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勋闻言,转过头来,跟元长老对视了一眼,片刻的沉默后,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轩辕勋走到他面前坐下来,随手拿了一坛子酒,闷头喝了几口,少顷,感慨道,“当年,若非咱们几个想与老裴开玩笑,有意隐瞒了预言的不妥之处,他兴许不会疯了一般,大方地帮助百里念!”
元长老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骗他的是咱们,做决定选中百里念的人可是他,真论起来,他自己也有责任!”
轩辕勋也淡笑一下,“那日,因预言的事,约好密会,咱们也是无聊,总想找点儿乐子,刚巧老裴来得最晚,一商量便忽悠了他,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咱们至今在天下遍寻,多少次心灰意冷,不抱期待,唯独老裴激情不减,还认定了一个人,实在认真。”
元长老跟着回忆起了往事,长叹一口气,“是啊!人只是人,不是神,人的预言终究只是预言,泄露的天机有限,更有领会错其中意思的风险,尤其当年咱们得到的预言并不完整,更要小心,一个不慎,弄巧成拙,后悔晚矣!”
他说着,重开了一坛酒,与轩辕勋碰了下,二者寄郁闷于喝酒中。
轩辕勋优雅地放下坛子,冲元长老道,“这次待老裴醒来,该跟他解释清楚了!”
元长老同意,“跟他开得玩笑,也太长了!是时候结束!”
两人的态度皆是轻描淡写,丝毫没有耍了裴斩多年的愧疚之心!
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境界,什么大事都不是事,什么道德束缚都是浮云,随心所欲、及时行乐才是常态。
元长老喝着酒,想到什么,又问,“轩辕,你可是觉得,百里念即便有老裴相助,也会败给丛叶皇帝?所以才阻止他的人继续掺和进去,免得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轩辕勋一愣,异样稍纵即逝,不动声色开口,“不错。”
元长老所说,并不是他命令裴斩手下人放弃百里念的真正理由!
其实,元长老如果知道,迟聿是轩辕勋的大徒弟玉叱觉,就会恍然大悟,猜原因也会一举中的——
他们毕竟是师徒,轩辕勋护短嘛!
有机会当然要削弱百里念的实力,为他的宝贝徒弟铲除敌人尽一份力!
轩辕勋转移话题,对元长老道,“你来神医谷,不是恰巧路过,而是故意来看老裴的笑话。”
元长老满脸堆笑,并不否认,“前一阵子,我家轻丫头来了信,提了她会幻术还被老裴头发现的事情,我知以他的脾性,一定会找上言家要个说法,所以格外留意他的动向,知道他被打傻后,我可笑了整整一天,隔日就启程来神医谷了。”
轩辕勋没见过言一色,却听说了不少她的事迹,例如让他天生没心的徒弟陷入凡俗情爱、得到他好友元长老的喜爱和认同,成为荣誉少主。
他很好奇,“轻小丫头还会幻术?你教的?”
元长老目光闪了下,“曾经指点过她一二,不想她天赋异禀,领悟力极强,自学成才了。”
轩辕勋神色探究,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元长老岿然不动,虽然方才几句都是他瞎说的吧,也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轩辕勋也不知信了没有,反正没有再追问,他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半晌,沉声道,“丛叶快要变天了。”
元长老仰头灌下一口酒,语气中,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丛叶是全大陆皇权被压制最严重的国度,最后到底会走向怎样的未来,还真令人期待。”
……
自轩辕勋和元长老走后,裴砚没有耽搁太久,一路上心神不宁地去了神医谷外,见到裴潇后,详细告知了他裴斩的病情。
裴潇将裴砚的不安看在眼里,不等他坦白,便主动问道,“你有心事?”
裴砚咬了咬牙,将轩辕勋交代他的尽数说了出来。
裴潇脸上浮现惊诧之色,显然也难以接受,忍不住又问了下轩辕勋当时的神态语气。
结束对话后,两人长久静默。
最终,裴潇嘱咐裴砚好好照顾他们师父,别的什么也不用管,目送他走进谷中后,才转身离开。
裴潇没有想裴砚猜测的那般纠结沉思,而是很快就坚定了想法——既然是谷主的命令,也只能执行!
因为裴斩曾交代过,如果他出现什么意外难以主事,见轩辕勋犹如见他,轩辕勋下达的命令,裴潇要无条件服从!
……
这一日清晨,日光明媚,微风和煦,迟聿和言一色回到了丛京。
千御宫外,苏玦、墨书、青杀三人笔直跪着,低眉敛目,手捧两封信,准备着向迟聿负荆请罪。
言一色抱着兔兔,端坐马上,远远就看见了三位美男子整齐请罪的一幕,她这才想起,迟聿的确有账要跟他们算。
不过,他们每人都举着信干什么?
待靠近苏玦等人后,迟聿和言一色下了马,大总管陈忠正等候在一旁,急忙指挥太监们牵走二人的坐骑。
“老奴参见陛下,陛下万岁,言妃娘娘千岁!”
陈忠一脸欣喜的向两人行大礼,他本还想表达自己的想念之情,但见到迟聿冰冷凛冽的脸色后,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言一色笑眯眯道,“起来吧!”
陈忠叩首谢恩。
言一色眸光轻转,视线一一扫过青杀、墨书和苏玦,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这一阵子,在京城过得怎么样?”
苏玦闻言,余光悄然看了她一眼,不见往日温柔,而是阴寒刺骨。
却也只是一闪而逝。
但言一色还是捕捉到了,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苏玦对她态度转变的原因——
她杀了古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