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明月高悬,繁星闪烁,天地间万籁俱寂。
千星殿内,光线昏暗,迟聿已经穿戴妥当,俯身,吻了下累得睡死过去的言一色,又为她掖好被角,定定看了她片刻,走了出去。
候在殿外的墨书,一路跟随他去了御书房,里面苏玦已在等候。
房中亮如白昼,清冷冰寒,布局精简到极致,大气恢宏,尽显纵横天下的凌厉之美,色调一律是沉闷的暗,却又不失尊贵奢华。
迟聿在圈椅上坐下,自然斜靠,身姿慵懒随意,一手支着额头,俊颜精致如画,无可挑剔,面容的每一处,都宛若天神之手,携日月天光用心镌刻,完美耀眼,如妖如魔。
他狭长暗红的眼眸,深不见底,流转几许摄人寒光,瞥了一眼苏玦。
苏玦会意,上前几步,自袖中拿出一封信和一个盒子,放在了迟聿手边的桌案上。
“陛下,这是大将军派人送来的信和一半虎符。”
佟战已死,他握有的一半虎符被言辞拿到手,如此一来,他手中的两块兵符合一,这意味着,如果他有心,完全可以调动千军万马,带兵北上,一路攻陷城池,直捣丛京。
而言辞显然不会背叛迟聿,为表忠心,也为获得迟聿更多的信任,自是将一半兵符送还回来。
迟聿打开言辞的信,看了眼又放下,主要是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他没有碰装兵符的盒子,眼睛半垂,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漠道,“兵符再给言辞秘密送回去……”
苏玦和墨书俱是一愣,很快心中明白,迟聿此举自有他的用意,所以什么也没问。
苏玦上前取回,又听迟聿冷声嘱咐道,“大将军言辞,呈回御前的是一枚假兵符。”
苏玦手上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放进袖袋中。
墨书想不明白迟聿的心思,却又迫切地想知道,急得百爪挠心。
悄然打量起迟聿的脸色,显而易见,他因为和言一色亲近了,心情不错,墨书立即灿烂一笑,壮着胆子问,“陛下,为何要污蔑言辞?”
迟聿连盒子都没打开,更别提验看兵符真假了,但墨书相信兵符经了苏玦的手,他一定已经看过,若真的有问题,他早向自家陛下禀明了。
所以兵符是真的,可迟聿却说是假的,墨书猜着迟聿可能要诬陷言辞,也实属合情合理。
眼见墨书开口当了出头鸟,苏玦趁机跟上,“陛下,可是要借此罪名整死言辞,换上言家军中的自己人?”
当初言辞在雁山被言一色所救后,一来,暴露了自己还活着,面临慕子今的追杀,二来,一心急切要报仇,所以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言一色无意插手他的事,但还是看在他曾经救过幼时言轻的份上,向迟聿提了一下他的事情,结果,被拒绝了。
那时的言一色,没怎么想为言辞出力,所以见迟聿不肯助他一把,也就罢了。
那时的迟聿,虽然喜欢言一色,但还未正视对她的感情,并且不懂追媳妇儿是需要无条件讨好的,恰巧言一色跟他说此事时,心情不好,就一口回绝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手下能用的人很多,言辞的那点利用价值,没有他看上眼的地方。
其实,如果那时的言一色能再为言辞多说几句,迟聿见她求自己,真的也会答应,毕竟他真心又别扭地喜欢着她,但言一色却是无所谓的态度,迟聿是多骄傲尊贵的男人啊,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帮什么。
如果言辞没有以荣松的身份重回言家军,迟聿会有别的人选,顶替言治死后的大将军之位,但既然言辞意外进入他的视野,利用其收服言家军又事半功倍,他没道理不用,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跟言序的交易。
言序确实因为言一色的关系,坚定了跟迟聿同一阵营的立场,但就算没有她,迟聿也有别的办法。
迟聿要言治死,但言治一死,言域言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他动言治,就要考虑如何稳住言家,所以才有了跟言序的交易。
交易中,下一任大将军的人选就非常重要。
如果是迟聿埋在言家军中的死忠眼线,等于言家军暂时完全被迟聿掌控,言序就要多一重考虑,万一在尘埃落定后,迟聿过河拆桥,不肯将大将军之位换上言家的人,他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相较而言,言辞就很合适了,因为他既不死忠于迟聿,也不偏向言序,他只是为了向言一色报恩,让她一生荣宠无忧,才愿意带兵成为迟聿手中的一把刀,保他的帝位。
而言一色是言家荣誉少主,对言序、言家来说,就是自己人,至于为了她成为大将军的言辞,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自己人,这样一来,言序考虑到的风险就会大大降低,促使这一次交易完美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