愣愣的样子看着自己,像不认识自己似的,七爷干脆朝他走近:“这一路受罪了,回到府上好好歇息”。
谢雯怔愣愣的,没反应。
七爷又看向众人:“之前你们遇刺的事,我已经收到消息了,好在你们都平安无事,一路过来大家都受累了,先回去,待修养好了,我再为你们接风”。
子房点头:“是呢,晕船可难受了,尤其是小谢,刚上船就差点吐了”。
“我没事的”谢雯急忙补道:“我后来有用晕船药,就没感觉难受了”。
七爷看他一眼。
崔南观上前:“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七爷点头,与崔南观往前走了两步。
子房跟谢雯看着他们,都是一脸的狐疑,那头崔南观不知与七爷说了什么,似惊了七爷一下,这边,子房与谢雯等人站在一起,四处张望着。
码头人少,又是清晨风大,林墨脸上敷着药,那黑色的斗篷几乎将他的整个脸都藏着里面,他人站在大家中间,显得就像是个小弟弟一样。
崔严站在众人身后,他也举目四望,再次看着京城的风土,他心里忽而生出一种感慨。
前头七爷与崔南观似乎说完了话,他朝七爷略行一礼,便转身回到子房等人身边:“我们走吧”。
子房问:“七爷呢?”。
“他是来接小谢的”。
崔南观轻笑,拉起子房,朝阿酷崔严等人喊了一声,便率先走出码头。
谢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拧着眉,他在犹豫要不要跟上。
“小谢”七爷来到他的身边,话音柔柔:“我来接你回家”。
一句在简单不过的话,却让谢雯心里狠狠震了一把,他惊诧着看向七爷,那眼框忽地就有些发红……
子房跟着崔南观走出码头,他拧着眉问:“南瓜,我们不跟着七爷走,那我们要去哪里啊?”。
崔南观道:“自然是回我们的家”。
子房狐疑,正要再问,却见前头有人匆匆而来:“大少爷,大少奶奶”。
来人身形魁梧,有些清秀的脸上却印着一到伤痕,伤口略深,像是要划掉他的面容一样,子房看着眨眨眼,有些害怕的往后藏了藏,倒是崔严看着那人,惊讶地上前两步:“崔复?”。
崔复转眼看他,行礼:“二少爷”。
崔严难以置信:“你……你不是已经离开崔家,离开京城了吗?怎么?”。
崔复淡淡一笑,他朝众人道:“大少爷,马车已经备好”。
崔南观点头,他看向崔严:“有何疑问,先回去再说吧“。
崔复错身一让,崔南观便领着子房率先上前。
阿酷拉着林墨,还给他拉了拉头上的帽子。
马车上,崔严的双眼一直盯着崔南观看,他心里猜不透崔南观还有多少东西,是崔家众人甚至是他父母都不知道的。
崔南观气定神闲,他只看了崔严一眼,并不回答崔严心里的疑问,倒是子房,趴在窗上,看着街道上越来越多的人影,忍不住嘀咕:“原来京城这么多人啊”。
崔南观应道:“这已经算是人少的时候,平日里若有节气,还能有更多的人呢”。
子房哇了一声:“好热闹!”。
他跟崔南观说着话,一双眼就盯着外头。林墨坐在旁边,低着的头一点一点的,阿酷看他那样,手臂轻轻一勾,林墨身子一歪,就直接靠他身上了……
林墨睡着了。
“怎么困成这样?”阿酷狐疑。
子房听到声音,扭头看:“一定是在船上也没睡好,说起来我也困呢”。
崔南观也揽住他的肩膀:“困便靠着我睡会,到家了我唤你”。
子房嗯了一声,一歪头也朝他身上靠去。
马车里,身体差的两人都在打盹,众人显得更加沉默,一直到马车停下,崔南观跟阿酷也没喊他们两。
崔严最先钻下马车,可看着那红门高墙上,挂着崔府两字时,崔严明显怔愣。
子房跟林墨都睡熟了,崔南观跟阿酷直接将他们两给抱了下来,刚出了马车,子房就迷迷糊糊的揉着眼醒了,他喊一声南瓜,自己打着哈欠醒彻底了。
崔南观轻笑一声,干脆把他放下,他歪头一看,见林墨还缩成一团似的,被阿酷抱着没醒。
“小墨睡得好沉啊,像小猪,我都醒了呢”子房偷偷的跟崔南观说,那脸上的笑都还有些藏不住。
崔南观摸摸他,拉着子房朝众人道:“都进吧”。
高墙大院,红门蓝瓦。
这样格调的院子,比起曾经的崔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崔南观领着众人入了门院,早已等候里面的奴仆随之跪了一地,口中喝着:“恭迎大少爷与大少奶奶回府!”。
崔南观只点了点头,子房听着,看着,却有些怔愣。
“南瓜……”他突然停下步子。
崔南观扭头看他:“怎么了?”。
子房神色有些胆怯:“里面……里面是不是……有老巫婆?”。
崔南观一怔,上前将他揽住:“你别怕,里面没有老巫婆,只有我们在这里”。
子房往后缩了缩,没动。
林墨靠阿酷怀里,似乎被打扰到,他歪歪头,也不知是不是要醒,阿酷看他这样,拧眉朝崔南观道:“你府里的规矩过后再改,现在先让人带我去房间才是”。
崔南观点头。
崔复唤了个名叫芝兰的丫头上前,领着阿酷率先走了。
崔严拧眉想想,问:“大哥,大嫂是不是对他们的称呼有点反应?”。
崔南观没回,他只看向子房。
子房站着不动,但那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抗拒与戒备,崔南观深呼吸一下,朝崔复说:“告诉他门,以后都唤子房做老爷”。
崔复应是,转身交代。
崔南观再看向子房,哄他:“子房,我带你回房去吧?院子里还有桃花,开得盛好”。
“好啊”子房这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