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艾神色不悦,看着这个并不十分像她,长得格外柔美娇艳的姑娘,她心里不起一丝波澜。
“你爸受了重伤,在这家医院做的手术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他的双腿极有可能保不住,后半辈子有可能会在轮椅,或者是在床上度过。所以,有什么用呢?”北艾平静的说着这些话,丝毫没有一个妻子担心丈夫的情绪。
她太过平静,太过淡漠了。
北陌心头咯噔了一下,“双腿保不住?”
“是。将面临高位截肢。”北艾说起这件非常残忍的事情,依旧那副不轻不重的语气。
“不,不可能!”北陌摇头,“我要去找医生谈谈。”
她也不管北艾,跑到主治医生办公室,直接问了曾儒风的情况。
医生说的倒也很直接,直接到让北陌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有一些精神恍惚了。
她愣愣的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脑子里全是医生说的那些话在无限的循环。
“……他的腿只是暂时保住了,但是受伤太严重,有些神经和皮肤组织已经坏死,除非有更加先进的医疗水平,否则他的腿迟早也是要截了。”
“那现在有没有哪家医院的医疗水平是可以达到不截肢,能保住的?”
“有。不过是需要承担昂贵的医疗费。”
“没关系,只要能救我爸,多少钱都可以。”
“从安排轩院到治疗期间,前期大概可能要五六百万。当然,还有后续很多地方需要用钱,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那么多钱,北陌头痛。
但她不能不管。
那是她爸。
北陌深呼吸,可是这么多钱,她怎么来?
“你去问过医生了?”北艾走出来,看到她在那里发着愣。
北陌看向她,站直了,“嗯。”
“你问过的我也问过了,那么大一笔钱,就算是砸锅卖铁也是凑不齐的。”
“所以,您就不管爸了吗?”
她一直都知道父母的感情并不是那样的如胶似膝,但也从来没有想过母亲对父亲竟然如此薄凉。
如果是一对有感情的夫妻,不管是谁出了问题,都会对对方不离不弃。
就算是砸锅卖铁,只要有一丝办法,都不会放弃。
可她的母亲,却试都不愿意试。
北艾的脸色一沉,“你想怎么管?一个无底洞,你拿什么来填?北陌,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呵!”北陌微微扬起下巴,满眼的失望,“这些事情您不用管,爸的医药费我会想办法的。他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是我爸。”
说罢,她就转身。
“你给我站住!”北艾冲着她吼。
北陌停下了脚步,“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她的声音冷冷清清,听不出一点感情。
“我是你妈,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北艾走到她身后,“北陌,你搞清楚,我是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你的。你凡事,都得听从我的安排!”
北陌蹙眉,她转过身,很不可思议,“听从您的安排?那我在您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一个傀儡?一个连自己想法都不能有的傀儡?”
北艾冷眼看着她,“你要这么说,那就该这么做。你爸的事,不用你担心。你现在该回哪里,就回哪里。”
远远的,曾宁和陆衡阳朝她们走过来。
北陌没好再说话。
“艾姨。”曾宁看到她们母女的脸色不太好,“您吃早餐了吗?刚好我有带多的,您跟小陌去吃吧。”
北陌吸了一口气,拉着曾宁的手,“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曾宁愣了一下,还是跟着去了。
“你知道爸的情况吗?”北陌直接问她。
曾宁垂下了眸子,“我知道。”
“你怎么想的?”
“要是能够保住爸的腿,那是最好不过的。只是,那昂贵的手术费和医疗费……我实在是承担不了。”曾宁咬下了唇,“我也问过艾姨的意思,艾姨说了,家里有多少钱都会用到爸的身上,但是如果后面实在是支撑不了……”
曾宁抬眸时,眼眶已经湿了,“小陌,你说,该怎么办?我这几年的积蓄也不多,衡阳是愿意拿些钱出来,但是我跟他也只是男女朋友关系,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总问他拿钱。而且,后续的那些费用,根本就无力承担。”
北陌点头,“我知道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的。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北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放心吧。”
曾宁有些意外,同为亲生女儿,她没有想到北陌会有这么大的想法。
其实,她也有想过要用尽一切办法帮爸爸保住腿,可是一想到那笔巨大的费用,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北陌,她却是这样的坚定,坚决。
她深呼吸,“你能想什么办法?现在可不是几万十几万,一伸手就是上百万。哪有那么多钱?小陌,等爸爸醒过来,再问问他吧。”
“不用问他。”北陌说:“你问了,就等同于放弃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在医院守着,等我电话。”北陌说完,直接走出了医院。
曾宁怔怔的看着她离开。
北陌走在街上,她拿着手机,却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想了想,能在最短的时间可能给钱的人,只有一个人。
只是,这个电话一打,她就等同于出卖了自己。
她也用了她最看不起,最唾弃,鄙夷的方式成为她最厌恶的人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给叶苗苗打了电话,问她要了袁子立的手机号。
再给袁子立打电话,拿到了上官羡的号码。
看着那一串数字,她的心砰砰的狂跳。
只要拨下了这个号码,她再想要保持她的骄傲,就不可能了。
她会成为被人唾弃,没有尊严的人。
从此,“包养”“情人”这样的字眼词汇,会粘在她的身上,就算以后会去掉,也会成为她人生中最污的回忆。
时间不等人,爸已经等不及她再慢慢的去赚钱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个。
犹豫了片刻,盯着那串号码,她下定了决定,拨了出去。
。
上官羡回到家才把家里的太后给安抚好,这才上楼躺下。
才闭上了眼睛,手机就嗡嗡的震动。
来电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皱眉,能拿到他手机号码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
“哪位?”
“是我。”
上官羡意外的拿着的手机又看了一眼来电号码,蹙眉,“有事?”
此时,北陌站在外面,顶太阳,打这个电话,她的手心都冒着汗,心头是前所未有过的慌。
她抿紧了唇,对方也没有催促,她能够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微不可见的响起。
“那个……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聊聊。”这种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上官羡轻蹙着眉头,他刚回帝都,而她在龙城。
北陌没有得到回应,心里也开始打退堂鼓,“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她急忙要挂断电话。
“你在哪里?”
“我还在你送我来的医院。”
“等我。”
通话结束,北陌愣愣的看着手机。
他竟然愿意来见她!
心里,并没有那么高兴,反而更加的不安,局促。
她坐在大树下的椅子,紧握着手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
等了半个小时,人还没有来。
龙城说大不大,可要是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赶来的。
也差不多到了可以去重症室探病的时候,她赶回医院,刚好到了时间。
曾宁还在,陆衡阳不知道去哪里了。
北艾已经在里面穿着无菌服站在曾儒风的床边,她凝视着他,可是并不能在她的眼里看到有多情深意重。
北陌站在外面,看到父亲那高大如山的身体轰然倒塌在她面前,她心里就发酸,眼睛也涩涩的。
“你去看看爸吗?”曾宁站在旁边,见她红了眼眶,也没有进去。
北陌咬着颤抖着唇,“要。”
她去换了无菌服,走了监护室。
曾儒风全身都插着管子,那张俊逸儒雅的脸上很多伤,他睁着眼睛,眼珠子转动,看到北陌来了,他的眼睛眨了眨。
“爸,我来看您了。”北陌站在旁边,握住他的手,她强忍着没有流泪。
曾儒风全身都痛,痛到麻木了。
有时候还是会刺痛得钻心,他粗重的呼吸声听起来很艰难。
“小陌,你来啦。”曾儒风的声音很轻,很弱,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带走。
北陌用力的点头,“嗯,爸,我来了。没事的,您会好起来的。啊,别担心。”
北艾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也没有说话。
“傻孩子……”曾儒风朝她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我听你妈说了,你不用管我。这是命,能活下来,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我不止要您活下来,还要好好的活着。爸,其他事您不用担心,您只需要好好养着,听从医生的安排,相信我。”北陌紧握着他的手,“我一定会治好您的。”
曾儒风摇头,“我没关系。只是你,不需要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爸爸最希望的就是你遇上了一个能够全心全意待你,保护你,爱你的人。这样,爸就放心了。”
“就算是有这样一个人,也得先过了您这关。您要是不喜欢,谁都没用。”北陌拍拍他的手,“爸,别担心我,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探病时间很短,北陌没有再多停留,她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了曾宁。
走出重症监护室,她去了洗手间。
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她捧水洗脸,让泪与水融在一起。
洗手间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她走出去,去了楼梯间,坐在阶梯上,埋头耸肩,压抑的抽泣着。
她想不明白,爸爸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有这样的遭遇?
为什么好人不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要受这样的罪?
如果可以,她宁愿受罪的人她。
“小陌。”陆衡阳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只是没有打扰。
见她迟迟不出来,他才推门走进来。
果然,在人前坚强的她,在这里难过的痛哭着。
北陌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擦掉眼泪,抬头看着他,“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里?”
“我只是走开一会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进了这里。我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看看。”看到她哭,他的心也跟着绷紧,有些痛。
很想将她拥进怀里,好好的安慰,可现在,他哪里有这个资格。
北陌站起来,“我没事。”
“小陌。”陆衡阳瞧着她这么疏离,客气的态度,心里很不是滋味,“阿宁跟我说过,叔叔要保住腿,需要大笔的钱。我这些年还是有点积蓄,一会儿我就转到你账上。”
“不用了,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北陌一口拒绝。
“你怎么想办法?虽然我的钱远远不够,但至少还是能够先送叔叔去国外的。这样拖下去是不行的,你就不能承我的一点好意吗?”陆衡阳不曾想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拒绝他的帮忙。