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永远都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大概是因为医院里总是聚集着各种各样的病源。
同时,医院也是亡魂开始的地方。
天擦黑, 医院已是灯火通明,殷十方抱头而坐的这条走廊上只有他一人。
忽的, 白炽灯发出嘶嘶声,闪烁几下灭了,整条走廊漆黑一片。
“哥哥~”黏糯娇嫩的喊声忽然在耳边响起,殷十方蓦地抬起头就看见,穿了一身桃红色蕾丝吊带短裙的龙玉缓缓向他走来,一张脸妖艳绝俗,不施粉黛却白的发光。
她走近了, 幽香丝丝缕缕的往他鼻子里钻, 她抬起双臂换上他的脖颈,整个偎依到他的怀里,抬起下巴微张红唇轻吐嫩舌向他索吻。
殷十方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他蓦然就扣紧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龙玉咯咯笑起来, 双腿并用缠到他身上, “哥哥,及时行乐啊。”
殷十方默默在心里将自己唾弃了一番,苦笑着道:“小玉别闹,我知道你恨我。”
“哥哥呀,小玉怎么会恨你呢,人家爱你都来不及,人家好爱好爱你呀, 恨不得吃了你。”
这话多熟啊,他的小玉也很喜欢说,哥哥我想吃了你。
可他的小玉口中所说的“吃”和风月无关,是真的想嚼吧嚼吧吃了他,哪里像怀里这个“小玉”,那双手已经往下边伸了。
“我也爱你,爱到想掐死你。”
殷十方一笑,一手就掐住了“龙玉”的脖子,“龙玉”顿时化作一阵黑屋散去,咯咯笑着漂浮在殷十方的四周。
“啊呀,原来哥哥你的内心这么龌龊啊。”
忽的黑雾分散成了十团,每团雾气都变幻出了一个美人,美人们围着他搔首弄姿,一个说,“哥哥,我的情哥哥,人家好痒呀。”
另一个玩着自己的尾巴笑嘻嘻的诱惑,“来啊,来啊,奴家这里有销魂窟,水帘洞。”
“哎呀,这里有好多钞票啊,哥哥你快看。”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堆百元钞票,一个“龙玉”正坐在钱堆里冲他笑。
殷十方走了过去,伸手捏散坐在钞票上的“龙玉”,环顾左右黑暗,低声轻笑,“还有什么?”
忽的,美人和钞票都消失了,殷十方被猛的勒住了脖子。
他后退数步靠向了冰凉的墙壁,整个人被往上提,窒息如影随形。
“你还要强撑吗?”脑海中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又是你。殷十方大睁着眼想着。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拿回去吧。”
拿什么?
“你残存的力量。”
是能锁住小玉的力量吧,就像那根缚龙索。就像你给我的那一念:锁住她。
“是的。拿回去吧,小玉已经开始了。”
她开始干什么?
“要一片片找回她的龙王珠,做回她的龙大王了。”
这很好不是吗,没有人能再欺负她。
“你真的这么觉得?”
……怎么拿回?
“问你自己。”
殷十方要被吊死了,他的双脚已经离地。咯咯的笑声又来了,还有叽叽咕咕的说话声。
“啊呀他要死了。”
“是啊是啊。”
“呸,还以为他有多么了不起。”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他眉心射出,黑雾凄厉尖叫,倏然而散。
灯亮了。
殷十方扶着墙壁摸着自己的脖子剧烈的咳嗽,双瞳孔中多了一点金色。
“这位家属你没事吧?”
一个查房的护士忽然关心的问,“看你咳嗽的这么厉害像是感冒了,下去挂号让医生给你开点药吃吧。”
殷十方摆摆手,礼貌的道:“谢谢你,我会的。”
护士微红了脸,期期艾艾的走了。
殷十方先进病房看了看殷黎,见殷黎睡的安稳他关上门再度坐了下来。
他看见了,看见东海之上那在暴雨雷鸣中的一战。
他碎了龙御的龙王珠,龙御也将他咬的遍体鳞伤。
他伸出手掌,金色的丝线从他五指中发出,食指那根金丝线连着龙玉的缚龙索。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接受这样的设定。
砍碎龙王珠,迫使龙御抛弃肉身逃亡的那个人就是他。
六千年,沉睡的不止是力量,或者该说是法力,还有依存在法力中的记忆。
他希望,当他所有的力量苏醒,记忆回归,不是他刮了龙御的鳞,剔了她的骨头,抽了她的筋。
现在他要按照残念中提醒的那三个字去做了,总觉得如果他不那样做的话会后悔。
锁住她。
不惜一切代价锁住她。
隔壁江淮正和人通电话,看见殷十方进来就指着床边让他坐。
“你们确定把西湖底翻过来了?”
“还真邪门了,我们明明差点死在下面。”
“再找,把水抽干,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入口来。”
“什么做不到,什么没法交待,你们知道如果能挖出里面的古生物能带来多少研究价值吗?废物。”
江淮一下挂了电话就冲殷十方嘿嘿笑,“怎么样,威风吧。”
“别闹了,我找你有事,你给你们老大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能收服龙御,但我有个条件。”
江淮抠抠耳朵,“我没听错吧,那是一条龙啊,一条龙,不是一头老虎或者狮子,你没看见吗,它有雷电异能,看过末世小说吗,雷电异能,异能里最厉害的一种了。”
“我知道,你打不打?”
“打打打!”江淮兴奋起来开始拨号,“兄弟,我的大兄弟哎,做了这么多年兄弟你不会还隐瞒了我什么大秘密吧。”
一架私人飞机从江淮家的草坪上起飞,嗡嗡声很快消失在天际。
秦岭深处,虎啸猿啼。
郁郁葱茏的红枫林中显露一角飞檐,飞檐下吊着古朴的铜铃,风来,铃声叮叮。
溪水淙淙,娃娃鱼在清澈的水潭里游曳发出婴儿哭泣般的声音,在这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显得有些许的可怖。
一身着广袖长袍的男子背对来人坐在二楼阳台上,手里摇晃一杯红酒。
殷十方被摘去了蒙住眼睛的黑巾,他站在楼下定了定神才抬头往上看,见那是一个梳着古代发髻带着玉冠的男子愕然一瞬,释然。
“听说你能收服那条小白龙?”
男子一跃而下,风带起他的青袍翩飞,手中红酒没洒出一滴。
好俊的功夫,殷十方赞叹。
“你们要龙尸的心脏实际上要找的是龙王珠的碎片吧。”
枫叶挡了男子的半张脸,男子大笑,“你倒是直接。”
倏然就冷下了脸,“谁告诉你的?”
“我当时就在龙墓里难道你的手下没告诉你吗?我的资料怕你早就看过了。”
一句话:现在又装什么逼。
即便此时的殷十方被删号重来成了菜鸟,但也不能否认,他有一个满级的灵魂。
可殷十方不是不给人没脸的人,有些话就不需要说了。
男子冷哼一声,手中酒杯脱手击向殷十方,殷十方却站在那里眉眼不动分毫,男子一眯眼探手又将酒杯接了过去。
而在这个过程里,杯中红酒仅晃荡了几下而已。
“我来不是和谁比试武功的。”
男子在旁边的亭子里坐下,翘起二郎腿,“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保住你那条龙老婆的命?据我所知你娶她是被你姑妈强迫的,而你不过是殷家收养的孤儿而已。”
“不,我是想保住你们的命。”
“呵呵,口气真大。你知道只死在我手里的就有多少龙类生物吗?”
“怕没有一条是真龙吧。”殷十方眉眼淡淡的道。
男子一梗,甩袖,“不知所谓。”
“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捕她试试。如果信我的,我可以保证不费你们一兵一卒。”
男子像是听了一个笑话,玩味儿的看着殷十方,“我承认你的武功不错,胆量气魄也不小,可你凭什么敢大言不惭的跟我说,你能不废一兵一卒就收服那条龙,难道凭你和那条龙的情分?哦,我倒是忘了白蛇传,那条龙类生物可不是就嫁给了人,和人生了孩子吗,你是想以身饲龙?”
男子满嘴调侃轻蔑之意。
“你们可以试试,反正不用消耗你们的人。”
站在一边的龙潜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说的很有道理,蒲公子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和另外几家商议一下呢?”
“这件事我就能做主,你要是真能收服那条龙我就代替另外几家答应你的条件。”
“好。到时候她有我看着,我带着她替你们找龙王珠碎片。她是龙,她找龙王珠碎片总比你们找齐的可能性大。而我希望你们不要和她为敌,她没有龙珠,你们杀她没有任何好处。”
话说到了这个程度,男子不禁正视起来,他冷睨龙潜,“是你告诉他的?”
龙潜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谁告诉你我们要龙珠的?”男子已动了杀机。
殷十方眉眼清淡如梨花,“你们连龙珠碎片都要,难道还不要龙珠?”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男子又是一梗,他不喜欢这个殷十方,十分的不喜欢。
“带他走。”
“是。”
龙潜又给殷十方蒙上黑巾领着他沿草木小径而下。
这时蒲含烟从小楼里走了出来,“大哥刚才有失风度。”
简直被殷十方给比下去了,有点丢人。
蒲松溪有些黑脸,轻蔑道:“一个装|逼的凡人而已。”
蒲含烟挑眉,“大哥连近几年的网络用语都知道了,不错。”
“好了,现在不用你替那条白龙游说了,有人替她打算。你那颗珠子研究的怎么样了?发现什么用途没有?”
蒲含烟摊开手掌,看着静静躺在她手心里的黑珠子摇摇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像一颗死珠子。”
这珠子是她在龙墓中灰烬里找出来的,而那灰烬是那条死掉的没有皮的独眼蛇尾诡物留下的,那诡物死后不久就化成了一堆灰烬。
当时战况复杂紧急没人注意,只有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