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序独自一人闯入刀光剑影的修罗场,就如一只羊误入狼群、虎群、豹群中,突兀地让人以为眼花。
一片混乱中,有三个主子不同的人或明或暗,分别袭向言序的背部、脖颈和脑袋,危机关头,不远处与寒瑾打斗的言辉瞧见了此情此景,脸色惊变,运足内力喊了一声,“五弟!”
他这一喊,一时间就分了心,寒瑾抓住破绽,腰身一折,从寒瑾、白练、白霜的包围圈中滑了出去,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就在言辉话落的瞬间,他手下鬼卫霎时明白,言序是要保的人,于是离他较近的鬼卫眨眼间蜂拥而上,不仅解决了寒瑾的人,还将武艺一般、挣扎不得的言序带到了言辉身边。
言辉凝视着触手可及的言序,眼底飞速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他上前,一把抱住了面无表情的言序,搂的很紧,还大力拍了拍他的背。
寒瑾浑身染血,气息不稳,纤尘不染的身姿不再,但眉眼依旧深沉镇定,他冷冷望着眼前‘兄弟情深’的场面,眸子渐渐眯起。
言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言辉停手,而一起停手的白练和白霜对视一眼,心底是和寒瑾一样的疑问。
言序没有推开言辉过分激情的拥抱,琥珀色的异眸中蛰伏着蛇蝎般的冰寒阴狠,似有挥起的毒钳在蠢蠢欲动,面对近在咫尺的猎物,静候时机,只为一击必杀!
言辉放开了言序,目光落在他如冰赛雪的绝世容颜,心弦一动,手有点痒痒,几乎控制不住要摸上他脸。
言序一眼看出他令人作呕的心思,唇瓣一动,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忽见自己十点钟方向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他定睛一看,最先认出了祁东耀和言语的衣角,眸光一凛,下巴骤紧。
祁东耀和言语滚落在地,两人身形清晰地出现在言辉等人面前。
扔他们过来的袭月楼之人走到白练身后,回禀道,“这两人在山顶藏匿许久,看到、听到不少东西,跑下山时落入了主子手中,主子吩咐,交给辉世子处理。”
白练神色沉凝,看了一眼正打量祁东耀和言语的言辉,视线又落到言序身上,了然一笑,“深更半夜,言五公子带着耀世子和言语姑娘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顶干什么?”
言序懒得看将事情办砸的两人一眼,目光定在不远处一个被开膛破肚惨不忍睹的尸体上,沉默不语。
言辉在看到祁东耀和言语这两个找死的人时,第一眼就生了杀意,一听白练所言,他们似乎是跟言序一起来的,不由迟疑一瞬,摆出一张好脸看向言序,温柔道,“他们怎么处置,你说了算。”
言序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直接冲才从地上爬起来的祁东耀和言语道,“起来。”
祁东耀和言语都是精明的人,忙不迭跑过去,站在了言序身后,心下明白言辉是不会杀他们了。
祁东耀和言语心安,前者瞟了一眼言序,感叹一句,言小五这大哥对他真是没话说!他为何要帮寒瑾而不帮自己大哥?
后者心底冒出了相同的疑问。
言辉见言序护了人,没有说什么,该问的他会问,但要在眼前的事情结束后。
他挥手召来鬼堂的堂主,让他将三人带到一边,保护起来,等他杀了寒瑾毁尸灭迹后,再一同离开。
言序抬脚随着鬼堂主移动,看似配合,暗中却在给寒瑾递眼色,同时做了几个古怪的手势,寒瑾一眼捕捉到,身体的颓靡疲累一扫而空,涣散的精神霎那间凝聚!
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楚,他的一线生机就在言序身上!紧紧抓住,他就有活着的可能,而一旦错失,他定然死在这里!
寒瑾心中激荡出破釜沉舟的勇气,电光火石间,他丈量了自己和言序的距离,以及面前言辉、白练、白霜还有周围鬼卫的方位,一条突破所有阻拦、挟持到言序的线路在脑海里形成,只是……他若预估的不错,自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无论如何,也比死了强!
寒瑾的迟疑稍纵即逝,他知道自己的生机就在弹指间,他必须要在言序被带走保护起来前,放手一搏!
所以寒瑾动了,全身精力都放在了速度上,眨眼间,他突破了白练和白霜,至此一切顺利,但在面对言辉时,他身形停滞了瞬息,眸底流露出一片狠绝之色,浓重强烈地快要溢出眼眶,他牺牲自己的一只手臂和一只眼,成功拖住了言辉的动作!
就在言辉因惊愣而分神的刹那,他用尽全力掠了出去,直奔快要被带走的言序,言序本就有意救寒瑾,所以他不仅没有躲,还不动声色地主动拉近和寒瑾的距离。
寒瑾将染血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站定。
一时间,寒瑾必死的局面有了变化,胜利在望的言辉,反而成了被动的一方!
祁东耀和言语就在言序近旁,所以站于言序背后的寒瑾是什么样子,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祁东耀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几乎成了血人的寒瑾,他身上大小伤口无数,断了一只手臂、伤了一只眼睛,殷红鲜血止不住地流,夜风冰寒刺骨,吹在人肌肤上就如刀割过,祁东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寒瑾的身体似乎一直在晃,马上就要栽倒在地。
他注视着寒瑾,移不开眼,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眼下的他,哪还有昔日清绝尊贵的半分样子!
言语脸色苍白地看着寒瑾,久久回不过神……这位无忧国的太子,心性之狠,实在可怕。
这几人对面,言辉盯着敢挟持言序的寒瑾,目眦欲裂,脸色狰狞扭曲,浑身杀意暴涨,竟比方才与寒瑾杀红了眼时的样子还要恐怖,白练和白霜在一旁瞧的心下一骇,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退避开来,聪明地没有选择参与。
寒瑾手上有了言序这个筹码,谈条件自然是下一步,他喉咙动了动,想开口说话,却发觉竟是无比困难。
他此时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随时随地都可能倒下,但他已经如此牺牲,做到了这一步,他不允许自己失败。
寒瑾咬牙,正在努力着,忽听言序厉声对祁东耀和言语道,“你们带着我和寒瑾快跑!朝东南方向去!言辉要使出全力,他速度之快,风也赶不上!”
寒瑾一愣,反应最快的祁东耀已抱住他,言序被言语抱住,同时投出一大把毒烟弹,伴随着响彻云霄的爆炸声响,漫天黑色烟雾滚滚而上,烟雾遮蔽了人的视线,毒气阻碍了人的脚步,而言序等人已成功逃离。
言辉因这出其不意的毒烟弹,身形停滞,却也不过迟疑一瞬,便一头扎进了毒性未知的雾中,追着言序而去。
……
言辉脚底已散发出金芒,他的轻功之快,比祁东耀和言语高出了不止一个层次,所以没过多久,言辉就赶上了他们,目之所及,就在前方。
言序最先发觉言辉跟上来,他脸色冷沉,扫了一眼前方,命令道,“跳!”
祁东耀和言语疑惑,跳什么?
此时此刻,他们还身处密林中,眼下夜色漆黑,他们即便能夜视,也看不到什么,因为林间飘浮着很浓的雾气,几乎不可见物,他们一路过来,落脚的都是树枝,言序嘴里猛地蹦出一个‘跳’字,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当他们察觉出周围情形不对、寒风变的更加猛烈,似乎出了密林时,已经在一处悬崖的上空!
祁东耀和言语脸色煞白,明白了言序那个字的意思,此时此刻,他们也没什么好选择的,后方言辉在追,只能跳下去!
四人犹如风筝般,向万丈深渊坠落。
紧随而来的言辉,察觉到地形有异时,也已经晚了,况且,言序掉了下去,他不会置之不理,飞扑进犹如无底洞的悬崖底时,义无反顾!
……
两日后。
天刚蒙蒙亮,天地间一片压抑的暗色,秋风萧瑟,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
沁园内,阳慧长公主从自己的房中出来,穿过回廊,走过花园,带着白练和白霜,来到了言一色的房门前。
她到时,一眼瞧见了云音主仆,云音似乎要走,转过身来,一抬眼,与长公主互相看了个正着。
“长公主。”
“云少主……你这是来?”
云音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道,“房里没人。”
长公主神色讶异,下一瞬想到了什么,“难道她已经去慎言殿了?”
今日是言家继承人正选大会的日子,还有一个时辰,比试才开始,长公主和云音此刻过来,就是想和言一色一起用早膳,然后送她去慎言殿,却没想到,她竟然不在!
云音听了长公主的猜测,觉得有理,冷艳如霜的眉眼间一片沉色,“这个时候不在,她总不能做了逃兵,去慎言殿等,定能见到她……长公主一起去?”
长公主笑容浅淡,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用了早膳如何?”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往正厅走去,云音神色波澜不惊,沉了声音问道,“寒太子他们还没有任何消息?”
长公主闻言,不由颦眉,强颜欢笑道,“没有……他、耀世子、言轻姑娘的妹妹,还有言辉,他们竟然在同一日夜里失踪,一听就蹊跷,这其中必有阴私在,可眼下,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从得知真相,真怕……这成为一桩谜案。”
云音淡声道,“此次他们四人失踪一事,震惊了言域上下,有人欢喜有人忧……长公主为寒太子日夜担忧,寝食难安,言家主因言辉不知所踪,喜不自胜,这就叫,一家人两家心情罢。”
长公主瞧了她一眼,不接话,问道,“云少主此番是来言域游玩?”
云音闻言,眼中流转一抹高深莫测的暗光,直言不讳,“不是……比起言家,我对言轻这个人更感兴趣。”
长公主愣了下,忽又恍然大悟,打趣道,“因为少女的攀比心和自尊心?你和言轻年纪相仿,却在武艺上输给了她,你不甘心,所以要更了解她这个人,找到她的弱点,准备着……下一次打败她。”
云音呼吸一轻,因为长公主说对了。
她不置可否,若无其事一笑,反问道,“长公主不觉得言轻很神秘,有让人一再探究的欲望?”
云音在变相否认长公主的那一番说辞,暗示这才是她对言一色感兴趣的原因。
长公主听罢,不知是真的被她带跑了思绪,还是假意配合,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没错,抛开她高深的武学造诣先不说,她短短十几年的经历,也实属传奇……做女儿时默默无闻,嫁人为妻,后为钰王妃,声名狼藉,机缘巧合下被丛叶那位暴君看上,抢到宫中成了言妃,深得暴君宠爱,惹人艳羡,后又不知何故,她逃离皇宫,到了无忧国,遇上你我,如今还卷入言域纷争……”
长公主说着,自己便笑了,看着云音道,“马上,她就会成为言家少主了,若是如此,她和那位暴君的关系就必须断个干净,说来……那位不理朝政的皇帝陛下,还不知道他四处找寻的人在此处罢,否则,他一定会找过来,若真如此……言域只怕更乱更热闹了。”
长公主话落,眸光一转,忽然发现云音一脸出神的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她。
云音因长公主的目光回神,泰然自若,唇角勾起笑意,莫名问道,“长公主觉得,丛叶那位陛下,对言轻是真宠爱?”
长公主微微一愣,笑道,“本公主所说的也不过是听到的传言罢了,云少主难道知晓什么内幕?”
云音笑而不答,只道,“正厅到了。”
话落,她加快脚步,长公主望着她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缓步跟了上去。
……
慎言殿一眼望不到头的广阔檐顶上,一侧屋脊上立着玄武神龟的石雕,栩栩如生,纤毫毕现,没有任何被风霜雨雪洗礼过的痕迹,可见素日里被养护的很是精细。
石雕巨大,能容纳五六个人席地而坐,此时此刻,上面只坐着两个人。
坐姿笔挺,纹丝不动,犹如巍峨山石的是迟聿,歪着身子,慵懒无骨,趴在他怀里睡着的是言一色。
要问他们这么早为何会在这里?
答:看日出。
------题外话------
最近烦心事有些多,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但相信我,绝不会断更!
对不住大家了≥﹏≤
再给我一两天时间调整,调整好后有万更!(看我真挚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