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必有牵挂, 饶是温玉衡亦有他之牵挂,温家便是他的牵挂, 死他一人并不足惜,可他却不能让一族随着他的死而倾倒, 温
玉衡双指抓挠在地面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姚颜卿,嘶声喊道:“我不认,我要见圣人,要见皇后娘娘,我要见皇后娘娘。”他还
有妹妹,他的妹妹乃是中宫皇后, 他的外甥是圣人的嫡子, 温家不能倒,绝不能倒。
人证早已安排妥当,温玉衡便是不认又能如何,铁证如山, 温家已是死局, 这个案子已不单单是追查恪顺王和端宁侯的死因,
而是三皇子与四皇子之间第一次正面较量,徐学程等人皆是心知肚明,哪怕知道恪顺王和端宁侯的死另有隐情,谁也不肯趟这一
趟浑水,皆是明哲保身为上。
三皇子冷笑一声,手撑在案几上, 冷声道:“罪臣之身焉有面目面圣。”说罢,冷喝一声道:“上重刑,此等大奸大恶之人不
给他点颜色看看,焉能撬开他的嘴。”
三皇子俯视堂下露出阴恻的眼神,直让人心中发怵,得令的侍卫再不敢耽搁,上来四人把温玉衡按到在地,另有两两名侍卫手
持棍棒,在三皇子一声喝令下,当庭对温玉衡施以杖刑。
温玉衡不想三皇子竟敢严刑逼供,不由厉声骂道:“燕灏,你欺人太甚,我乃朝廷命官,是皇后娘娘的胞兄,你焉敢对我施以
酷刑。”
三皇子轻蔑的看着温玉衡,将死之人有何可惧。
徐学程不想温玉衡竟如此冥顽不灵,忍不住轻叹一声,姚颜卿坐在他身边,听到这一声轻叹眼底有了一丝波动,起身走到三皇
子身边,低语道:“殿下,给他一点颜色即可,不可真动大刑。”
姚颜卿实不想落人口实,叫人说他们严刑逼供,更何况以三皇子的身上,对温玉衡施以重刑更容易落人口实,实在是得不偿失
三皇子紧拧的眉头一松,沉声问道:“你认是不认?”
温玉衡这样大的年龄,仅十杖便要了他半条命去,听三皇子厉声喝问,他费力的抬起头,冷笑道:“屈打成招对臣无用,殿下
尽可以把臣当庭打死,如此也好尽快结案。”
三皇子手狠狠拍在案几上,姚颜卿则站在他身后不着痕迹的扯了他腰间的腰带一下,三皇子即将出口的怒骂声咽了回去,回头
看了姚颜卿一眼,目中怒意昭昭。
姚颜卿唇角一勾,居高临下的望着温玉衡,沉声道:“温大人既不肯认罪也无妨,温家这么一大家子,总会有知情人,咱们也
不必怕麻烦,大不了一个一个审过就是了,总有能撬开的嘴。”
温玉衡闻言怒视姚颜卿,姚颜卿却是一笑,淡声道:“父子之间必不会有所隐瞒,温大人所作所为,我想令子必也会知情。”
“你敢。”温玉衡厉声喊道,目眦尽裂的看着姚颜卿,忽然疯狂大笑起来:“你不过是燕灏的一条走狗罢了,也配威胁本官,
你且记着,本官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姚颜卿脸色不变,依旧冷冷的望着温玉衡,沉声道:“本官敢与不敢,一会便是见分晓。”说罢,拱手与姚颜卿道:“殿下,
容臣一审温应同。”
温玉衡闻言面色顿时大变,姚颜卿口中的温应同正是他唯一的嫡子,也是他仅有的一子,对于温玉衡而言,温家固然重要,可
他唯一的血脉在他心中也是相同的分量,若唯一的儿子有个什么闪失,便是温家尚存又有何用,他之死不是要为旁人做了嫁衣的
“姚学士且慢。”温玉衡咬牙喊道。
姚颜卿微微一笑:“我就知温大人是个聪明人,明白何为知趣二字。”
温玉衡牙龈紧咬,半响后,才不甘的道:“若要我认罪也可,不过我要见皇后娘娘一面。”他犹不死心,便是铡刀高悬在颈项
之上,他亦要为自己儿子博一个活路。
三皇子当即冷笑道:“你以为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温玉衡头颅高仰,森然一笑:“臣便是戴罪之身,也是皇后娘娘的胞兄,临死之前只求见娘娘一面,臣不信娘娘会不念兄妹之
情,拒绝相见,三殿下若是不应,今日你便是把臣一家老小当庭打死,我温家满门也是抱屈衔冤而死。”
姚颜卿眯了下眼睛,唇角勾出一个冷笑:“我刚还说温大人是聪明人,怎得如今却糊涂了,你死了不打紧,你温家总有人会开
口指证你,到那时……”姚颜卿微微一笑,明澈的眸子渐染浓墨,眉目之间全然是阴冷之气:“到那时,你们温家自会在地下相
聚。”
姚颜卿话音落地,一时间大堂内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每个人的眼睛都盯在温玉衡的身上。
温玉衡面有颓废之色,脸上的肌肉难以抑制的颤动着,许久后,眉宇之间的戾气尽消,凄声道:“臣认罪。”
仅在一瞬,所有人同一时间舒出了一口长气,而温玉衡在认罪书上按下手印后,厉声喊道:“苍天不公,苍天无眼。”
三皇子一掸温玉衡的认罪书,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当即进宫复命。
此时温皇后正宫装曳地,携小皇孙跪倒在晋文帝身前,粉面垂泪,梨花带雨的哭诉着温家冤屈。
温皇后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哭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可惜晋文帝并不是一个色令智昏的帝王,哪怕小皇孙此时一脸懵懂之色
,眼中带有畏惧的望着自己的皇祖父,也不能使得晋文帝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圣人便是不看臣妾的颜面上,也该顾念一下承嗣呀!温家含冤入狱您让百官如何看待承嗣,如何看待臣妾,圣人,您这是想
逼死我们母子,让我们母子在这天地间再无的立足之地。”温皇后凄声哭喊道,以双膝为行,一步步的噌到晋文帝身边,伸手紧紧拉着着晋文帝垂在脚背上的衣角,哀声哭求。
晋文帝却因温皇后的话眼底闪过一抹怒色,沉声道:“放肆,承嗣乃是皇家子嗣,与温家又有何干系,难不成温家人死绝了,他便也不活了不成。”
温皇后一怔,脸色乍变,随即哭道:“臣妾绝无此意,还请圣人明鉴。”
晋文帝神色漠然的望着温皇后,沉声道:“既无此意,便带着谊训回去。”
“圣人。”两行泪从温皇后眼角流出,她整个人伏在晋文帝脚下,哀哀戚戚的哭道:“温家是冤枉的,圣人,臣妾敢以性命担保,还请圣人还臣妾兄长一个清白。”
“清白。”晋文帝冷笑一声,略弯着腰伸出两指捏住温皇后的下颚,冷声道:“朕为何会在元后逝后择你为后你应心知肚明,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来你做的一直很好,不要因为温家而让朕后悔立你为后。”
温皇后愣了片刻,脸色一阵青白,最后难堪的低下了头,泣声不绝。
晋文帝难掩厌恶之色,把衣角从温皇后的手中拽出,厉声道:“还不请皇后下去。”
温皇后嘴角动了动,由着内侍搀扶着起了身,一步三回头,小皇孙懵懂的被抱了起来,跟在温皇后的身后出了紫宸殿,温皇后顾不上孙子,一抹眼泪便去了永宁宫,哭倒在儿子面前。
四皇子眼底难掩温怒之色,温皇后却是无所察觉,只一味哭诉道:“你父皇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就由着老三作践你舅舅,你舅舅是冤枉的,他便死也是个冤死鬼。”
“您别哭了。”四皇子淡声说道:“若无实证,三哥也不会拿舅舅开刀。”
温皇后一怔,随即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在朝为官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自己说两袖清风,再者你舅舅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如今怎能撒手不管,眼瞧着你舅舅遇了难,他往日当真是白疼你了。”
四皇子眸光一沉,冷声道:“我为君,他为臣,母后说话前最好再三思量,以免落人口实,再者,我可不曾让他行刺恪顺王和端宁侯。”
温皇后因四皇子一番冷言冷语抽泣渐小,却忍不住说道:“你也想冤死你舅舅不成,他何曾有胆子做下这样的事来。”说罢,惊疑不定的望向四皇子,迟疑片刻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当真不是你唆使的你舅舅?”
四皇子冷笑一声:“恪顺王死了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还因此断了我一臂,到底谁是受益者母后到如今还看不明白吗?”
温皇后紧咬下唇,眼中恨意滔滔,燕灏,本宫与你誓不两立。
四皇子见温皇后脸上骤然间布满阴霾,眼神中的恨意与阴毒之色毫不掩饰,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燕灏断他一臂,他亦不会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