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颜卿到铺子时, 现场依旧乱哄哄的,叫骂声一片,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家丁护住的年轻郎君,曹希贵追在了他的身后, 皱眉看着那年轻郎君,此人他倒是识得,是祁家的嫡长子的幼子,在祁家行九,人都称一声祁九郎。
“五郎,这人是祁九郎。”曹希贵轻声说道。
“他太放肆了,应该得到一个教训。”姚颜卿神情平静, 似说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话, 下一瞬,手上的马鞭已经高高扬起,朝着祁家的人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
祁家人也未曾料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惊吓之下倒忘记了护着祁九郎, 姚颜卿见人群散开, 跃身下了马,手上的鞭子在地上打了一个响,他不言不语,手上的鞭子灵活的像有个生命,每一下都抽在了祁九郎的脸上。
祁九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尚未反应过来,又一鞭子抽在他的脸上, 顿时让那张俊秀的脸上开了花,他惊叫一声,散开的家丁赶紧跑过来想要护住他,可姚家铺子上的伙计瞧见姚颜卿来了,便也似有个主心骨一般,和祁家的人推推搡搡起来。
祁九郎被姚颜卿抽打的满地打滚,口中叫骂声不停,姚颜卿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你的嘴太脏了。”话音未落,他已大步上前,一脚将祁九郎踢飞。
姚颜卿虽是文臣,身形也瘦弱,然祁九郎这样的纨绔子弟早已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又是姚颜卿的对手,挨了一记窝心脚后顿时哭爹喊娘。
祁家的一个下人见势头不对,忙偷偷的回去搬救兵,等喊来了人后,祁九郎身上已没有一块好肉,姚颜卿搬了一把椅子来,就放在了祁九郎的身边,他一只叫将人踩在脚下,神色冰冷的等着祁家人来。
来人是祁家嫡长孙祁元慎,看着幼弟被人鞭打自此不说,还叫姚颜卿如何羞辱,顿时大怒。
姚颜卿终于等来了祁家人,薄唇略勾,目光依旧冰冷,他背脊挺得笔直,神色漠然,隐隐带有一种肃杀的味道,他慢条斯理的将踩在祁九郎身上的腿收回,一掸长袍,下一瞬却是将人踢飞,嚣张的让祁元慎不敢置信。
“姚颜卿。”祁元慎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口中发出一声爆喝。
姚颜卿却是未曾多看他一眼,只冷冷的开口道:“都尉府的人可来了。”
祁元慎虽震怒非常,可到底不像他弟弟一般蠢钝,祁家早已不比当年,姚颜卿又是圣人身边的宠臣,若对他对手必将讨不了好,他一咬舌尖,硬生生的咽下了折扣恶气,面有不善的问道:“姚大人这是何意?当街鞭打我弟弟姚大人莫不是以为这世上没有王法二字了。”
姚颜卿大笑起来,讥讽的看着祁元慎,一字一句道:“好一句王法,你祁家人无故殴打我兄长,眼中可还有王法在了。”
祁元慎闻言一怔,看向了缩在地上不停□□的祁九郎,那祁九郎目光对上兄长惊怒交加的眼神后,吓得一缩脖子,又牵动了伤口,让他哭闹起来:“大哥,你得给我报仇啊!”
祁元慎冷冷的看着祁九郎,沉声问道:“你打了姚大人的兄长?”
“大哥。”祁九郎不懂他都叫人打成这般模样,他兄长不说为他报仇怎还追究起这样无用的事来。
“我问你可是真的?”祁元慎爆喝一声。
祁九郎不敢叫疼了,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口中振振有词:“谁让姚颜卿与圣人进谗言,害得四郎落得这般田地,我不过是打了姚四郎一顿已是轻的。”
祁元慎听了这话恨不得他此时已叫姚颜卿打死,如此祁家倒成了苦主,可到圣人面前告上一状。
“闭嘴。”祁元慎厉喝一声,却为时已晚。
姚颜卿已冷声道:“祁九郎这是质疑圣命不成,好大的胆子。”
祁九郎瞧着长兄恶狠狠的望着自己,越发的手足无措,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哪句话。
祁元慎身子一晃,嘴唇上下阖动,最终咬牙道:“你个混账东西,竟为了杨蕙作出这样的事来。”
若说别人不知祁九郎的性子也就罢了,祁元慎作为他的同父同母的兄长焉能不知他的性子,惯来只会自作聪明,他这分明是受了旁人的挑唆,什么因为四郎之故,这样的蠢话他说出口之前就不曾过过脑子吗?祁元慎恨不得当场踹死这个为家中招祸的蠢物。
祁九郎眼睛一缩,不知他大哥是如何猜到的,眼珠子一转,他到还知护着杨蕙,梗着脖子道:“根本没有的事,大哥你不要胡说。”
祁元慎一把推开扶住他的下人,大步朝着祁九郎走去,抓起他的衣领就是一耳光,阴森森的警告道:“你给我闭嘴。”
姚颜卿勾着嘴角,心里冷笑,说出的话便如泼出的水,焉有收回的道理。
姚颜卿一掸袍角,从容起身,他已瞧见带着侍卫朝着这边走来的霍都尉,围观的百姓见都尉府的人来了,慌忙的让开了一条路,倒不是都尉府的人如何凶神恶煞或是作恶多端,实是这群人身上血腥之气太浓,叫人多瞧一眼都心里发寒。
“霍大人。”姚颜卿朝霍都尉一拱手。
霍都尉因是接到消息说是有人闹事,且闹事的人还是承恩侯府祁家的人,这才亲自走了一遭,不想这里面竟还搅和进去了姚颜卿,顿时让他头疼不已。
“姚大人,这是?”霍都尉目光往旁边一扫,倒未曾把祁元慎放在眼中,他是圣人身边重臣,祁元慎不过担了一个闲职,便是和太后娘娘沾亲带故也不值得他多费什么心思。
姚颜卿扯了下嘴角,道:“家兄让人打了,我接到消息过来瞧瞧,谁知祁九郎竟因圣人处置杨四郎的事生了怨愤,迁怒到了我的身上,为此来寻家兄的麻烦。”
霍都尉眸光一闪,沉声道:“姚大人所说可是当真?”
姚颜卿道:“自是当真,在场的人可都是听见祁九郎的话,皆可作为人证。”
曹希贵不顾高俨的拉扯,站出一步道:“霍都尉,我亦是亲耳听见了祁九郎的话。”
高俨急的跺了跺脚,事关太后娘家事哪里是那么好参合的,何苦做这样的让太后不喜的事。
霍都尉眼睛眯了眯,随意从人群中抓了一个百姓过来问话,得知祁九郎却是如姚颜卿所说,当即大手一挥,便要将祁九郎带走。
祁元慎焉能让他这般把人带走,都尉府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落在他们上手,不知还要生出什么事端来,他往祁九郎身前一战,赔笑道:“霍都尉,有话好说,家弟不过四年少无知,绝没有不敬圣意的意思,这件事其实完全是一个误会,不是如姚大人所说一般,其实是因为福成郡主的女儿杨蕙之故。”祁元慎虽未曾证实到底是谁挑拨着弟弟行如此莽撞之事,却在这个时候把此事牵扯到了杨蕙身上。
祁九郎一听这话,也不缩在祁元慎身后来,他瞪着一双眼睛,嚷道:“大哥你不要胡说,这事和蕙娘没有一点干系。”
祁九郎虽是纨绔子弟,可却对自幼相识的小表妹极是爱护,怎肯让兄长把脏水泼到她的身上,在他看来,这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宫中尚有太后娘娘,总不会让他和杨士英做伴就是了。
祁元慎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伸手一扯,就把人拉了回来,祁九郎叫姚颜卿一顿鞭子抽的皮开肉绽,当即呲牙叫起痛来。
霍都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场闹剧,冷哼道:“有没有不敬之意审过方知,元慎老弟还是给我行个方便的好,免得我手下的人动粗,伤了人就不好了。”
霍都尉遇上这事心里还挺兴奋,都尉府许久没出动了,谁知今日就让他遇上一条大鱼,作为晋文帝心腹,他自知圣人对祁家的态度,霍都尉摩拳擦掌,想着借由祁家这件事立上一功。
祁元慎面色微微一变,未料到霍都尉这般不给面子,当下脸色便一沉,冷笑道:“若霍都尉执意如此,我也不敢拦着,只是霍都尉应秉公办理才是,姚大人当街鞭打我弟弟,也是人人都瞧见的,霍都尉总不会当作不知吧!”
霍都尉瞧向了姚颜卿,心里骂了一声娘,果然有得就有失,他略一思量,倒不好得罪了姚颜卿,一来圣人重信这小子,二来他乡试在即,乡试过后圣人必会更加重用他,说不得会试副考官还能有他一席之地,且姚颜卿这人他打了几次交道,心机实是深沉,得罪他非明智之选。
但凡武官遇到不好解决的事都会装傻充愣,霍都尉一扭头道:“长街斗殴这种事不归本官管,元慎老弟若有不忿大可去京都府尹那告姚大人一状。”说完,一挥手,叫人带了祁九郎就走。
京都府尹是谁,那是姚颜卿姚颜卿未来的姐夫,祁家就是去了衙门状告姚颜卿,范正之还能真将他下了大狱不成,祁元慎脸色阴沉的厉害,这帮□□的只会看人下菜碟儿,总有一日他要叫他们好看。
姚颜卿薄唇一勾,叫人牵了马来,这件事还没完,他若不参上祁家一本,倒对不起这一身四品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