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知道凤姐会错意也懒得解释,女人有时候越解释越拎不清。兼之,如今的贾琏对于掏摸老婆银子这件事深感耻辱,虽然话没出口,他依然尴尬。
沉吟片刻,他索性起身,看看凤姐的反应再做道理。
果然,凤姐容不得别人轻忽,一阵风似的奔过来扭着贾琏,柳眉高挑,凤眼斜睨,吹气若兰。
“哟,我说二爷,你这风一阵雨一阵,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二爷还是有事儿说事儿,说出来,我的错我认,这样子含含糊糊,叫人不明不白受委屈,好没意思。”
贾琏被凤姐拽着,见她粉面宜喜宜嗔,眸子里秋波如水,顿时又心软了:“嗨,说什么错呢,怎么说,是你二爷我有求于你,瞧着你这般辛苦,那话有些说不出口。”
凤姐哼一声,仰面睨着贾琏:“真的呢?”
贾琏无奈点头:“真的。”
凤姐见贾琏面色讪讪,心有灵犀一闪,挣脱了贾琏,上炕坐下,惬意的抿一口茶水,方才抬眸,莞尔一笑:“我猜猜,二爷别是银子不凑手呢?”
贾琏没想到竟被凤姐一言中的猜着心思,甚是尴尬,好在贾琏脸皮练出来了,决定索性说出来算了,或许就成了。不成拉倒,他在凤姐面前丢面子也不是头一次了,眼下他实在也是没什更好法子,遂笑嘻嘻一拍手,涎着脸凑近凤姐:“我就说凤哥儿最聪明呢,为夫的心思你一猜就中!”
凤姐最恨贾琏从他手里抠银子,只是昨夜晚平儿劝说她许多话。
“二爷既然想要做大事,奶奶不妨大力支持,也显得咱们比别人更亲呢?”
凤姐鼻子哼一声,不动声色又瞟一眼平儿,昨日平儿很替贾琏迎春兄妹说了些话,莫不是这丫头跟贾琏什么时候接上火了?
想一想又觉着不对,平儿天天跟着自己呢,哪有空儿?
凤姐一时间难以分辨贾琏平儿两个是否联手算计自己,决定先看看贾琏葫芦里藏着什么再说。遂哼笑一声:“二爷坐下说,平儿,给你二爷上茶,傻愣着做什么。”
平儿一贯被他们夫妻撕撸做筏子,早习惯了,她也把鼻子一哼,走了。
凤姐见惯不怪,也不理她,只是盯着贾琏。
贾琏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收起嬉皮笑脸:“奶奶猜的不错,可说关乎银子的事儿,也可说不是银子的事儿。”
凤姐似笑非笑睨着贾琏,最后嗤的一下笑出声来,却是并不答言。
贾琏本来不是什么好性子,如今心怀忧愤,性格中多了几分狂躁冷厉,耐心相对来说也差了许多。
他进来是为了跟凤姐商议,本来有些难为情,却见凤姐如此轻漫,顿时眼眸凛了凛,狠狠盯着凤姐,心里无来由拱火。
他虽然喜爱凤姐明媚鲜艳,妩媚风骚,却最厌恶凤姐这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孤傲,当即冷哼一声,他决定赌一赌。
他要赌一赌自己在凤姐心里地位,也正好借机把他与凤姐的关系撕撸清楚。
反正自己顶着几层压力不可能休妻另娶,凭什么老子一个人担惊受怕受煎熬,你却袖手旁观,一边端着姿态看热闹,一边舒舒服服等着享荣华?
这一刻,贾琏忽然决定,要把凤姐拉下水,大家风雨同舟,同甘共苦。
贾琏赌凤姐会选择跟自己夫妻同心,这一点把握贾琏还是有的,说起来,凤姐嘴巴虽然厉害,掐尖要强,也喜欢漫天泼醋,除开尤二姐的事情,实实在在没干过什么败坏自己的事情。
因此,贾琏四平八稳坐下了,然后毫不保留的将自己的打算托盘而出。
当然,贾琏不会傻到把忠义亲王世子这个不可说的隐患说出来。
贾琏诉说的是身为男人不甘心,身为继承人的不甘,他想要有一番作为,他要摆脱贾政束缚,所以,他要培养自己势力,希望凤姐看在夫妻一体,帮帮自己。
一番话听下来,凤姐暗暗惊心,天天在一起,她竟然从未看穿过身边人的心思,贾琏这个外人眼里的二世祖,竟然胸怀抱负,深藏不露。
似乎一夜之间,贾琏便改了性情,从纨绔变成了励志爵爷。
凤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爷是说,想避开府里耳目,悄悄招揽一些人培养出来为你私人所用?”
“不错!”
凤姐疑惑不已:“可是,府中养了那么多清门人,二爷为何不利用起来,府里一年几百银子供奉他们,二爷使唤他们也是应当应分,谁还敢龇牙不成?何必另起炉灶,既耽搁工夫又花费银钱?”
凤姐原本云淡风轻,说着说着,忽然愣住了:另起门户?
对,这就是凤姐的感觉,贾琏语气笃定,眼中有一疯狂渴望,他想要另起炉灶,另立门户。
这是要跟二房撕破脸,要分家夺产夺|权?
大家大族最怕这种窝里斗,心不齐,这事儿泄露出去可就闹大了。别说二房会激烈反弹饶不过贾琏,老太太头一个不答应,一旦老太太闹起来,只怕大老爷也不敢出头。
别看大老爷一幅混不吝的骄横模样,其实就是欺软怕硬的样子货。否则,也不会堂堂侯府主人龟缩偏安,整天跟小老婆厮混,自己个哄着自己玩儿!
凤姐无端端一阵心慌,忙着使眼色让平儿带人严守门户,这才低声来问贾琏:“二爷,你跟我说句实话,这次出京游学,是真的还是借口,莫不是跟什么人约好了?”
凤姐不相信贾琏有什么本事跟二房斗,怀疑贾琏要借助外力打击二房。
贾琏闻言顿时眼眸一冷,他再想报仇也不会傻到吃里扒外,荣府可是老祖宗的鲜血换来,贾琏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败坏。
贾琏觉得受到侮辱,冷厉眼眸刀子一般戳着凤姐。
凤姐觉得眼前贾琏很陌生,也很可怕,但是,凤姐不是退缩之人,反是挺直腰杆,眼眸定定的盯着贾琏,毫不退避。
一时房内寂静的有些可怕。
半晌,凤姐移开了眼光,低头一笑,忽然靠在贾琏身上,把手放在贾琏胸口拍了拍,柔声问道:“二爷,你我夫妻之间三年,我自认为对二爷真心实意,从无二心,所以,二爷回答我可要凭良心,且别把外头哄人的话说大家历来!”
贾琏察觉道凤姐的身子有些紧绷,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吓着凤姐了,因舒缓面容,反手握住凤姐。
“嗯,这是自然。你猜的不错,我出去另有打算,却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我做的事情一为自己,二为府里,绝不会伤害府里利益,损伤老祖宗留下的荣光。”
凤姐笑着挑眉:“真的?”
贾琏挑眉:“问你一句,你觉得我这个少爵爷,你这个少爵爷夫人在这府里名副其实么?实话告诉你,我再不愿意做那被提线的偶人了。我舅舅说了,只要我自己努力上进,他可以考虑帮着我拿回那些属于我的一切。”
贾琏忽然攥紧了凤姐的手,眼眸幽深明亮:“这就是我想干的事情,你去告诉你姑妈也好,二老爷也罢,纵然告诉老太太去,我也不怕,我受够了,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名誉地位金钱,一样不拉,统统夺回来。我还要走出府去干一番大事情,为我自己,也为我的妻子儿女,谋求一条锦绣之路。”
封妻荫子,锦绣富贵!
这是凤姐从小就羡慕向往的生活,只剩这承诺固然让凤姐心头火热,可是,她得先保住命,才能安享荣华富贵。
可是,贾琏想要跟二房硬碰硬,能赢么?
荣府上下能容得他?
姑母与二叔父王子腾有什么手段,凤姐可是一清二楚。
当初大老爷贾赦之所以心甘情愿龟缩,就是这府里众人拾柴之故,他势单力孤不得不屈服。连娶老婆也不能称心如愿,最终娶了个破落户家里剩下的老女。
大老爷可是朝廷挂了名牌的正经爵爷,朝廷命官,尚且偏安一隅,贾琏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唯有一个奉命打理外务的虚名,处处受制于人。
这府里虽然家大业大,没有二老爷二太太兑牌,凤姐贾琏两夫妻就取不出银子,办不成事儿。
凤姐想着这事儿的后果,直吓得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贾琏能成功么?二房会甘心么?
凤姐不能判断,有些不知所措,嘴唇兀自颤抖:“二爷,二爷是说,不甘心荣禧堂.....”
“正是。”贾琏挑眉:“怎的?我不该么?” 贾说话间,眼眸一片冰凉,就那么盯着凤姐,似乎一言不对,他就会择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